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合适的作案时机是周五下午，这天下午的体育课连着大课间，大课间结束是劳动课。王子奇在高二（一）班，课表和蒋小草她俩刚好反过来，他是劳动课连着大课间，大课间结束是体育课。

    他们体育课排课不多，偶尔还会被其他科目的老师借走上其他课，因此体育老师对班上有哪些同学并不熟，即便发现有人不在，也确定不了到底是谁不在上课。而劳动课老师更是宽容，上她的课基本和自习没有区别，因此选择这个时间最安全。

    但毕竟都是没逃过课的好学生，余小雅和王子奇都有些紧张。

    “奇奇，你再检查一下钱收好了吗？”余小雅扒着学校后墙根的灌木问身边的王子奇，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

    “收好了，真的收好了。”王子奇摸摸口袋再点点头，余小雅问一次他就认真检查一遍，半点都不马虎。

    蒋小草在一旁负责望风，这节是排球课，老师正招呼几个同学去把装排球的篮子抬出来。教导主任偶尔会在这个时间出来巡逻一下，防止学生在操场上磕着碰着。此时，教导主任刚好溜达完一圈，站在了体育老师旁边，两个人脑袋碰着脑袋聊天。

    确定在操场的方向看不到这个位置，蒋小草对着身侧的两个人点点头，示意大家开始行动。

    所谓行动，其实也就是从后墙爬出去，他们找了个最隐蔽的墙角，周围既有灌木还有几棵大树，十分不引人注目，而且这里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了树干天天长蘑菇的树桩，刚好能垫下脚。

    “我把你俩托上去，然后我助个跑就能跳上去了。”王子奇说着，向前一步站在了树桩上。

    “我先来，我先上去看看外面情况，如果没问题我就先跳下去在外头接应你们。”蒋小草虽然不擅长运动，但更不放心让余小雅第一个上去。

    见两人都同意，蒋小草也不扭捏，站上了树桩。王子奇蹲了下来，示意蒋小草可以双手先扶住墙，随后他环紧蒋小草的膝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鼓着一口气咬牙向上一举。

    “哎，好！够着了，小草抓住墙头了！奇奇你再往上使点劲儿。”余小雅拧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在一旁当着指挥官。

    “小……小草，你先往上蹭一点，把紧墙头啊。”王子奇脸色涨得通红，腮帮子鼓起，其实已经快没劲儿了，等蒋小草向上又挪了点，他慢慢把手臂移到蒋小草的脚踝处，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托，便再也没力气地跌倒在地上了。

    “小草你当心点儿！”余小雅赶忙上去扶起王子奇，又仰头眼也不眨地关注着蒋小草的动作。

    那头蒋小草已经成功坐在了墙头上，她向墙外张望片刻，看明白了外头的情况。这外边是一条步行街，街道两侧是些小饭店和肉摊菜摊。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多，日头正当头，整条街静悄悄的，只一家杂货铺门口坐着个摇蒲扇的老爷爷。

    蒋小草心下微定，确认附近没有保安叔叔，也不太可能遇见熟识的大人，低头对余小雅说：“没问题，我先下去，在这边接应你。”

    后墙不高，约莫有个3米左右，蒋小草侧身把脚放下去踩住墙体，整个人吊在墙头上放手跳下去，还算顺利地落了地。

    见蒋小草一切顺利，王子奇用同样的方法把余小雅也托了上去，另一侧的蒋小草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余小雅才把自己吊出来墙外，她就上前去搂住余小雅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王子奇自己就更简单了，他体格好，运动能力也强，自己轻轻松松就从墙头跳了下来。

    路过杂货铺的时候蒋小草思索片刻，走进去要了一包红塔山香烟，这是比较高级的香烟了，要10元一包。门口的老爷爷打量蒋小草半晌，似是犹豫要不要卖给这个娃子，蒋小草主动开口：“爷爷，我不抽烟，我给我爸带的。”

    这话一出，老爷爷麻利起身去拿了烟交给蒋小草，王子奇什么都没问，只上来默默地付了钱。

    虽然小买卖还在萌芽期，但三个人已经隐隐默认了以蒋小草为领袖，凡事都听她的。蒋小草把香烟也交给了王子奇保管，随后三人加快了脚步，约莫半小时就来到了布料厂。

    根据王子奇爸爸的情报，上班时间最闲的那个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三个人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不多时就见南侧的一间车间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型微胖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黄叔叔好！”还隔着段距离，蒋小草就提高了音量向着男人问好。

    黄世杰刚把手伸进怀里摸烟，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刚要发作，发现是个长得极为清纯漂亮的小姑娘，还带着另外一个漂亮小姑娘和帅小伙儿，勉强按下了火气：“你们谁啊？认识我啊？”

    蒋小草知道找对人了，笑着加快几步走到黄书杰跟前，王子奇很有眼力见地把兜里的红塔山掏了出来，叫了声黄叔叔后把烟塞进了他手里，余小雅也有样学样地叫了声黄叔叔。

    黄世杰哟呵一声，接过红塔山放在手里掂了掂，有些稀奇地看向面前几个小朋友：“来找我有事啊，走吧，上我办公室里头坐坐。”

