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和萨曼莎在奖品陈列室里待到很晚。

    奖品陈列室里很冷，夜晚更是如此，他们说话的时候甚至会凝聚出白气。哈利早就觉得有点冷了，但是萨曼莎似乎没什么反应，他只好什么也不说。

    萨曼莎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边和哈利说边在上面写写画画，完善他们的计划。

    过了一会，她说，“你好像在发抖。你很冷吗？”

    “呃，稍微有一点，我可能穿得太少了。”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只穿了一件晨衣。”萨曼莎有点责备地说，“你要早点和我说。”

    萨曼莎从一边的小箱子里翻出了一条毛毯，抖开搭在他身上。然后她坐在一边，在月光下继续捣鼓自己的小本子。

    哈利其实想回去了，他觉得事情已经处理妥当，而且他现在很困。但是萨曼莎似乎没有回去的意思，他觉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于是他打起精神，往萨曼莎那里挪了挪，把毯子分了一半给她。他俩肩膀亲密地挤在一起。

    萨曼莎轻轻地抖了一下，但是她没吭声。

    哈利努力驱散困意，他和她搭话，“你在写什么？”他含糊不清地说，脑袋凑到了萨曼莎肩膀上。

    她好像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这剧烈的反应一下子让哈利从迷蒙的睡意中惊醒了。

    “对不起，”他急忙向她道歉，往旁边坐了一点。毯子中间瞬间空了，一瞬间似乎更冷了，两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没事。”萨曼莎无可奈何地往他那边挤了挤，裹紧毯子，“你不要乱动了。”

    她看出哈利又冷又困，有心让他回去睡觉。但是他好像没有这个想法，她觉得自己驱赶他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萨曼莎能感觉到哈利暖烘烘地和她紧挨着。男生的体温是不是比女孩要高一些？她心烦意乱地想，她觉得两个人有点过分亲密了，但是哈利似乎完全不这么觉得。她更心烦了。

    萨曼莎把本子塞给哈利，生硬地说“你可以自己看。”

    哈利接过来翻看了两页，是那种常见的空白小本，里面乱七八糟地记录着很多东西，有几页是读书清单，还有几页是零散的词句。

    他不再那么困了，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写得清楚一点呢？”

    “把关键的东西写下来可以帮助我理清思路。至于怎么写，只要我看得明白就好了。如果所有人都能看懂，可能还会给我带来麻烦。”萨曼莎拿过本子，“你看这里。”

    她示意他看自己正在写的那一页。那页中心是一个名词“上尉”，周围画着一些圆圈状的图例，用不同方向的线条串起来。里面填了很多语焉不详的词语和缩写。

    萨曼莎指着那些圆圈，向他解释：“这是我们需要明确的东西。他的背景、性格、认识的人、重要时间，以及我们刚才说的疑点。”她用笔尖点了两下延伸出来的三个问号，上面标着受害者、朋友、潜在的第三人，“如果那件事不是他做的，总有其他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好吧，听起来我们真的像是三流小说中的蹩脚侦探。”哈利说。他有点心不在焉。萨曼莎身上有一种很淡的香气。那是什么？香波？还是洗衣液的味道？

    “然后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交给一个值得信任的大人。你觉得邓布利多校长怎么样？或者麦格教授？”萨曼莎说，“这个人最好了解中尉，对他心怀同情。最好是那种能在魔法部说得上话的人。”

    “不，我们当然是要把那个人抓出来，人赃并获才算结束呀。”哈利回过神，“而且我不觉得有什么人会把我们说的当回事。”

    “等等，什么？当然不行。”萨曼莎惊讶地说，“我们怎么会有办法对付那个藏起来的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他这事办得天衣无缝，还能从魔法部那里逃脱，而且藏了十年，这说明他是比中尉更危险的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小鬼当家的圣诞喜剧片。我们对付不了他的。”

    “我是救世主男孩嘛，我可是据说击败了——”哈利促狭地眨了眨眼，他那股生机勃勃的气息又回来了。

    萨曼莎冷冰冰地说：“哦，我想经过了十年，你的魔法天赋一定更出色了。我想再过十年，你就会成为超越一切的大巫师了。”

    哈利假装不满地觑了她一眼。

    他们没有把刚才的玩笑话当真。他们都知道真正击败伏地魔的人是邓布利多。

    “我们有小天狼星呢，”哈利说，“如果有危险他会保护我们的。”

