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试只有不到两周了，除了魁地奇球队还在坚持日常训练，霍格沃茨的其他社团都不约而同地压缩了活动时长。参加戏剧排练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来这里只是为了请教课程——主要是请教赫敏和萨曼莎——赫敏非常乐于助人，但是萨曼莎不堪其扰，干脆暂停了戏剧社的日常活动，把空教室留给他们用，自己则和德拉科一起去图书馆复习。有德拉科·马尔福在身边，没人再过来打扰她复习。

    比起一次次微笑耐心地回应那些简单无趣、只要翻翻书就能找到答案的小问题，萨曼莎宁愿忍受德拉科的坏脾气。况且，虽然德拉科有许多让人讨厌的小毛病，但是他对功课相当上心。他大概从小就在家里学习过一些基础课程，作业完成得都很好。

    但是德拉科显然想要精益求精。

    平时上课的时候，他就很乐于主动取悦老师，即使是面对奇洛教授和宾斯教授也相当顺从（至少表面如此）。越是临近考试，他就越不着痕迹地奉承教授们，还会帮他们做点课前准备之类的小事。

    “在考试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值得的。”德拉科告诉她，“和教授走近点总会有好处。”

    萨曼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他做得有点太明显了。大部分教授都乐呵呵地看着他忙前忙后（不过麦格教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但是显然不会因此动摇他们的判断。几天后，斯内普把他叫进办公室谈话，出来后，德拉科的表情有点不太好。

    萨曼莎假装没有看到他明显下沉的嘴角，催促他道：“我们最好快一点，这节飞行课要考试。”

    飞行课的结课考试上，德拉科拿到了和哈利一样的成绩——他飞得很好，但是哈利在他前一个，哈利的技术让所有人目眩神迷——相比之下，德拉科的动作尽管也很标准，但怎么看都略逊一筹。这就使得德拉科得到的分数有些名不副实。

    德拉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从扫帚上跳下来时脸色无比阴沉。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哈利，但是哈利完全没有发现，正在和他的红发朋友小声说话。

    “马尔福和哈利比差远了。可能是马尔福的父亲向霍琦女士施压了，他是校董会的成员，”萨曼莎站在女生队列里，离男生们远远的，听到有人小声说，“如果马尔福想在二年级就加入球队，他必须得拿到一个好成绩。”

    “根据考核手册，德拉科·马尔福的飞行技术完全值得一个O，”霍琦女士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她坦然地说，“当然，如果有O+的话，我愿意给波特先生O+。他的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年级学生的要求。”

    但是她的解释并没有让德拉科的脸色好转。

    等所有男生都考完才轮到女生。跨上扫帚前，萨曼莎还有点紧张，但两次深呼吸后，她就做好了准备。一听到口哨，她就在地面用力蹬了一下，平稳而迅速地上升到五英尺的空中，操纵扫帚依次做完加速、闪避、侧飞、急停、转弯、减速的动作，最后垂直落回地面。

    “动作非常标准，也很流畅，尤其是转弯和变速。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表演，”霍琦女士高兴地说，“但我看到你在急停那里有一个下压扫把柄的动作——我猜你常用的是光轮吧？”

    萨曼莎说：“光轮2000，女士。光轮得用控制扫帚来改变重心。”

    “是的，没错，这样的设计更流畅——但我们考试用的是彗星，需要你身体前倾带动重心的转移。”霍琦女士点了点头，“不过我不认为这个瑕疵会影响你的最终成绩。你刚才的表现为你赢得了一个O。”

    学生中响起了小小的嗡嗡声。

    “连续两年了，我们终于又有了一个得到O的女生！”霍琦女士热切地看着她，“看看你自己，五英尺的个头，动作敏捷，身手灵活。只要再稍加训练，你很有希望成为一个出色的追球手！”

    潘西忍不住反驳：“这么多年斯莱特林都没有女球员了。”

    “只是这几年没有，我上学时斯莱特林还有女球员呢。”霍琦女士摇了摇头，“你自己也能感觉得到吧，你有潜力——你一点都不害怕高空，而且也能得心应手地操纵扫帚。这些都是优秀魁地奇球员的特质。”

