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丘天……”荆灵下意识地唤出了声。

    扭成一团的旋风闻之无端颤抖起来,浓重的黑色将旋风裹将起来,宛如一抹晕不开的黑夜。

    玄影赤红如血的眸子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丘天……好生熟悉的两个字,他花了大半年都想不起来的两个字,终于重新出现在他脑海里边。

    丘天……身为地龙,也能胜天。丘天……那是他祖父给他取的名字,他的名字……

    丘天的眼睛逐渐模糊,他不甘心地扯起支离破碎的袖子,将渗满眼眶摇摇欲坠的液体擦去,这才看清楚眼前。

    一张清秀少年的脸映入眼帘,他的瞳孔因恐惧和愤怒睁得超乎常人地大,仿佛恨不得亲自跳出眼眶来再搏斗一番。

    视线往下移,是一颗还发着明黄色微光的内丹,此刻正被攥在丘天那只渗着血的腐手之上,光芒在以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丘天……”荆灵又唤了一声,往前一步。

    丘天闻声抬头,看到了同样狼狈不堪的荆灵,他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像是在贫瘠肮脏的土地之上,突然出现一棵喷薄而出的黄色小花,让人感到陌生,又心生欣喜。

    丘天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眸低低地垂下,撞见荆灵那被染黑的裙摆,黑色的浓稠液体顺着重力往下垂着,像是一条条活虫在拼命蠕动。

    丘天下意识便想要上前去擦,神经还紧绷着的荆灵却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

    她今天是真的被吓到了,她的实力终究是还不够强,始终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今日的泰山没有崩,但一连串的变动转折让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让她警觉不已。

    等荆灵意识到自己的退缩会伤害到丘天时,急急定住脚步,却见丘天伸在半空的手,瑟缩了一下,终又急急地收了回去。

    荆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地又唤了一声“丘天……”

    丘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克制自己的哭,他嘴唇翕动,极缓极缓地说着什么。

    荆灵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丘天,仔细分辨着他的嘴型。

    “对……不……起……”

    对不起?为何要说对不起……

    “丘天,别怕,你现在在我的马车上,这里是安全的,我带你回天南山……”

    不行,天南山不能回,丘天本就是质子,贸贸然回去,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要不,我带你回百妖阁,你还记得那条大妖龙吗,就是那个想欺负我却被你打了一顿的大妖龙,现在他在百妖阁当了官儿,可威风了,罩住你绝不是什么难事儿,你不用担心,他并不像之前想的那般坏了,我、我们还成为了好朋友,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他一定有办法的,还有金刀婆婆和青古呢……来,我先扶你起来。”

    听着荆灵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丘天眸子里的赤红色似乎也在慢慢褪去,看着荆灵就要上前几步,将手扶上丘天的肩膀。

    “对不起了,这位姑娘,他哪儿也去不了……”一个冰冷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浑身是血的少年,躺在地板上狼狈不堪,他的脸开始浮肿,原本清秀的五官已消失在斑斑血痕之下,显得狰狞不已。

    这个假意求救却欲刺杀荆灵的少年,已全然没有初见时的英俊气度,如今仿佛一支被拔了烛芯的蜡烛,不消一阵风,下一瞬便会油尽灯枯。

    但荆灵心生不安,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终于发现了他的手上紧紧握着一个象牙白锦盒,荆灵看不出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一定不会是个好东西。

    果然,还不待荆灵上前查看,那少年按在锦盒内的拇指,突然用力往下一扣,脸上绽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阵暴戾猛烈的冲击迎面扑来,下一秒,荆灵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着往后退去,面前却被按入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一丝丝熟悉的味道涌入荆灵鼻子里,说不上是什么香气,像是最日常的被太阳晒过的味道,让人温暖又安心。

    但这股味道很快就被空气中更浓重的腥臭味掩盖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浓稠液体溅在衣物上的噼啪声,荆灵一把推开堵在面前的胸膛,探过头去看后面的情形。

    可是眼前哪里还看得见丘天呢,地上只躺着那个手握锦盒的少年,此时他已双目紧闭,面容惨白泛青,是死绝了的模样。整个车厢的地板、墙壁、天花板上都是斑斑点点的黑色血迹,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像无数条细长的虫子在挣扎着往下爬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向荆灵笼罩过来,将她彻底击垮,无从反抗,她怔楞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终是支撑不住,整个人顺着一支强有力的手臂瘫软在地。

