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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化成人

    我本是踏过奈何桥,一座小小的望夫石。

    只因来路不明,仍存千年灵识。机缘巧遇之下被孟婆亲自点化,数千年载化成人形。曾目睹世人的脱胎换骨,转世投胎,情意难免,魂牵梦绕,相惜相别,一往情深,今生来世,前因后果,宿命轮回,千年厮守,痴迷曾经,情却难免,最后永远驻守在奈何桥旁,不肯喝下孟婆汤。而黄泉路连接冥界和阴间的道路,越过黄泉,路途漫漫,以命相依。

    时间流逝,日复一日。上百年前奈何桥旁有位公子在处处等待着,数十年后我点化成人,他依旧白发苍苍,苦苦追寻。

    奈何桥下数千丈深不见底的河水潺潺流淌,彻响诡异的河边。有情人未必能终相守,三生石畔,鬼魂在后续前缘。云雾缠绕,爱意绵绵,痴情者桥上叹奈何惜已无力回天。忘川河边长满了转世轮回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红颜尽散,迷离的彼岸花妖艳绽放,终生不见叶。世间爱恨情仇又何谈相遇,路过的鬼魂感触颇深。他们纷纷双手抬拱示意,桥下值班的小鬼偶遇也需礼让几分,举着幽灯,慢慢寸步前行,点头皆可。

    我看着眼前一代代人的轮回换骨,幻想着数日后即将历化人形,连旁边值班的小鬼往我的真身硬踩一脚,我都是感到无比的激动,他们就好像在预祝自己即将点化成人一般,我很是欣慰。眼底一片混沌,视野突然扩展起来,我睁开双眼,试图开口道:“我,我…我真的,点、化、成、人…了吗?”

    我陪伴在奈何桥已有数千年,路过的鬼魂大多都鬼哭狼嚎,无可奈何,寸步难行。惨死鸳鸯或者同修渡劫,吞下孟婆汤之前不激烈争吵,皆在为后世轮回信守承诺。多年以来驻守在奈何桥旁,所有的甜言蜜语、爱意缠绵、世俗纠纷皆被我目睹上千万遍,未化成人形早已通晓语言。轮回转换,甚是无聊,我时常在未点化的体内打哈欠,值班的小鬼坐在我身上,道:“你这望夫石这么多年了,咋还没出来。妄得孟婆为你点化了,千年灵识倒是白长了。”

    奈何桥底下的水潺潺而流下,声音凄凉婉转。四周有灵魂在肆意尖叫,两情相悦者爱意绵绵。若喝下孟婆汤,转眼却又像未曾相识,各去各的投胎之路。

    陪同小鬼轻轻点头,抬起一注魂灯,“在这孤魂鬼眼的地方,你也算是陪同我们上千年了。哎哟等你化成人形还真没人陪我们喽,还有这旁边的三生石,虽然你才五年灵识。”

    “走了走了,待会鬼魂们要闹了。赶不上路咱就悠哉了,这黄泉路年年轮轮魂魄都在变,像咱这当差的,还有这环境压根没变过。”

    “赶路了,赶路了。”

    小鬼们正聊的欢喜,悠哉悠哉的坐于望夫石上。时常有鬼魂悄然经过,河水流淌凶险,彼岸花盛宴开放。小鬼们欲要起身,前者躺坐的石头却炸裂了。

    “咔嚓、”

    我瞬间化作人形,穿着一身淡白衣裳,身体正蜷缩着。四周皆是迷迷糊糊,忙碌的眼皮唤醒了睡意,却不知为何怎就动弹不得,哪怕我拼尽全力却像被定住了那般。抬眼,我果断看到了陪同我千年的值班小鬼,一高一矮,前瘦后胖。

    我试着同凡人的语气说话,“死鬼,你压、压到我的手,不!是腰。”我埋了埋嘴巴,很是震惊及憎恨,我吃力般吐出了泥巴。思考片刻,我试图再次发声:“啊啊……老鬼,你压着我腰了。我,我这次可算说得对了。”

    桥边有名公子正痴情般看向彼岸花,他举止得体,衣裳却满身鲜血。发冠已然摧毁,眸中泛起泪光,身材高挑,左手中紧握着一发簪子。簪子中有一粒人鱼珠由人鱼眼泪沉淀万年而成,物价稀贵,价格不菲,此类宝物常常由民间鬼市高价出售。千年不失光泽,晶莹剔透,俗话说得此物者得芳心,常用于痴情男子赠送于窈窕淑女之首选。

