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子里待了几天，临近中午的时候，萨曼莎终于决定出门了。

    虽然她向来不喜欢长距离散步，但总在家里闷着看书实在没什么意思，况且还要面对客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天在收拾了半个钟头后，她不得不沮丧地放弃了，说服自己住在废墟中其实也颇有情调。

    她也试过动用身体中的那股“力量”，比如盯着那堆破烂，努力在头脑中想着恢复原样或者消失不见，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她甚至像话剧里的女巫那样，在夜晚点燃五根蜡烛，围着它跳舞，然后念念有词——不过也没什么用，除了换来了沃尔夫中尉大笑一样的咳嗽声。

    或许只有去学校才能学到一些真正的魔法。一想到这个，萨曼莎的心中就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小心地绕过客厅中的一片狼籍，萨曼莎打开门，中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萨曼莎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小声安抚着它：“乖乖待在家里，我很快就回来的。我们晚上吃小牛排鸭肉茸和胡萝卜豌豆汤怎么样？”

    沃尔夫中尉从来不吃狗粮，甚至连自然光环的冻干粮都不吃。

    它热衷于尝试人类的一切食物，有一次她还发现它偷偷地喝苹果酒。不过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它并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也就由着它去了。

    中尉一如既往地高冷，把自己的脑袋从萨曼莎的手中挣脱了出来。但是，在她出门时，中尉也跟上了她。这让她大为震惊。

    要知道，中尉一直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狗狗。三年前它突然出现在这附近，和放学回家的萨曼莎撞个正着，吓了她一大跳。

    事实上，在这个社区，哪怕突然出现一只来自澳大利亚的袋鼠也难以吸引萨曼莎的注意，但她却对这只神秘的大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虽然初见时它瘦得皮包骨头，但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却让萨曼莎想到了夜幕中穿梭的独行侠佐罗或者罗宾汉，在出人意料的时候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出于好奇，她曾经仔细观察它的长相。

    她发现，它看起来似乎和正常的狗狗有差异：它的胸部很窄，不像一般的犬类那样开阔；吻部又尖又长，而狗狗们大多有圆润顺从的嘴吻。

    最重要的是它的尾巴——大型犬的尾巴总是活泼地摇动曲卷着，而它的尾巴却蓬松僵硬地垂在地上——那是典型的狼尾巴。而且她也很少听到它汪汪吠叫。

    但她拿不准它究竟是什么。

    毕竟所有狗的身上都有狼的血统，只有生物学家才能准确辨认一只狼和一只狗的区别。

    萨曼莎猜测，或许是它身上某种被封闭的基因重新恢复了活性，表现出祖先的性状，引发了和人长出尾巴一样类似的返祖现象——他们科学课上学过这个。

    无论是出于直觉，还是对于疑似罕见返祖案例的科学性持续观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萨曼莎都锲而不舍地追踪着黑狗。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动物实在过于机敏。它神出鬼没，往往在路的一头突然出现，然后在另一处幽暗的角落里再次消失。

    到了最后，她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它从不允许她靠近，对于她给的东西也不屑一顾。她甚至都没搞清楚它到底住在哪里。

    她只好偷偷地在心里叫它沃尔夫中尉，那是电视剧《星际迷航：下一代》中联邦星舰企业号上的安全官，唯一一名服役中的克林贡人。她觉得他们身上的气质有某种相似之处。

    直到有一天，他俩的关系发生了转机。

    那天是萨曼莎的生日，但她没有回家。她只是躲在街心公园的滑梯下，一边无聊地翻看着《简·爱》，一边吃着超市买来的哈吉斯和查佛蛋糕。

    虽然那地方又湿又冷，但她并不在意，假装自己身处荒原中大理石城堡的地窖里。

    这时候，中尉慢吞吞地踱步路过滑梯。

    它身上的毛全都湿了，但依旧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下午好，中尉，你今天还是这么英武不凡。”萨曼莎无精打采地和它打了个招呼。

    或许是雨太大了，中尉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挤进了滑梯洞里。

    萨曼莎受宠若惊，腾开地方，然后慷慨地和它分了一半食物。这一次中尉没有拒绝，虽然它的狗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嫌弃的表情，但它还是在她的掌心里吃完了东西。

    她到现在还记得中尉暖烘烘的温度和咕噜咕噜的呼声，这让她在雨声里得到了一些安慰。

    但无论什么时候，中尉都没有和她一起出过门——它始终行踪不定，来找她也只是蹭吃蹭喝，绝不和她回家（这一点在坎贝尔一家离开后有所改善），也不允许她给自己戴上项圈、像和一只普通的狗狗那样在路上散步。

    萨曼莎知道中尉从来不需要主人，它更像一头狼或者其他什么凶兽，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依旧爱它。

