公主府

    宋玥渺沉面步入闺房,待走至屏风后将外袍脱下,醇霞了然上前伺候她换上另一身外袍。

    “过两个时辰到外头去打听打听此事。”

    醇霞眼尖看见门外闪过的黑影,她快步走去开门接过包着冰块的丝帕,“奴婢稍后就去办,小姐......”

    宋玥渺知道她要说什么,伸手接过冒寒气的丝帕,“倘若你没打听到,就将此事大肆宣扬,一定要强调公主前脚刚下楼大皇子便赶上似是在同时在典当铺。”

    “为何,老爷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发好大一通脾气。”醇霞犹豫了片刻,应当是在思考她的用意,却茫然不解。

    好些年不上战场终日听曲作诗的人下手这般重。

    丝帕贴上脸蛋,痛觉占据大脑,宋玥渺脸色又黑了几分,“皇上要是知晓此事有得他忙一阵子,我不怕不代表他不怕,况且也可以借机敲打一番二皇子。”

    表面上看二皇子的胜算更大,可皇上也未曾有立储的想法,二皇子怎么可能不慌张,此谣言一出就是他想不明白,萧妃定然能明白。

    可是,今日为何大皇子没有提到唐舜臣的梨花木漆盒,比起以小狐狸来威胁她,以唐舜臣来得难道不是更容易么?

    照镜查看印子的动作一僵,宋玥渺站起身走近案台,提笔沾墨凝神写了数字,末了把纸折好,“待会出去时将此信放入桂花糕中送去陆府。”

    醇霞接过纸小心放入袖中,眼睛却是瞅着宋玥渺的动作,“小姐对自己也忒不上心了,还是奴婢来吧。”

    今日怕是消不了这印子。

    宋玥渺郁闷将帕子交到醇霞手中,靠上椅背,“公主府应当是完工了,明日便搬过去,”

    “那老爷那头......”醇霞倒是不意外小姐会在此时提这事,就是不知道东院那边该如何交代。

    “关他屁事,这府邸是皇上命人建造的,我去与不去还需要他说了算么?”宋玥渺面带讥诮,盯着案台发了会呆,又接着说:“不过当日可以给他递个帖子,气他一气。”

    ......

    黎夭用过药后把璧俏打发了出去,关上房门,走至床上将木枕抽出,长指熟稔地摸索木枕右边的一颗宝石上。

    咔擦一声,机关弹出,他将糖葫芦串放入其中,取出里头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

    是时候了。

    这个木盒有多久没取出来呢,久到黎夭自己都记不清了。

    似乎是阿娘抱着自己低声唱着歌谣,声音不复往日而渐渐小去的那日。

    那天的日头格外毒辣,阿娘牵着他的小手前往那个男人的房里时险些睁不开眼,纵是这般她仍笑着尝试开解闷闷不乐的自己。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呢,小五难道不喜欢这天气么?”

    低头看着草地耳边不时传来同龄人打马嬉笑声,幼童虽不悦也照着女人的话眯起眼睛抬头草草望了眼太阳,闷声闷气地向她解释:“喜欢,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打马游玩了。”

    一向健谈的女人此时却没了声,黎夭知道这是为何,阿娘早与自己说过,作为下一任祭司的继承人他自然是要从小学起。

    但是一想到阿爹那张严肃的面孔和对自己总是不满的态度,以及总隔三岔五的让自己在学习功课前喝上一碗苦涩无比的药水,黎夭就心生抗拒。

    比起这些他更宁愿做个普通贵族,与他们一同打马狩猎,多快乐呀。

    “阿娘,今日能不能”

    “不行!”阿娘一改往日温柔的模样打断他的话,连牵着他的手都加重了些力气,到最后是生生地捏紧,捏的黎夭生疼。

    半点大的小孩红着眼眶也不敢甩开阿娘的手,阿娘鲜少能在外面对自己这般亲近,“小五知道错了,阿娘轻些,小五疼。”

    女人闻言像是被吓到了般猛然松开手,她蹲下身不住地轻抚孩童稚嫩的脸蛋,“小五乖,阿爹只有小五这么一个继承人,祭司可是很伟大的呢,学的东西自然要多了。”

    几乎是女人松手的瞬间,黎夭便抓住方才还捏疼自己的大掌,他吸吸鼻子,懂事地点头“小五知道了。”

    按照黎夭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那日阿爹便会让自己喝苦药水,可也就是那日,阿爹一改往常地给了他一颗蜜饯。

    阿爹一向严厉,除去教书的时候黎夭几乎看不到阿爹去他和阿娘的住处,是以他愣愣地接过蜜饯,并不敢开口问。

    他当时还以为是阿爹与阿娘一般心疼他不能与平常孩子游玩,心里止不住地窃喜,那日的课程他记得比其他的都要深刻。

    也就是那日,阿娘来接他日牵来一匹小马驹,“小五快看,阿娘给你带来什么了?”

    黎夭握着手中的蜜饯开心得几乎要发疯,他笑着跑向阿娘,迫不及待地爬上马背。

    “日落了小五可要记得归家,莫要贪玩。”阿娘在他身后大喊着嘱咐他。

    跑得累了黎夭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蜜饯被汗液打湿,他赶忙打马回家想着告诉阿娘自己今日的收获。

    他兴冲冲地推开门,发现阿娘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他惊奇地问:“阿娘这时便困了么?”