    黄世杰办公室在车间最里头，他招呼三个孩子坐下，又拿出三个茶杯给他们倒上水，问道：“什么事儿啊，说说吧。”

    “黄叔叔您好，我们来找您是想问问能不能在您这儿买一点废布料。”蒋小草坐得板正，挺直身板，看着黄世杰的眼睛大大方方开门见山。

    黄世杰拆开红塔山抽了根烟出来点上，闻言斜睨了蒋小草一眼：“你们来找我买废布料？不知道我那废布料是按吨卖的吗，你们能要那么多？”

    黄世杰这话不假，虽说是废布料，但也有人专门来收购，他合作了几次，都是南方城市来的商人，一次能要好几吨，一吨可是要几千块钱的。

    “黄叔叔，我们这不就是因为要不了那么多所以才想在您这儿饶个好呢。”蒋小草殷勤地将烟灰缸推到黄世杰手边，保持着她上辈子极为擅长的商务微笑。她这张脸长得好，一双眉眼笑起来格外讨人喜欢，蒋小草很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

    这话黄世杰听着心里舒坦，也就不排斥和蒋小草继续谈：“那你是想要多少？”

    “黄叔叔，您能卖给我们100斤吗？”蒋小草觉着太少人家可能不会卖，因此咬牙说了个目前他们能买得起的最大数。

    黄世杰一听就摆手：“太少了，这么点儿我都不稀的卖。”

    “黄叔叔，我们都知道您是做大生意的。”蒋小草说到这儿看到黄世杰咧嘴露出个笑，觉得还是有希望，于是继续道：“我们也知道来找您买这么点儿东西那都不能叫做生意，那都有点儿浪费您的时间了，但我们打听了一整圈儿，都说您这儿的料子最好，而且您做生意实在，多少人天南海北地跑过来找您买。我们就想着您这样的老板肯定对我们也格外宽容，愿意施舍我们一点边边角角也成呢。”

    黄世杰被蒋小草夸得有点飘，心里也松动几分。蒋小草这话确实说到他心坎里了，而且卖出去个几百斤他其实不仅没有损失，而且因为量小，这钱他不往上报都行，他平日里确实是实在，不稀的这些小钱罢了，那些个来采购的南方商人随便送点礼都不止这个钱数了。

    这么想着，黄世杰按灭了烟，看着蒋小草认真道：“你这丫头会说话，叔叔就当卖你个面子，走吧，我领你去仓库看看，这些天刚下来一批废料子，你们来得巧就让你们先挑了。”

    余小雅听完差点把嘴咧上天际，她紧紧握住蒋小草的手才没欢呼出声，王子奇也很激动，他现在对蒋小草是百分之一百的佩服，就刚才那些话，给他稿子他都不一定能面不红心不跳地念出来。

    蒋小草是最镇定的，她用眼神安抚身旁两个人，三人一起跟上了黄世杰的步伐。

    因为心情好，路过车间的时候黄世杰还给三个小孩讲了讲平日里的生产流程还有生产类型。他们这个布料厂三个车间，分别生产涤纶、棉布和涤纶混纺三种布料，效益很好，每年有几万吨的销量。

    蒋小草一边听一边点头，连连夸赞黄世杰管理有方，有经营头脑，直把黄世杰听得心花怒放，连连夸赞蒋小草，说这丫头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仓库里废布料按面料分了两大堆和一小堆，两大堆是涤纶和涤棉混纺，这两种比起棉布料便宜，小堆的是棉布料，蒋小草略看一眼就心下一喜。工厂的废布料要么是染花了服装厂不收，要么是纺织过程中出现勾丝，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布料不合格，因此要挑出来。而眼下这几堆料子一看过去就是染花了的居多，这样的废布料更完整，更方便制成衣服。

    蒋小草挑了些染花了但不太明显或者方便把染色部位剔除的料子，又从里面捡出来布料更大更完整的，最终买了70斤涤纶料子和30斤涤棉混纺，黄世杰心情好，还送了他们一些棉布料，棉布料更碎一些，但白送的不要白不要。最终三个人掏空了兜里带来的钱，每人背着一麻袋布料喜滋滋地离开了布料厂。

    三人准备先把料子扛到王子奇家里去，因为他家知道并且支持他们做生意的想法，更方便且更安全。一路上三个人都有些合不拢嘴，咧出三口小白牙，蒋小草和他们说这批料子很不错，挑的都是白色蓝色的布料，而且色差不大，两块料子就能拼一件衣服。

    余小雅力气小，没一会儿就有些扛不动了，王子奇干脆一个人扛两袋，让余小雅和蒋小草两个人抬另一袋。肩上的布料袋子很重很重，王子奇却觉得很踏实，他看着前方两个女孩娟秀的背影，心里升腾起一种蓬勃的力量，加快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