    我死死地盯向那位公子,满身颠沛流离却抵挡不住他由里及外散发的温文尔雅,像一壶炉中烧开的沸腾之水,外表温暖的让人欲想靠近,可当真正接触时却沸腾到令人吃痛。旁边便是陪伴着我千年之久的挚友,三生石,而我是忘夫石。

    当我睁开眼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那位公子。听闻忘夫石点化成人时 ,眸中第一眼看向谁便认定此人为一生之中的配偶,而我纯当是个笑话。身上的小鬼压着我,我撕心裂肺的大喊着,“你、你这死鬼,给我……我爬!!!”

    望夫石世有种诡异的设定,点化为人行在数月内,当石头憎恨一个人到某种程度时,他们将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感兴趣的凡人面前石头便要行礼鞠躬。由于石头生来卑贱,受上天点化才得以获得真身,所以受诸多礼仪束缚,展示着低贱的一族,仇人面前须得唉声叹气,又遇到有缘之人则磕下几头,以示石头族之礼貌。

    左边是忘生石,右侧则望夫石,两石相依,在阴间陪伴彼此数千年载。

    奈何桥当差的小鬼并没有知觉、触觉、感觉、痛觉仅仅有视觉和听觉。所以小鬼底下坐着人肉垫都未曾知晓,他们并没有感觉,垫人和垫石头似乎一个样子。

    右边的值班小鬼一愣,自己另位胖乎乎的同差小鬼竟坐在了□□身上,很是惊慌,“哎哎,望夫石化成人形了。人家快被你压死了,你个死鬼呀!”

    我感觉自己被大山压住了,幸好身体够铁,呼呼地打了哈欠,“这小鬼,怎、怎么还不起身。”

    “走走走,当差了”胖乎乎的值班小鬼,下意识起转身,随后欲想转身离开,看向缩成一团的望夫石真身。

    “你个痴、痴情种,不不对,登徒子,伪什么君子来着?”我吐出一嘴石泥,鼻腔呼出的气息扫过地面,双眼微眯着,整个脸颊十分挣扎的样子。

    小鬼起身呼呼沾满泥的衣裳,一丝不苟的说:“石兄可算投胎成功了,祝你早日离开这鬼地方,这还有事咱就先当值去了。”过了几秒,胖乎乎的小鬼又高声喊:“上路了,上路了,良辰吉时!!”

    另外瘦弱不堪的小鬼纠正说:“石兄可谓是前途无量,大胖的话莫见怪。”

    我低着头,身体仍旧僵硬着。千年以来便是如此,一时竟难以移动,“鬼兄客气了,你们与我千年相伴之久,我甚是开心。”

    小鬼转身离开,“石兄,我先告辞,差事迟不得,众多鬼魂等着投胎呢。”

    我仍旧保持着这姿势,捏了捏鼻端,耳边响起一阵骚痒,“鬼兄竟然听得懂我说话,甚是奇妙。”

    碰的一秒,我像是灵魂转换了。再度试图开口,我嘴唇微微张开,身体蜷缩着,手中抓着泥巴:“我、我,这是哪、儿,是哪里?”

    我忽然看到前面的公子,轻轻一笑,“公子长得十分俊朗,倘若不是误入此地吧,待我前去询问一番。”

    呼噜的望夫石晕倒了。而我的意识中一束光打在我身上,自己瞬间清醒了几分。原来望夫石的人格会随着环境而改变,在化成人形的初期会变得懦弱或者好奇,甚至无所畏惧。所以对待他人的态度,或者语言也会随着环境而改变。

    当我醒来之时,对上了一双纯粹的眼睛,干净得像一块纯玉如翡翠般晶莹剔透。我逐渐发觉自己正躺在陪伴多年之久的望生石身上,瞬间直起身体,我痛感来袭,“公子,可是你救了我?”

    他摇头,提起裙摆,静坐于我身旁,“姑娘蜷缩在地上,小生只是搀扶了一把,全当小生多管闲事,莫见怪才是。”话落公子起身面向三生石,他抬手向我拱礼,“姑娘莫见怪!!”

    我随意般打了个哈欠,眼皮弹跳,“公子可是无家可归,痛失芳心,徒有痴情?为何会在此,莫不是说爱之人逃婚了?”