    萨曼莎礼貌地笑了一下。她并不真的把这话当回事，她觉得霍琦女士说这话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公正。何况，德拉科已经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被马尔福视作威胁可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一遇上比赛我就不行了，女士。我受不了比赛那种紧张的氛围，我会从扫帚上摔下去的。”萨曼莎说。

    “但是你从来没有参加过比赛。你的飞行技术很好，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霍奇女士叹了口气，她直视着她的眼睛，“球场上的女球员很少——我们做每一件事都要加倍努力。既然你能有这个能力，就不应该放任机会溜走。而且你也很喜欢飞行，对不对？”

    萨曼莎困惑地眨了眨眼，她并不觉得喜欢魁地奇和争取成为追球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她感受到了霍奇女士的真诚，因此迟疑地说，“谢谢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尝试的，女士。”

    “真了不起啊，萨曼莎。看来斯莱特林有机会迎来七年来的首位女追球手了。”考试结束后，德拉科对她说，“不过你知道我打算二年级就加入魁地球队的吧——”

    “我想霍奇女士是为了鼓励我才那么说的，”萨曼莎语气真诚地说，“比起你们，我还差得远呢。”

    德拉科满意地笑了，“不要这么说自己，你是女生里飞得最好得一个——不过和我比起来，你确实还不够敏捷。但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多做一些这些方面的训练。明年你或许可以当替补队员。”

    “如果这不耽误你的时间的话。”萨曼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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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德拉科在餐桌上收到了禁闭的通知。

    “一向都是费尔奇负责学生的禁闭。他办公室抽屉里有链条，他会用铁链吊住学生手腕，把他们在天花板上挂好几天。”他打了个寒战，“我想他现在不会还这么干吧。”

    萨曼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想不会的，体罚在任何学校都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你管不住有人偷偷这么干对吧——费尔奇看起来就是那种巴不得找个借口□□学生的人。”他焦躁地说。

    萨曼莎说：“如果你真的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你可以找邓布利多校长，或者写信告诉董事会。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爸爸不知道我被关了禁闭！”德拉科痛苦地压低了声音，“我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德拉科的心烦意乱也让萨曼莎有点浮躁，她随口敷衍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拿着书出了图书馆，沿着石子路走了一小段路，在一颗树下坐了下来。

    她看书看得入神，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她一抬头，看到奇洛教授正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萨曼莎冷不丁吃了一惊，身子一颤，手里的书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抱——抱歉，都是——我的错，”奇洛教授手足无措地说。

    “没关系，是我的问题。”萨曼莎捡起书，拍了拍封皮，站了起来，“我看得太入神了，没注意到您过来。”

    奇洛教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萨曼莎有点奇怪，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奇洛教授的脸色惨白无比，黑洞洞的眼睛下挂着两个黑色的眼圈。他的目光僵直的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活气，仿佛一具风干的骷髅，或者即将就木的僵尸。

    萨曼莎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教授，您还好吗？”

    奇洛教授答非所问，他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目光锁定在她手里的书上。“你——你在看这本书？”

    萨曼莎点了点头，她已经恢复了镇定，“我刚刚开始读。考试前我容易紧张，总是喜欢读闲书。”

    奇洛教授的目光停留在她翻开的纸页上，萨曼莎也忍不住低头看。

    她正在读《埃涅阿斯纪》第六卷，翻开的那一页上描述了阿波罗神庙的女祭司西比尔向埃涅阿斯提及金枝的场景。

    “若你心中有如此冲动，若你如此渴慕两度泛舟冥河，两度目睹黑暗的阴间，若你乐意耽于疯狂的行动记住先要准备。幽暗树上隐伏金枝，树叶和柔韧枝条皆金，传说中冥后的宝物。山林将它遮蔽，阴翳将它封藏于幽暗山谷。你若下到地底隐秘的所在，需折下树上缀满金叶的枝条。美丽的冥后发令，这是向她献上的礼物。一枝折断，再生一根金枝，纯金枝叶，同样繁茂。你要举目四望，上下求索，找到用力折下；若命运呼召你，金枝自会甘心随你同去。但蛮力不可降伏，重剑亦不能摧折。”

