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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老本行

    趁着天色尚早,书云借了里长家的驴车,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进了县城。

    安远县县衙门口,张贴告示的粉壁前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书云挤进去定睛一看,最新张贴的榜文的确是当朝宰相顾松的讣告。

    六十六岁,重病缠身,不治而薨。

    顾松真的死了。

    难怪城里的说书先生也开始说月将军的故事了。

    只不过与蒙受千古奇冤、英年早逝的月将军相比,顾松还是死得太迟、太轻松了。

    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有人拉着自家娘子,商量着去肉铺割肉庆祝,有人和好友相约今夜不醉不归,更有人兴奋地当场翻起了跟头。

    两个衙役走出县衙,驱赶着好事者们。

    书云趁乱悄悄溜进了县衙后院。

    当务之急,还是要立马筹到钱,保住老爹的晚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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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远县县衙后院。

    县令大人陆明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大抵是顾相身故的缘故,最近收到上峰公文和邸报的厚度,是往日的两倍之多,许久没像今日这般忙碌了。

    近日朝中人事变动频频,看来局势又要起变化了。

    这两日,要准备迎接宫里前来慰问打虎英雄的使者。

    过几日,还有一些同僚旧友要过来拜访,他们听闻了彭小娘子的传奇事件,纷纷写来贺信称赞他为官清明,治县有方,更有甚者,提出了实地观摩考察的请求。

    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若不是县里出了件大事,谁会记得他这个在穷乡僻壤窝了十来年的老陆?

    忙点也好,说不定今年能借着彭小娘子打下的老虎,拿个不错的考评,挪个好地方。

    陆明唤了一声小厮。

    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将一盆热水放在陆明脚边。

    “去吧,我自己来。”陆明抬起双脚放进盆中,下一秒,就被烫得跳了起来。

    “糊涂东西!你——”陆明抬头正要训斥,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彭书云,只好生生止住怒火,这姑娘如今是他的福星,可不能贸然对她动怒。

    彭书云开门见山:“陆大人,敢问朝廷的封赏大概何时能派送下来?”

    “应该就在这两日。”陆明重新落座。

    “大概有多少银钱?”

    “彭小娘子这是,家中遇到了困难?”

    陆明对于彭书云家中情况也有所耳闻。她父亲彭寸心因为月将军谋逆一案受到牵连,失了功名,被判终生不得入仕,从此一蹶不振,终日消沉于烟花之地。是以,陆明也时常对彭家父女接济一二。

    “我爹又欠钱了。”

    “我要是你,早就和他断绝父女关系了!”陆明打趣道。

    书云不是没有想过断绝父女关系,她冷战过,绝食过,离家出走过,割袍断义过,但彭老爹深得村里泼妇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真传,每一次,书云都会心软。

    “您也知道,他以前不这样。”书云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陆明沉吟半晌,还是决定对书云说实话。

    “实不相瞒,朝廷冗官冗兵久矣,现而今又为了暂时的停战,与那北戎议和纳贡,国库年年入不敷出。是以,官家的精神嘉奖会远远大于实质性奖赏,可能也就是对你赏赐一些粟帛。”

    粟帛,就是粮食和绢帛。

    “明日午时之前,我需要筹到这么多。”书云向陆大人比划了一个数字。

    “那指望这个封赏是来不及了。这里是我这个月的俸禄,你先拿去救急,估计还不够。你告诉那回春楼的老鸨,不要欺人太甚,否则,哼!”

    书云从陆明处接过钱,她实在不好意思明说彭老爹即将晚节不保一事,再三拜谢后,便要离开,临走时却被陆明叫住。

    “彭小娘子有没有考虑过嫁人成亲?”

    彭书云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在栖霞村,足以同时做柱子、二蛋、三丫三人的母亲。

    陆大人突如其来的问题令书云一时有些语塞,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发家致富养小白脸,从未考虑过正经的出嫁从夫、侍奉公婆的生活。

    一丝红晕从书云脸颊爬至耳后,她担心这样直接说出去之后,陆大人会将他方才借出去的俸银悉数要回,便只好摇头不语。

    待听得陆明解释,书云才明白,他想让自己去参加一个名叫“鹊桥仙”的男女相看活动。此项活动由县衙官府和乡绅富豪合作举办,意在促成本县男女成婚生子,增加婴孩数量。大昭朝与北戎征战多年,人丁锐减,新生儿数不足百一,安远县尤甚,为了改善安远县的人口比例,陆明才出此计策。

    “若你愿意,我可以介绍我的远房侄儿,你二人可一同——”

    “大人我救父心切,实在无暇兼顾——”

    “相看成功者,奖金有这个数。”