    公子缓缓低过头来,沉默良久。守握住的簪子再次被捏紧,他未曾打算回答此问题,于是另寻其他问题清冷般开口:“在下,涂山玮。敢问姑娘芳名?”

    我犹豫片刻,脑袋有些恍恍惚惚,由于紧张的氛围而呼唤起了我另一个人格:“我,我…出生便是一块石头,苦、苦守在这一边的奈何桥,不过存有灵识,大家都说我未来可期。我、我在多年前,没有成人之前便看到了你,我,我好像没有名字!!”

    “我只知道自己是石族的,上千年来在这里没有任何时间概念,一点儿都没有,就只能看到你好像一直站在奈何桥旁边。”

    身旁的公子静悄悄,他抖了抖破旧衣裳的灰尘,眼底带了丝惋惜,温声道:“姑娘不必伤怀,并未必生来就有名,当下便可为自己赐名。石族点化而成,未能掌握时间概念,‘时石’可好?”

    “以时为姓,以石抵名!”

    他温润如玉的说道:“世人皆知石族难以消化为人形,时间更是超越数千载之久。姑娘定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吧,小生很是佩服!!”

    我像是触发了机关,眉眼一笑,直言叫好:“好,时石、时石、时石是吧,那以后本小姐就叫时石了!”

    “多谢,公子赐名!!”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见外。”

    时石不知为何,猛然直起身体。她退出几步,朝三生石的方向蹲了下来。涂山玮欲想上前搀扶姑娘,时石突然直接下跪,她用那双稚嫩的手扶于地面,感觉手背湿哒哒的,脑袋缓缓的向下叩压。

    “砰”的一声有些刺痛,头抵达地面。时石无所畏惧的加重力气,抬起头来,她甩了甩少许手中的污渍。望向涂山玮一副担忧又不可思议的面庞,侧过一边,“公子不必担忧,涂山族有涂山族的礼仪。石族的礼仪我必定不会落下,望公子见谅!”

    话落,时石又向涂山玮磕了一个大响头,力度越发加重。随后,她直起身子来 ,再次将脑袋向地面扣压下来,“砰”,脑袋又撞向了地面。

    与此循环,足足同涂山玮扣响了七次响头,一次比一次重。而地面全是鲜血,时石的额头深黑一片,她抓起耳边的碎发,将其绕过耳侧。

    双脚跪在涂山玮的面前,他正坐于忘生石中。时石整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涂山玮,额头渗出的鲜血未曾在意,衣裳也随着地面染上了一层鲜红,颜色逐渐朝暗黑变化。

    她仍旧一动不动地望向涂山玮。

    远处的彼岸花炽烈绽放,妖艳又绝情。周围偶尔会回荡一阵冷风,刺骨耸肩,时石抖了抖肩,她跪蹲于地面,朝涂山玮纷纷看着。

    涂山玮好似在假寐,他睁开眼睛,“姑娘不必如此,在下告辞。”

    时石上前阻碍公子的步伐,脑袋晕晕晃晃,“公子,你莫非要在这奈河桥渡过九千九百九十九日?”

    涂山玮点头,甩过裙尾,“涂山玮此生没有任何眷恋,愿随着母亲的遗物独守一生。状元之举,小生属实无法高攀,愿在奈何桥独自惩罚一生,姑娘莫要叨扰才是。”

    时石不解,“你,我……公子且慢行!”

    涂山玮刚走几步,却被呐喊停过脚步,转头与时石相望,“姑娘请慢讲,还有何事?”

    时石眉上交火,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公子!你并不想渡劫了吗,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涂山玮自嘲一笑,“如今已是废料一块,小生未曾想却图得姑娘一博同情,已是大幸了,且未曾敢想着投胎转世。”

    “公子怎会如此觉得呢?”

    涂山玮细细道:“我命本该如此,姑娘不必为我另寻他路。前方路漫漫,地又宽,姑娘并非无路可去。只是,涂某无力相伴,愿贺姑娘一帆风顺,如鱼得水。”

    涂山玮低弯起身体来,双手再次抬起了拱手礼。数五秒即逝,他转身立刻离开了。

    时石一步一步跟在涂山玮后边,涂山玮转头,将目光探向身后紧跟的时石。时石停过脚步,同公子一般照样举了拱手礼:“时石有一事之请,烦请公子允许。”

    涂山玮止步,缓缓说道:“你且请说,我定认真考虑。”

    时石一时之间愣了几秒,话语中带着试探,有些吞吞吐吐地发问:“不知,公子可否允许我跟随于身后,我、我化为人身,对于这世间皆是陌生的另一面,我、我……”

    涂山玮直言说:“涂某不值得姑娘依靠,所去何方亦是姑娘的自由,涂某不敢介意。”

    她抖着嗓子问:“若我说,我恳求公子陪我历劫呢?”