    *****

    从书店和超市回来，萨曼莎拎着两个大袋子慢悠悠往回走，中尉远远地跟在她后面。周六上午的这个时间，一般不会遇到什么熟人，大家要么还在家里睡觉，要么就早早出门度假去了。

    在绕过女贞街路口的时候，中尉毫无征兆地吠叫了起来。同时，一辆从路旁居民区开出来的汽车的前轮突然爆胎，发出了刺耳的滑行声，紧贴着萨曼莎的右侧疾驰而去。那么一瞬间，她完全吓傻了，心脏停止了跳动。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袋子里的东西洒了一地。耳边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萨曼莎迷茫地抬起头，出乎意料地发现那是哈利·波特。他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撑在她的背上，满脸紧张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萨曼莎，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关切地问。

    萨曼莎还是晕乎乎的，哈利的脸孔在她看来忽明忽暗，周围的一切都在围着他们转圈圈。但她还是竭力露出微笑，用手臂擦擦脸颊，“我很好，谢谢你。我想我没什么问题。”说着她想站起来。

    但是哈利不让她起身，“你受伤了。”顺着他的目光，萨曼莎看到自己右胳膊上有一道四英寸长的刮痕，血正在渗出来。

    “你需要我帮你给医院打电话吗？”他忧心忡忡地问。

    “不，不用。”萨曼莎下意识地拒绝了，“我可以自己回家处理。不过，谢谢你停下来。”

    哈利不赞同地看着她，但在她的目光中还是点了点头，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那我送你回去。”

    萨曼莎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哈利扶着她站了起来，她环顾四周，迷迷糊糊地说，“沃尔夫中尉呢？”

    “什么？”哈利凑近了一些，他听起来很困惑。

    萨曼莎终于觉得周围不再转圈圈了，也从那种朦胧的状态中醒了过来，“我是说，我的狗。我叫它沃尔夫中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有点红，“呃……也不是我的狗，我只是这么叫它。或许它有自己的名字。你知道的，很多狗狗都很特立独行，它们不属于任何人。”

    她看到中尉在围着他们打转，表情似乎非常严肃。

    “是的，比如我一般叫它，额，……布莱克。但是我觉得中尉这个名字更适合它。体型健壮、性格火爆，典型的克林贡人，不是吗？”哈利看了看一脸不耐烦的大狗，忍住笑，“我真期待它教会我克林贡语的那一天。

    萨曼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哈利也许有一点被逗乐了，他还想再说什么，但中尉咬了咬他的裤脚，着急地呜呜了两声。他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伤口上。

    “我想当务之急是先回家给你包扎伤口，”他严肃地说。

    **********

    萨曼莎带着哈利走进了坎贝尔家。

    在路过客厅那堆垃圾的时候，她假装镇定地对此视若无睹，走到窗子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室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哈利也善解人意地无视了客厅的一片狼籍，径直来到沙发上，打开桌子上的医药箱，开始帮她处理伤口。

    哈利的动作非常熟练——这在萨曼莎的意料之中，毕竟和自己的兄弟打完架后总要处理伤口。但是她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那么温柔。

    她看着他安静地给自己消毒、包扎，他甚至细心地在她胳膊上打了个蝴蝶结。

    萨曼莎看着哈利掩藏在眼镜下的绿眼睛闪闪发亮。

    真奇怪，她心想。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是今天他们却仿佛认识很久一样自在地相处。

    哈利端详了一会包好的伤口，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然后他有点局促地放开她的手。

    “嗨，我想我该和你打招呼。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几周前我们在木兰花路的秋千那里见过，你那会可能没注意。”他局促地说，“哈利，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哈利。”

    “你好，哈利。”萨曼莎说，“我记得你。事实上我那天非常感谢你，我很高兴你在我旁边坐着，但是没有寒暄或者搭话什么的，你知道的…”她有点为难地笑了一下，“当然今天也非常感谢你。”

    “我是萨曼莎·莱斯特兰奇。”萨曼莎说，“你叫我萨曼莎就可以。当然朋友们有时候也叫我萨姆，或者萨米。不过我更喜欢她们直接说萨曼莎。”

    “好的，萨曼莎。”哈利说。他紧张地笑了一次。他们又不可避免地对视了。

    “你想吃点冰淇淋吗？冰箱里有香草和焦糖口味的，”萨曼莎说，她像是招待一个上门拜访的老同学一样，引导事情往正常的轨道中进行，“或者来点冻酸奶？我哥哥们很喜欢吃那个。”