    书云深知知县大人又开始画饼了,可是她肠胃不好吃不下,便只好使出一记杀手锏:“大人,其实我已经仰慕您许久了,如果一定要嫁,我想嫁给您做小。只要夫人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老陆,我不介意什么呀?”陆夫人的声音幽幽地从内堂传来。

    陆明吓得一哆嗦:“彭书云你瞎说什么,老夫的名节——”

    书云羞赧地红着脸朝陆大人又拜了拜,拿着银子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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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临,县城的大部分商铺都已打样,只有一两家还亮着灯笼。

    书云赶着小毛驴,朝出城方向走去。

    路过回春楼时,毛驴停了下来。

    “你也记得这个地方啊。”书云摸了摸毛驴的耳朵,走了这么久,毛驴也该累了。

    她便在车上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摸出一根胡萝卜喂给毛驴:“慢点吃,这是最后一根了。”

    书云望向回春楼楼内,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以往每每寻不到老爹,她便赶着里长大人家的驴车,来到回春楼门前静候。不出半日,身无分文、酩酊大醉的彭寸心便会被人扔出来,此时书云便会上前,用麻绳将老爹捆住,就像捆猎物一样,然后把他弄上驴车,慢慢回家。

    此刻她多么希望,彭老爹也能从那座灯火辉煌的门楼中醉醺醺地走出来。

    书云在心里将花七娘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明白老爹今天是不可能出来之后,便赶着毛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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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没几步,那些已经打烊的店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忽然间齐齐挂上灯笼,开门营业。忽地又是一阵惊叹声传来,书云寻声看去,回春楼门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搭起了两层楼的高台,铁匠铺的几位师傅将着一锅滚烫的铁水置于高台中央,他们用两根木棒将铁水甩至高空,绽放出一串串金灿灿的花火。

    这是安远县特有的打铁花表演。

    观看的人群里不时有人拍手叫好。

    “好!”

    “这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把将军害得这么惨,真是便宜他了!”

    “放心,到了那边,将军和一帮将士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

    “小点声,朝廷现在可还给他加封了郡王!”

    “怕啥!”

    打铁花一般在过年或者重大节日庆典上才会表演,今日这般,看来顾松之死与过年也并无差别。

    欢乐的气息笼罩在街市上空,人潮涌动,火树银花,流光溢彩,整个街市亮如白昼,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爹——娘——你们在哪?呜呜呜——”一阵惊恐凄厉的哭声划破了街市的欢乐,一个与父母走散的小女孩站在人群中撕心裂肺地哭着。

    书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这火光和哭声一下子把她拉回到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月将军府上,那场由顾松授意的灭门大火,在她脑海中卷土重来。

    遮天蔽日的火光。

    人肉的烧焦味。

    人血流到嘴里的铁锈味。

    人血发酵后的酸臭味。

    七岁的书云也像这个小女孩一样,与彭寸心走散了,在一片血海中哭嚎着叫着自己的老爹。

    书云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即她冲进人群,将小女孩抱回自己的驴车上,柔声安抚。

    小女孩瑟瑟发抖地埋首在书云怀中,死死抓着书云胸前的衣服不放手,想是从未见过如此喧闹的场面,再加上与父母走散,情绪上受到了刺激。

    所幸,等了大约两刻钟,小女孩的父母终于找了回来,夫妇二人对书云千恩万谢之后,喜极而泣地抱着孩子离开。

    望着一家三口远去的身影,书云欣慰地伸手抚平胸前的衣服,隔着中衣,她摸到了一块熟悉的硬物,这是一枚她贴身佩戴了十三年的玉佩。

    书云拿出这块看了无数次的玉佩细细端详,上面刻着“尽忠”二字,它们曾被鲜血浸染,隐隐透出红色。

    这是老爹的同僚,周姑姑的贴身饰品。

    十三年前那场灭门大火中,与爹爹走散的小书云被顾松派来的杀手追杀,周姑姑为了小书云能活下来,替她挡了毒箭,不治而亡。

    “我的儿子已经生死未卜,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彭先生的女儿去死!”