    涂山玮退了几步,四周阴冷的风吹拂,憔悴的脸庞被发丝闪过,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骨感,他笑笑:“姑娘另寻他人吧,涂某此意已决,恐一时之间无法承诺了。”

    话落,时石立即贴合了上来,信誓旦旦的说道:“涂山玮,没事的我可以等啊。十年、五十年、甚至足足一百年,我只要公子陪着就够了,我害怕,我怕一睁眼就看不到公子了。”

    时石唯唯诺诺的说:“我希望当我回到人间的时候,可以再次看到公子你的脸庞。我知道,两位当差的小鬼已经说了。他们说你本是要历劫的魂魄,可是你却在这独守了好久,不知为何缘故。”

    “公子,我可以陪你渡劫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人间陪着我,能不能不要浑浑噩噩的待在这个地狱?”

    涂山玮摇头,“姑娘,抱歉了!”

    不出意外我在黄泉之路追着公子的背影,灵识都涨了好多,已有九十九年头。涂山玮态度越发强势,仍旧不肯同意,而时石同往常般跟在背后喃喃自语着:“涂公子可曾考虑清楚?”

    涂山玮一如往常般回答道:“未曾,劳姑娘破费了。”

    “你知不知道,这种阴间很晦气的。早死早超生,再长的路也得走、再难熬的汤也要喝去、再难以抹去的回忆也要忘却啊!涂山玮给我想清楚了,我一个石头陪你耗了上百年,受够了。”说着时石趴在地面嗷嗷大哭,眼泪未曾出现,时石将自己佯装得格外可怜、哀伤、冷漠还有愤怒。时石蹲下将脑袋埋在了膝盖,吸了一会儿鼻子。而她遮住眼睛和五官,脑袋用力揉搓着衣裳,抬手假装在抹泪脸颊却无一滴湿润的水渍可言,时石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不要过来,我最讨厌别人安慰我了!!”

    涂山玮欲伸出的双手突然僵硬在原地,听闻此话,涂山玮立即松下手来,兴许有些无奈,急躁又暖心道:“如此更好,那姑娘自己保重吧!”

    “……?!”

    “啊…??”时石吓得直起身来,惊讶的睁开双眼。眼睛都被时石捂出了一层汗,可是始终无法捂热对涂山玮的心意,千年历劫成人以来第一段时光竟是在阴间追夫度过。时石无奈摇摇头,后来也干脆不装了:“我、哎哟,算了就这样吧!!”

    直到某一天,孟婆给了涂山玮和时石两碗孟婆汤。时石是孟婆亲自点化的忘夫石,本该自由浪荡未曾想轻易便坠入了爱河,她无奈地瑶瑶头。数百年之久的追随,涂山玮却好像无动于衷,时石则跟在魂魄背后而苦苦追随着,孟婆甚是心寒。本以为数多年后时石能轻易忘却涂山玮,而九九年已过,时石仍旧这般如此,忘生石并未被点化为人形,些许仍旧差些时日。

    值班的小鬼每逢见到时石和涂山玮,像是习以为常,“还没喝孟婆汤呢?”

    “再不投胎就晚了!”

    第九九年的最后一日,奈河桥的魂魄和鬼魂突然增多。涂山玮竟然也一口灌下去,时石感动的鼻涕都流淌进了那碗孟婆汤里面,她端起碗大口喝的吞入。孟婆感到一阵欣喜,早在他们俩的孟婆汤里牵上了一条红线,希望时石成功陪伴涂山玮一同渡劫,七世缘劫。事实上涂山玮并未彻底喝下孟婆汤,只是答应了同时石历劫,时石倒是把整碗孟婆汤都灌回肠道了。

    随后,两条红线将涂山玮和时石的拇指牵住了,逐渐打成了死结。

    小鬼响着铃铛,另个则高声呐喊:“上路了,上路了!!!”魂魄们就好像被勾引了似的,一个劲跟在他们后边。路过一大片彼岸花,喜得妖艳,丧得鲜白。

    孟婆拖着沉重的嗓音:“良辰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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