    “丘天……那是小地龙丘天呐……”荆灵喃喃自语道。

    “我知道。”头顶一片阴影落下,荆灵感觉有人蹲下身来,带着身上炙热的气息,让荆灵忍不住地想靠近。

    还不待荆灵反应,一只温热的手臂再次将荆灵揽了过去,荆灵抬头去看,无神的瞳孔里影射出另一双小心翼翼,带着热烈关切的眸子。

    荆灵的心突然剧烈一跳,同时心里涌上千言万语,似汇在悬崖之上的万千河流,终于找到了倾泻之地,再也堵不住了。

    她一把握紧那人的手臂,一向伶牙俐齿的口舌,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大妖龙,我错了……那是丘天,他是万仙门玄影……不,不是,他是小地龙丘天,天南山一条龙的丘天,他、他没了……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他自断了一条腿的……可是、可是他现在整个人都没有了……还有那个小公子,他不是好人,怎么会这样……”

    荆灵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茫然地抬起头,像是这才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人一般,强忍住嘴角的抽搐,木木地问道:“岳未沉,你、你不是去万水千山崖了吗,你怎么会在这?”

    少女长睫微颤,豆大的泪珠再也憋不住了夺眶而出,一滴滴地晶莹剔透,很快打湿了胸前的衣裳。

    丘天没有说话,轻轻地将荆灵拥入怀抱,在荆灵耳边一遍遍地低声安慰道:“嗯,我来了,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没事了没事了……”

    马车继续在三界上空行进着,只是因这委托人的身亡,马车主人的晕倒,敏锐的白桃和乌龙嗅到了不安的味道,变得焦躁不已,在空中耍着性子,扬起前蹄嘶鸣不已,连阿陨都被闹得好生狼狈。

    可谁也没有闲暇精力注意到,就在马车行进路径的不远处,有一伙人隐在底下茂密的林子之内,默默跟着很久。

    “蛇四,趁她乱,要她命!要不咱们现在上去把那丫头给抓了,直接送咱少魔主跟前去,也省得他老人家老惦记着,怎么样?”一个锤形头的壮汉扯着一片还没有他半张脸大的叶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隐藏着自己的大脸。

    一旁竹竿似的又高又瘦的男子不屑地看了锤头男一眼,回道:“要抓你去抓……焦布啊,别说我不提醒,如果你还想留着这条小命,我劝你还是别去为妙。”

    那个名叫焦布的锤头男不耐烦地将手上叶子捏了个粉碎,不解地追问道:“蛇四,你这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了!”

    瘦竹竿蛇四转过身来,用极其认真的,教育三岁孩童般的耐心讲解道:“焦布,都几百岁的人了,也该长点脑子了!首先,少魔主这称呼你怎么还改不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不会再觉得你傻,而是诚心讽刺的,质问你的忠心到底究竟摆在哪里。”

    焦布睁大眼睛,反驳道:“天地魔心!我的衷心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吗,我可是等了少……等了魔主五百年了啊!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而已,哪能就这样冤枉我啊!?”

    蛇四冷哼一声,接着道:“你看看你,还是一副死样子,这称呼后面代表的可是身份的巨大差别啊,已经过去五百年了,魔主是名正言顺的魔主,你老是加个‘少’字,是内涵他还不够格当魔主,还是想不断提醒他五百年前发生的悲剧啊?”

    焦布连忙摇动他那肥肉横生的大脸,委屈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蛇四没有给他再作辩解的机会,竖起两根手指,继续道:“其二,魔主给我们的任务,简单明了,你,暗自跟着这辆飞天马车,将那丫头的每日行踪报给魔主;我,暗自跟着那条妖龙岳未沉,将他的每日行踪报给魔主。动动你快生锈的脑子想想,暗自是什么意思?魔主可有命我们暴露自己的行踪?可有让我们出手抓他们?”

    一个巴掌落在焦布的后脑勺上,蛇四怒其不争没好气地道:“再说了,现在那车上还有条千年妖龙,十个你都打不过,加上我也打不过!”

    焦布被拍了一巴掌,顿时怒目圆睁想要反驳,脑瓜子转了几圈,却越想越觉得蛇四说得对,只好恶狠狠地回道:“你那么聪明,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蛇四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道:“我看那马车上出了这等突变,岳未沉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那丫头的,这里有我跟着,你回去一趟面见魔主,将这里发生的事统统跟魔主汇报一遍。”

    焦布面露喜色,乐呵呵地答应了一声“好!”

    焦布喜欢他们家魔主,小弟仰望大佬般的喜欢,能面见魔主可比跟着那个黄毛丫头的差事好多了。于是,焦布转身就要迫不及待地甩动他的大锤头,准备跳上他的大锤头往魔窟方向飞去。

    一只阴冷绵软的手搭上焦布的肩头,蛇四语重心长地再次嘱托道:“千万记得,叫魔主,别再叫什么少魔主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大傻子……”焦布嘴上嘟嘟囔囔地便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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