    “额，没事的，不用麻烦了。我不太喜欢甜食。”哈利想要拒绝，但是萨曼莎已经起身往客厅角落的冰箱那里走去了。

    她打开冰箱门，“运气不错，还有黑巧克力味道的，这个不算甜。你要尝尝吗？”

    她费劲地取出来，关上冰箱门。一只手操作不太方便，但是哈利很快跟了过来。

    他们拿着冰淇淋，回到沙发上坐下。

    哈利舀了一勺巧克力冰淇淋放在嘴里，他控制不住地紧缩了一下眉头。看来他真的不太喜欢甜食，萨曼莎心想。

    “你觉得《魔戒》怎么样？”哈利没有再尝试第二口，他假装自然地挑起了话题。

    萨曼莎毫不犹豫地说：“哦，当然。虽然本质上还是英国式的朝圣者的冒险故事。但是感谢托尔金先生，为我们贫瘠乏味的英雄神话和仙境奇谭增加了更多的素材。”

    “是的，宏大瑰丽的世界，你不得不为他的想象而折服。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打算创造一个寓言，急切地告诉读者一些道理。他就是想讲一个故事。这太美妙了。”哈利同意地说。

    “托尔金的伟大之处正在于此，他那么狡猾，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有识之士那样告诉你该怎么做，他只是把他想说的隐藏在故事里面。你会读出他的建议，却又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满。”萨曼莎说，“不过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读《魔戒》的？”

    “我在图书馆见过你读书。事实上你经常在图书馆，我知道你读很多书。”哈利说，“你知道，这个街区就这么大，图书馆里人也很少。”

    “听起来你经常去图书馆吗？”萨曼莎惊讶地说，“但我好像从来没有在那里见过你。”她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热衷于在运动场上消耗一切精力的人。

    “这个学期我每周五下午要在那里做四个小时的义务劳动。”哈利无奈地笑了一下，“那时候人会比较多，你可能没有注意过我。你读书时候总是非常专注。一个月前我路过你的时候不小心被椅子腿绊倒了，推翻了一排椅子，场面很混乱。但你坐在那里读书，你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那天可真丢脸。”他的耳朵红了。

    “或许是的，那时候图书馆比较拥挤，”萨曼莎歉意地说。

    她的目光从哈利乱蓬蓬的黑发，扫到他活力四射的脸庞，最终落在他结实的双肩上。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学期以来班上女孩们热衷于在周五下午去图书馆或许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心血来潮。

    “也可能是因为我很以自我为中心，对周围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萨曼莎别开脸，“我不像你那样对所有的事情都观察入微。”

    “呃，不是这样的。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我是说，我不会盯着你看——只是你那时候的样子非常专注。很引人注意，”哈利尴尬地解释，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描越黑，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是说，我以为你更喜欢那些严肃小说。但是你似乎又看了很多魔法师、精灵、吸血鬼、石怪的故事——你很感兴趣吗？对于这些超自然的东西？”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桌子上的书。那是厚厚一摞有关魔法、神秘学和炼金术的书。

    萨曼莎谨慎地说，“我想这也是我最近才有的爱好，我开始对一些奇幻故事感兴趣，那些故事非常引人入胜。还有魔法，那是一种绝对权力的力量。”

    “我也喜欢魔法，我想它是一种创造的艺术。”哈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忍住了，“嗯，魔法世界的确很有趣。”他干巴巴地说。

    沃尔夫中尉不耐烦地甩了甩毛，走到他身边，叼起他的裤腿。

    “哦，你们认识吗？”萨曼莎假装没有感觉到刚才的尴尬，“我刚才就注意到了，你们似乎关系还不错？”

    “哦，是的，”哈利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狗狗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它，“我第一次遇到布莱克的时候，他就帮我打跑了达力。后来我被关进楼梯间的碗柜，呃……那会我过的不太好，也是布莱克把我放了出来。他还从壁炉钻进卧室，狠狠地威胁了他们，然后我就有了自己的房间。他还会做很多事情。总的来说，布莱克出现之后，我的日子好过多了。”

    萨曼莎睁大了眼睛，“哇哦，这比我想到的还要酷一百倍！听起来好像灰姑娘遇到了她的仙女教母。”

    “说真的，我觉得布莱克一定是爸爸妈妈送来保护我的保护神。”哈利亲昵地把狗狗搂在自己怀里，在它脑袋上亲了一口。他把冰淇淋放在了狗狗的嘴巴下，中尉不屑地移开了脑袋。

    “它热衷于尝试一切口味的东西，但是我想冰淇淋并不在它的食谱上。”萨曼莎笑了起来。

    她从桌上的袋子里取出一盒即食熟食，“说起来，你要吃点东西吗？本来午餐我打算吃这个的，中尉难得过来找我。它很喜欢这个。我还买了烤鸭卷饼，我们可以一起吃。”

