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崖

    “谨之公子,你怎么了?”

    息尘注意到裴少虞面色有异,目露关切的询问。

    裴少虞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无事。”

    握剑的手却无声紧了紧。

    他轻启唇瓣,“昆山派弟子练武的地方在何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养伤,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日。

    “谨之公子身上的伤才刚痊愈,练武不急于一时。”

    息尘听出他这话里的深意,立马温言劝道。

    “不过,我们昆山派弟子一般都在苦崖练剑,明日我可带你们去瞧瞧。”

    听到他这话后,裴少虞也没再多说什么,目光又落在院中两人的身上。

    他们此时已经被逼的退到了屋内,只能透过木窗看外边的情况。

    金铃和雪空趴在窗沿上,聚精会神的看着。

    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感叹。

    “祝姐姐真厉害!祝姐姐好飒!哇,厉害厉害!”

    雪空一直听着耳边金铃的夸赞,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我师父更厉害。”

    “胡说!”

    没想到被金铃听个正着,立马反驳:“你师父都一大把年纪了,我祝姐姐还这么年轻,祝姐姐更厉害。”

    雪空立马皱眉,认真驳斥回去,“正因为我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习武的时长自然要胜过祝姑娘,所以我师父更厉害些。”

    他觉得自己分析的很客观,一点没有偏颇。

    金铃看着他瞪眼,“那你师父怎么赢不了?所以,还是祝姐姐厉害。”

    雪空:“……不——”

    话未落地,院中的两人突然分开。昆武子被祝潆毫不留情的一拳震退了三步远,剧烈咳嗽了起来。

    “哼!”

    金铃见此,立马得意的看向雪空,仿佛她嬴了昆山派掌门一样。

    雪空话音轻顿,极力挽尊,“不…过是一场比斗,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用剑高手。”

    两个小学鸡还在互相斗嘴的时候,裴少虞和息尘已经走了出去。

    “前辈…”

    “祝姑娘…”

    两人先后走到祝潆身边,全都一脸关切的看向她。

    昆武子止住了咳嗽,瞪眼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祝潆。差点气的再次咳嗽起来。

    该关心的不该是他这个老人家吗?

    “息尘,你小子给我过来!”

    他骂不了裴少虞,还骂不了这怨种徒弟不成。

    “师父。”

    息尘一脸不赞同的转过了身,目光中充满谴责,“您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欺负小辈?您这次可是失了分寸了。”

    “老夫什么时候欺负——”

    昆武子吹胡子瞪眼,嚷了一半就见息尘朝旁边退开一步,被他挡在身后的祝潆露了出来。

    此时她正一脸虚弱的被裴少虞搀扶着,眉眼间透着股脆弱,朝他遥遥一笑:“前辈果然厉害。”

    昆武子:“……”

    这丫头片子演他!

    “放屁,老子才是受害——”

    “师父!”这下不光是息尘,就连刚跑出来的雪空都一脸责备的看向他。

    昆武子:“……”

    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还是先到住的地方让前辈好好休息一下吧。”

    裴少虞打破宁静,看向了息尘。

    息尘立马扭过了头,看着他嗯了一声,然后领着三人朝住处走去。

    顷刻间,原地就只剩下昆武子和雪空二人。

    昆武子看向他,“二徒弟,你莫要被骗——”

    “师父。”

    雪空没等他说完,“您老人家也好好反思一下吧。”

    随后,也没了身影。

    昆武子:“……”

    两个不孝逆徒!

    息尘将三人领到一处僻静清幽的院落,院前院后栽种了不少青竹绿柏,光影斑斑点点的洒落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副晕染开的水墨画。

    “祝姑娘,谨之公子,这里走。”

    他推开房门,侧开身子示意了下。

    屋内布置很简朴,却一点都不显得寒酸,倒是很符合昆山派给人的感觉。

    裴少虞扶着祝潆在床边坐下,又立马给她倒了杯水。

    息尘再次歉疚道:“我替师父他老人家向二位道歉。他和人打架一向没轻没重,我一开始就该劝住他。”

    “无碍。”

    祝潆将手中的杯子转了一圈,脸色比起刚才好了许多,“歇两日也就好了。”

    “那祝姑娘和谨之公子你们好好休息,缺什么尽管和我说,我先回去了。”

    息尘见她真的没有怪罪,眉眼总算松展了些。

    他拱了拱手,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这道士当我不存在?”

    金铃从进来后一直坐在桌边,见息尘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瞪眼。

    他果然排挤她。

    “你回旁边去。”

    裴少虞瞥她一眼,语气有些强硬。

    “我——”金铃拍桌而起,在他越来越冷的目光下,气势陡然变弱,“我…我去旁边。”

    她小跑着出去,祝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什么时候这么怕你了?”