    奇洛教授突然低声喃喃自语起来，他的眼神不知道飘忽到了何处，但是萨曼莎却听到他正在背诵的正是这段诗的最后两句。

    “埃涅阿斯折下了金枝，金枝就成了进入冥间的担保，只能渡死人的船夫卡伦看到金枝之后也只能乖乖放行。”奇洛教授含糊地说，他的声音低沉、时断时续，但萨曼莎还是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有了金枝，埃涅阿斯就能跨越生与死的边界。”

    萨曼莎并不觉得金枝预示着如此乐观的含义，她更倾向于认为金枝恰恰意味着不祥的气息。卷六的关键，在于埃涅阿斯从人世进入阴间，从生进入死亡世界。他向西比尔提出这项请求时，对方在回复中明显嘲讽这项疯狂之举：“若你乐意耽于疯狂的举动”——一个活人进入死地，需要先从树上折断金枝，或许那金枝正象征没有肉身特征的灵魂。则埃涅阿斯折枝，相当于取下一个与亡灵地位相配的灵魂，持此物就可以保证他能以□□之躯穿行于冥间。

    但是她选择了缄口不言，而是以疑惑而善意的目光打量着奇洛教授。她平素和这位教授接触不多，且他目前的状态又似乎不大好，因此她并不想继续交谈，只希望这位教授能自觉地离开这里。

    奇洛教授突然打了个摆子，瘦削的面容突然抽搐了一下，他重新看向萨曼莎，以他一贯结结巴巴又谨小慎微的口吻说，“莱……斯特兰奇小姐，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萨曼莎捏紧了书页，又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出来了，阳光洒在奇洛教授的脸上，这让他看起来和蔼多了。他目光殷切地看着她，似乎她不请教他一个问题就会伤到他的心。

    奇洛教授并不太受学生的尊重。从第一节课开始，学生们就发现奇洛并不是黑魔法防御术领域的权威。他在课堂上常常对一些关键的黑魔法知识含糊其辞，对于某些黑魔法的实践也显得很恐惧。再加上奇洛糟糕的语言表达能力，大部分学生们并不觉得奇洛有能力继续指导他们学习这门课。

    况且，这节课确实是霍格沃茨里教师替换率最高的一门课。萨曼莎想起学生们之间那个广为流传的谣言——伏地魔诅咒了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没有一个人能教满一年以上。

    萨曼莎记得奇洛曾经说过他毕业自拉文克劳，后来又去过许多地方，回校后便从麻瓜研究课转任了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

    “我想知道您申请黑魔法防御术教职的原因。”萨曼莎谨慎地措辞，“这门课在传闻中似乎有些……危险？”

    奇洛教授愣了一下，目光游移，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他很高兴能够担任这门课的老师，因为他希望能够在教学中教导学生用魔法来保护自己免受黑暗生物和黑魔法侵害的课程；等到高年级，他还会带他们学习一些进攻性魔法用于抵御黑魔法。

    萨曼莎礼貌地听着，她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可是不可饶恕咒没有破解咒。如果有人对我们使用了这些咒语，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逃脱呢？”

    “你们不会……不会见到那些咒语的，”奇洛痉挛的手指握紧了魔杖，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任何人……使用不……不可饶恕咒……都将面临在阿兹……阿兹卡班终身□□的惩罚。”

    萨曼莎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霍格沃茨的大部分老师都下意识地警惕黑魔法，他们不厌其烦地告诉学生黑魔法的潜在风险，告诉他们如何避免滥用魔法的能力，但是回避了现实存在的问题。

    萨曼莎认为，这种恐惧使得学生对黑魔法无法有更深入的理解，更会阻碍他们对黑魔法防御术课这门课的理解和应用。

    “莱斯特兰奇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萨曼莎正在思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是斯内普教授，他表情阴沉地站在离他们几步远地地方。

    “斯内普教授，我在向奇洛教授请教问题。”她镇静地举起了手中的书。

    斯内普冷漠而空洞的眼神审视地盯着他们，然后大跨步地走到他俩之间，粗暴地拿起书翻了翻。

    “看来你对接下来的考试胸有成竹，莱斯特兰奇小姐。埃涅阿斯……”他冷笑着，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善之意，“你从这样一个傻瓜这里能得到什么收获呢？”

    奇洛想要说话，但是被斯内普无视了。

    “既然你实在无事可做，与其在这里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纠缠一位老师，不如做一些正事。”他讥讽地说，“我那里正有一些老鼠胆汁需要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