    哈利看着她手里的红酒迷迭香酱腌制的烤羊腿，神色古怪地说：“你给它吃这个？”

    中尉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叫声。

    “我也觉得它不应该吃这种东西。但是它不喜欢狗粮，”萨曼莎耸了耸肩，她转头安慰狗狗，“放轻松，好男孩，我会给你留一大份的。”

    “你要来帮我一下吗？”她说，“帮我放进微波炉，拿一下盘子什么的。我们顺便可以聊聊你怎么照顾的中尉的。”

    *******

    萨曼莎拿盘子装好一大份羊排，放到中尉身前。它趴在地上，看起来有点生无可恋。

    “怎么回事，它今天食欲不太好。一直看起来怪怪的？”萨曼莎疑惑地说。

    哈利咳嗽了一下，礼貌地把目光转向走廊墙壁的肖像画上。他试着转移话题，“你们家的走廊可真酷。”

    萨曼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我舅舅是个比较老派的人，你知道，恪守家族的传统。”

    “这可真了不起，”哈利表示赞同，“大家都说你的父母是贵族什么。”他很快停了下来，有点不安地看向她，“抱歉，我不应该说起这些……”

    萨曼莎耸耸肩，“这没什么，我也一直很好奇，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哈利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看着她，他轻轻地说：“哦，我也是。”

    他们又对视了。

    今天可真奇怪，萨曼莎心想。他肯定知道她的事，看起来也知道她也知道他的。这算是什么？两个孤儿的同病相怜吗？

    他们安静地吃着饭。

    哈利吃饭的仪态很好，迅速而安静。当她吃完一小份羊排时，他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又吃了一个烤鸭卷饼。

    吃完饭，他俩又回到沙发上。

    萨曼莎注意到哈利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什么，大概是究竟是体面的告别，还是再开启什么新的话题。

    她突然有一点倾诉的欲望。

    她向他移近了一点，一手取出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盒式吊坠。

    哈利凑了上来。萨曼莎按了一下搭扣，盒子打开了。

    “我妈妈，”萨曼莎递给哈利，里面是一张女孩的照片，大约十六七岁，珍珠发饰点缀在金色头发中，蓝眼睛柔和忧郁，露出宁静的微笑，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容貌。

    “我们长得很像，是不是？”

    哈利审慎地对比了她和照片，由衷地点了点头。中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歪着脑袋打量着照片上的女孩。

    他们看了一会，然后翻转了盒子，盒子的另一面是一个男人的肖像。

    他黑发黑眼，头稍稍后仰，一缕头发垂在高高的象牙色的前额上，嘴巴抿成一条冷酷的线。看起来轻慢而雄心勃勃。

    “这是我的爸爸，”她盯着照片看了一会，有些为难地说，“你得承认，在这张照片里他确实看起来像个反派。”

    “不可否认的是，他非常英俊，”哈利不确定地说，“但他的眼神不那么讨人喜欢。有点像，呃……你知道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古罗马皇帝？比如卡利古拉或者尼禄什么的。”

    沃尔夫中尉压低喉咙叫了一声。不过他们都没有在意。

    “或许是吧。据说是这样，”萨曼莎含混地说，她想起了前几天那次不太愉快的谈话，苦笑了一下：“大部分人都相信，孩子总会从父母那里继承一些东西，比如财产、血统、相貌和品格。”

    哈利摇了摇头，他不假思索地是：“这可说不准。血缘或许会带来一些表面上的相似，但你可以建立自己的内在秩序。”

    萨曼莎奇怪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事实上，她都从来没有想过她和哈利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她很清楚，有些话是她平时绝对不会和人说的。而在今天之前，他俩之间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谈。

    这太古怪了，她心想。但她只是盯着他，然后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哈利顿了一下，他的耳根似乎红了。

    他似乎想要宽慰她，他用一种异常热情的语调说，“我也从来没见我的父母。我想我或许也继承了他们的一些东西，但是也有更多不同的我个人的特质。我们应该向前看，我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的声音那么诚恳，这使得萨曼莎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他们的眼神撞在了一起。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一种魔力消融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有点移不开眼睛。

    哈利似乎也被定住了，他笨拙地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她能清楚地从中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她的手和脸都有点热。

    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俩傻乎乎地相对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巴巴地互相对视。

    打破寂静的是中尉。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溜了回来，在一边不屑地打了个喷嚏，喉咙里发出嘲笑的声音。

    “今天认识你很高兴。哈利，”萨曼莎回过神，“你瞧，我们聊了这么多。你还想喝点下午茶吗？”

    “呃，不用了。我想我该回家了。”哈利站起来大声说，他的耳朵还是红红的，“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早就该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