    “前辈,你不演了?”

    房间内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裴少虞目光平静的转向她。

    祝潆轻掀起眼皮,揣着明白装糊涂,“演什么?”

    “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行动自如。”

    裴少虞眼底透着无奈,“你说演什么?”

    若不是他靠近她时察觉到不对,还真被她方才那模样给唬住了。

    祝潆也不反驳,被他挑明后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她姿态懒散的靠在床上,振振有词:“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我总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怎么能伤人家掌门呢。”

    裴少虞对她口中的说辞半信半疑,比起她说的这些,他更相信她只是觉得这样好玩。

    “你没事就好,下次前辈莫要再这般吓人就是。”

    他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前辈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哎——等等。”

    祝潆又叫住他,在他转身过来时,掂着手中的杯子晃了晃,“顺便帮我把杯子放回去。”

    她懒懒靠在床上,屋内的桌子就离床几步之遥,只需要她下床走两步就到。

    裴少虞默默走到她身边站定,伸手接过杯子,放回桌子后这才离开了屋子。

    晚间用过饭,息尘又来了一趟,还给三人带了昆山派弟子才穿的蓝色道袍。

    他温声道:“毕竟到了我们昆山派,而且之后还要作为昆山派的人参加试武大会,穿我们昆山派的弟子服饰更合适。”

    裴少虞没什么意见,他的目的只有得到云松玉露。

    金铃有些嫌弃的抖了抖道袍,一点也不想穿这么素净的衣服。

    见三人接过,息尘这才又继续道:“这次昆山派要参加的弟子不仅仅只有我们,还有几个长老门下的弟子。明日我带你们去认识。”

    他交代完之后,见天色不早也没再打扰。

    三人等他离开后,也各自回了屋子休息。

    翌日清晨,山间第一缕晨雾升起,昆山派勤奋的弟子已经上了苦崖练剑。

    息尘刚踏进院落,抬眼便见裴少虞从屋内走了出来。

    身上已经换上了昨晚上那套道袍,头发用云松簪挽成一个髻。两侧有几缕头发迎风招展,添了丝洒脱之意。

    他眉眼冷漠,面如冠玉,身姿笔挺,长剑握在手中,如青松翠柏一般。

    “谨之公子。”

    他打了声招呼。

    裴少虞朝他微微颔首,算作示意。径直朝祝潆住的屋子走去。

    在他喊祝潆起床期间,住在最左侧的金铃也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她身上同样穿着道袍,被云松簪挽起的发髻比裴少虞规整了些。只是腰间挂的铃铛看的息尘一阵皱眉。

    叮铃铃~叮铃铃~

    她在息尘面前站定,“早啊。”

    “你身上这是什么?”

    金铃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腰间,朝他翻了个白眼,“铃铛呗。”

    似乎是觉得他问了句废话,她语气有些敷衍。

    “你挂这些做什么?”

    息尘实在理解不了她这种爱好,这铃铛莫非成过精救过她的命?

    “姑娘的事,你少管。”

    金铃一点都不和他客气,冷哼了声,“老子乐意。”

    穿道袍可以,这铃铛是她最后的倔强。

    息尘:“……”

    两人说话的功夫,裴少虞终于将祝潆喊了出来。

    她拉开屋门,一脸不爽的走了出来。

    身上道袍穿的随意,云松簪也插的歪歪扭扭。

    息尘和金铃早就见识过祝潆的起床气,两个人一点也不敢放肆。全都闭上了嘴巴。

    只有裴少虞面色平静的靠近过去,仗着自己的身高,伸手将祝潆头上的云松簪挽好。

    温声开口:“前辈,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说着转身去打水。息尘见此也立马跟上他去准备早饭,留下金玲一人站在原地当哑巴。

    四人用过饭后,息尘领着三人朝苦崖走去。

    苦崖是昆山派内最高的地方,清晨的山风有些冷冽,吹到人脸上似乎还带着水汽。

    他们走过一段不短的路,总算走到了地方。

    此时,苦崖已经聚了不少的弟子,有坐在石墩上迎风打坐的。有赤手空拳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的。还有人拿着剑对着崖壁练剑的。也有两两一组对打的。

    这地方不小,即便聚了这么多的人依旧显得很空旷。

    祝潆走在几人的最后,目光转了一圈定在了中间的试剑石上。

    巨石横插在地面上,黝黑的石头闪着光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一样。石面上剑痕交错纵横,有深有浅,有旧有新。

    这是颗经历过时间淬炼的石头,也见证过一代又一代的昆山派弟子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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