    “玉佩是我贴身之物,但愿有一日,你们父女能和我儿重逢,他看到这玉佩,就什么都明白了。”

    周姑姑临终前将这块玉佩托付给书云,希望书云日后可以凭借它找到自己的儿子周泯。

    十三年前,周泯跟随月将军的公子一同流放岭南,至今生死未卜。

    他的身上也有一块材质形状相同的玉佩,只是刻着“报国”二字。

    两块玉佩合起来,便是“尽忠报国”。

    书云一直没有忘记周姑姑的嘱托。

    她之所以一直拖着不愿成亲,便是不想因为家庭儿女琐事耽误了寻人之事,毕竟在大昭,已婚女子需要留在夫家侍奉公婆,处理后宅事宜,轻易不能出远门四处闯荡。

    只是十三年过去,即便周泯还活着,男大十八变,她也早已认不出他。

    如今她又孤身一人,人海茫茫,该去何处寻找?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将老爹安全赎出,再同他一道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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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远县一家名叫“夜无云”的书画铺子门口。

    “火龙钢花不夜天,回春楼可真舍得花钱。”一位眉目如画、身量高挑的年轻男子,身着竹月色暗纹圆领长衫,斜倚在书画铺子门前的柱子旁,饶有兴致地看向空中瑰丽的铁花。

    “毕竟一代奸相终于死了,老百姓心里高兴啊!” 说话的是回春楼十大花魁之一的凝香姑娘,这位韩江公子今晚点了她,却什么也不做,只让她陪着自己在街上闲逛,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呵,你们回春楼的人还真有趣。”

    “看来公子和我心有灵犀呢。”凝香轻轻攀上男子肩头,“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啊公子,不如——”

    韩江不为所动,他奉命前来安远县是有要事在身,并无寻欢作乐的打算,就在他打算开口劝凝香姑娘收手时,一声清脆而有力的寻问堪堪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请问可是凝香姑娘?”

    韩江回头一看,一位山野村妇打扮的俊俏小娘子赶着一架驴车,匆匆向他二人行礼。

    原来书云远远瞧着凝香站在那儿,便走上前来,想要打探彭老爹的消息。

    见书云打断了自己的好事,凝香有点不耐烦:“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打虎女英雄,彭书云彭娘子,你不在村里和大家摆酒庆祝,来县里做什么?”

    凝香心高气傲,一向看不惯书云的乡野猎户身份。换做平时,书云定要和她辩白一番,但是今日事急从权,她也顾不上凝香的阴阳怪气。

    “不知凝香姑娘今日可否在楼中见过我爹爹,他现在可好?”

    凝香明白了书云意图,讽刺道:“未曾见过。不过,你若是明日午时还不能带来银子,还清他的欠账,我可不敢打包票花娘子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可是花老板与爹爹一向交好——”

    “交好?她可一向只与银钱交好。要是把她惹急了,”凝香凑近低声道,“她可是拿过刀,杀过人的。”

    “你们还有没有公理王法!”书云发现,情况比里长说得严重多了!

    “急什么,我何时说过七娘会让你爹死?顶多,是生不如死罢了!看你这样子,是还没凑齐银两?”见书云不语,凝香又进一步挖苦道,“堂堂打虎救父大英雄,怎么可能连区区一点黄白之物都凑不齐,再去打一只老虎换钱不就得了。”

    “你……”书云被讽刺得一时想不出回击的词句,登时涨红了脸。

    一旁的韩江从二人的对话中弄明白了书云的身份,原来她就是自己奉旨前来慰问,并护送进京的那位打虎救父小娘子,彭书云。

    看见书云吃瘪,他并未多嘴,而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静静吃瓜。

    书云说不过凝香,又急着回家凑钱,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坐上驴车打算离开,谁知毛驴又闹起了脾气,赖在原地死活也不肯走,书云只好跳下车,在毛驴耳朵边说尽好话。

    “现在真的一根胡萝卜也没有了,咱们先回村,回去了给你满满一筐胡萝卜,我发誓!”

    毛驴不为所动。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带你来城里看这么吵闹的表演,吓着你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毛驴扇了扇自己的小耳朵,还是不走。

    韩江觉得彭书云傻得有点可爱,实在不像能做出打虎救父这等英勇行为的人。

    凝香回到韩江身边,挽着他一起看彭书云的笑话。

    就在彭书云差点跪下给毛驴磕头时,韩江拿开了凝香勾在自己身上的手,牵过自己拴在一旁的马,走上前去。

    “毛驴的性子犟,受到惊吓后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姑娘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用在下的马。”

    “可是,这毛驴怎么办?”书云有些动摇。

    “无妨,可以交给在下,明日你来归还马匹时,我再将它交还与你。”

    “那就多谢公子了,还未请教公子名讳。”书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相信眼前这个人,虽然他好像带着若有似无的嘲笑,但总归看上去是面善的。

    “韩江。”

    “书云谢过韩江公子!”

    书云一手将毛驴交给韩江,一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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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驾!驾!”

    县城至栖霞村的小道上,书云骑着韩江的黑色骏马,归心似箭。

    脾气好,速度快,有钱人家的马就是比毛驴好使,等她有钱了,也要买几匹好马养在家里。

    凝香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却提醒了书云。

    再打一只老虎,她可能办不到,但是打点别的换钱,她还是可以胜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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