    女人似是未料到黎夭这个时候回来,她稍微瞪大了眼睛,用力地喘着气朝他招招手,“小五来,阿娘给你唱首歌谣好不好?”

    “嗯!”黎夭将手中的蜜饯献宝似的摊开来,激动地爬上床钻入母亲的怀中,“阿娘你瞧,阿爹今日奖励我的!”

    阿娘瞧见了只是扯动嘴角淡淡地笑笑,并不如黎夭所预料的那般惊喜不已。

    可能是阿娘太困了吧,黎夭在心中替阿娘解围。

    他将蜜饯塞入口中,耳边仔细地听着阿娘的悠悠歌声。

    阿娘今日真糊涂,居然还未做饭便睡了。

    开始有些饿意的黎夭摸着小肚子,皱着小脸想。

    待会阿娘睡醒后一定要叫他做好多好多饭菜补偿自己!

    一股温温的液体淋上他的后脖子。

    咦,脖子怎么湿湿的?

    他方想转头去看,眼前一黑。

    是阿娘的大掌将他的眼睛和鼻子捂住,鼻尖萦绕着阿娘平日浆洗衣物的皂荚味。

    “阿娘,为何将小五的眼睛捂住呀?”

    她的歌声开始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阿娘困了么,要是困了阿娘便睡吧。”

    “小五不困,可以起身去给阿娘做饭。”

    “这样阿娘睡醒了就可以吃到小五亲手做的饭菜啦!”

    孩童在眼底青黑口鲜血的女人怀中絮絮叨叨,昏黄的夕阳光打入屋内,女人唱着歌谣浑身抽搐,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最终,那双捂着黎夭的大手缓缓坠下,血腥味从身后传来。

    黎夭一惊,机械般地回过头,看见母亲阖上眼嘴唇半张还保持着唱歌的模样。

    他低头看被褥上大片血迹,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发生了什么。

    “阿娘阿娘,你醒醒你醒醒!”黎夭止不住的哭腔,他用力摇晃着女人的身体。

    女人并未有所反应,他想起书上所说的,探了探阿娘的鼻息,登时被吓得啕嚎大哭。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厌恶书上所写的知识。

    他赤脚跑出去,想要去找阿爹,可是当他推开门,却发现阿爹正与另外一个女人在用膳,那是专门伺候他和阿娘的婢女。

    “阿爹,阿爹......”

    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孩童哭着跑向正满面春风的男人,却被迎面飞来的碗砸到额角,叫他捂住鼓起的额角颤颤巍巍地把阿娘吐血的事道出。

    哪知男人只是皱着眉,颇为晦气地叫来下人赶他走,“真会挑日子死!”

    黎夭对男人凉薄的态度发了懵,他知道阿爹一向不怎么喜欢他和阿娘。

    可是他们毕竟是夫妻啊,书上不是说夫妻最是恩爱么,为何阿爹就不能有所反应呢?

    这是他第二次厌恶书上所写的东西。

    黎夭被下人甩到地上时脑子仍旧是一片茫然的,他木木地爬起来,流着泪呆滞地往回走。

    他回到空荡荡的家中,继续钻回阿娘尚有余温的怀里,抽抽噎噎地接着哭。

    黎夭猛然将自己从回忆中抽出,发现木盒上早已晕染上滴滴圆润的泪痕。

    抬手抚上一片湿润的脸颊,黎夭有片刻的愣住。

    他这是哭了么,怎么自己都未曾察觉。

    ......

    桐花巷,李府。

    用过午膳后李贞早早进入祠堂念佛经静心,这是他的一贯传统。

    佛经一页接着一页地从他指尖翻过,他的眉头就一寸一寸舒展开,仿佛能就此将心中千斤重的担子就此放下。

    半晌,他合上自己亲手抄好的佛经,起身点燃香,拜了拜插入香炉中。

    李贞抬眼看了祠堂上空着的牌位许久,那是前些日子才移出的空位,才几日便积了灰,他走上前掏出袖中手巾擦拭。

    他走出祠堂,管家立即上前递来个木盒,“老爷,这是星云阁的人送来的。”

    李贞眉头又皱起,他接过木盒的动作一顿,“星云阁的人?”

    他一向与这些事没什么交集,星云阁的人怎会找上自己。

    “来人说是,只要老爷打开了就知晓。”管家也不胜疑惑。

    李贞拿着木盒步入书房,仔细观察一番才发现木盒上带着锁。

    他纳闷地拿起锁头端详,手指在抚到银锁的花纹时,面色陡然发青,寒意从手指朝四肢疯狂蔓延。

    李贞几乎是呼吸困难地从那个尘封已久的柜子中摸索出那把小钥匙,他颤着手几次都未将钥匙对上锁芯。

    咔哒一声,银锁被他抽出,他一手盖在木盒上,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

    半晌,李贞冷汗涔涔地打开木盒,映入眼帘的手绢冲击得他腿都软了,他扶着书案险些站不稳。

    手绢被人叠放整齐,正中央以银丝线绣的的楠字就这么被摆放在盒子的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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