    萨曼莎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赞成。她说：“这个之后再说。但是你要保证不能把我们打算做的事告诉其他人。就算是小天狼星也不行。”

    哈利知道她并不完全信任小天狼星，但他也没办法再劝她。

    “我会把嘴闭严的。”他只好做出保证，“而且好几个月我们都不联系了，他去阿尔巴尼亚了。我生日时候他都没在。他经常到处乱跑。”

    萨曼莎知道那是巴尔干半岛的一个小国家，紧挨着希腊和马其顿。

    她知道哈利对小天狼星的信任非比寻常。仔细想想，在小天狼星变成狗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确实没有做什么坏的事情。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他俩又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哈利打了个哈欠，“现在几点了？”他凑过头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表，指针指向两点半，“你还留着之前的表吗？挺漂亮的，很适合你。”

    萨曼莎看了一眼她的手表。比起魔法界各种花哨的腕表，麻瓜的机械表非常容易区分。

    这是她十岁时候给自己买的礼物。表姐和她差了五岁，但她们的生日离得很近。坎贝尔家从来不会给萨曼莎过生日。

    她十岁生日的晚上，表姐坐在沙发上和她聊天，“这只表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礼物，花了三百英镑，”表姐把手举起来给她看，骄傲地说，“我爸爸说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再送我一只更贵的，我希望是一只浪琴。”

    萨曼莎真诚地赞美道，“真好。你戴着它真好看。”

    表姐笑起来，“说起来，我下午时候看见送件员送了一个盒子给你。你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

    萨曼莎露出了有点羞涩的微笑，她轻轻地说，“也是一只手表。”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衬衫袖子，盖住手腕。

    表姐热情地拉住她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上拉，“生日一年只有一次，虽然没有人送礼物给你，但是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明年我也许可以送你一个礼物……”

    表姐的目光落在手表上，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顿住了。

    萨曼莎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秀气的女士表，镀银珠光表盘，胭脂红绸缎螺旋纹状花边，圆珠形表冠上镶嵌着一颗漂亮的红宝石。她认得那个牌子，卡地亚，戴安娜王妃经常戴卡地亚手表出入各种场合。

    萨曼莎任由表姐拉着自己的手。

    “我很想要一个惊喜，但我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所以我拿出一本杂志，告诉自己第十页上有什么，我就把那个当做礼物送给自己。”她像是一个小妹妹在和姐姐分享自己的快乐，甜蜜蜜地说：“所以我就买了这只手表。”

    “哦，这是我十岁的礼物。”萨曼莎大方地展示给哈利，她语气轻柔，如平时那样充满温柔和善意，“我很喜欢它。它会一直提醒我要记得人类社会中最无情、却又最公平的东西。”

    哈利的目光在手表上一扫而过，对上萨曼莎的目光，“是什么？时间吗？”他兴致勃勃地问。

    “是的。”萨曼莎笑起来。

    “对了，说起礼物。”哈利想起来了什么事情，“我本来想送你生日礼物的。”

    他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巴掌大小，系着漂亮的蓝星星丝带，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金发女孩坐在一片玫瑰中，看到有人看她，就微笑着向外面挥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我以为你对魔法的兴趣很普通，所以找了个魔药瓶子送给你——但是小天狼星后来和我说，送礼物不能这么轻率，他还鼓励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和你坦白。所以我去对角巷找人做了这个。不过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萨曼莎接过那个小瓶子，瓶子还带着哈利的体温。

    她感兴趣地说：“这个小姑娘是我吗？”

    “难道不是吗？你就像古典小说里的女主角，安静地坐在开满纯白色丁香和玫瑰的玻璃花房里，得心应手地处理所有事情。”哈利轻轻地说。

    萨曼莎说，“哦，是吗？我真的给你这种感觉？”

    “我很想这么说，但是很明显不。你之前只觉得你很友善优雅、聪明博学，节制得像是维多利亚式教育才会培育出来的女孩，”哈利笑了起来，“但我现在知道了，必要的时候你会非常凶猛好斗，坚持己见，绝不会轻易被动摇。你会想尽办法实现你的目的的。”

    他看见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萨曼莎轻轻晃了晃那个瓶子，里面的小姑娘跑来跑去，最后浮在瓶子中央对她怒目而视。

    “我很喜欢。谢谢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