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下午六点,海市某高端CBD,一波衣装革履的上班族正从写字楼门口涌出。

    蒋小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身形高挑,身着深色商务套装,乌发又长又直,衬得她如玉的面庞更加莹润,但若细看,会发现她走起路来有一些跛。每当视线从她的脸移开,看到那一深一浅的走路姿势,总有露出可惜的神情。

    蒋小草早年瘸了腿,但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近来心情很不错。奋斗半生,终于赶上风口赚到了钱,还在公司旁边买了房子,真正在这座城市扎下了根。

    她好像又找回了儿时对未来充满期待地那种感觉,整个人走路都带风。她盘算着一会儿路过花店要买一束鲜切花,把上周买的那束换掉,然而才走到路口,便被叫住了。

    “蒋小草。”是个有些嘶哑的中年男声。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蒋小草疑惑转头,脸上还带着一贯的微笑。

    入目是一个带着刀疤脸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泛白的短袖,眼球浑浊透着几分阴鸷。

    “你不记得我了。”刀疤脸向前几步,眼珠打着转儿上下打量着蒋小草:“你现在倒是发达,傍上大款了?”

    蒋小草没回答,她只看了男人一眼,无数可怖的回忆就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蒋大山?”

    男人笑了,刀疤从右眼狰狞着一路走到扬起的嘴角,像海啸一样猛得把蒋小草拍到淹没,沉入20年前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里。

    ——好像是高考前几天?

    蒋小草前脚刚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心里满怀着对未来的向往。她耳边还回响着老师说的只要正常发挥,志愿上那几所名校都能上。

    后脚就被冲到学校的弟弟蒋大山拉回了家里,急匆匆套上不合身的旧婚纱,被绑着手赶上一辆拖拉机去了邻村——她被从未养育过她的父母嫁给了一个50岁的老光棍。

    那几天蒋大山又堵着蒋小草跟她要钱,蒋小草实在是没有钱,自然就给不出,于是蒋大山和父母商量着,不如把蒋小草给嫁了。

    新婚夜蒋小草宁死不从,狠狠将那个老男人咬得大出血,被打晕扔在天井里人事不省。等恢复意识,竟是又被嫁给了其他人。

    蒋小草就像是一件商品被人挑来拣去,转嫁了好几次,她不愿委身于人,后来被打断了腿。直到自杀被送进医院,蒋小草才找到机会让护士报了警,逃出生天。

    现如今再看这张面目可憎的脸,蒋小草恍惚又忆起了自己在花儿一样的年纪被斩断根一样的痛。

    “你来这儿干什么?”蒋小草定了定神,眉峰蹙得更紧了。她不知道蒋大山如何找到她,又如何认出她,她现在不想再和以前的人和事有任何瓜葛,只想尽快把他打发走。

    “我来找你啊,你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惨吗?”蒋大山突然向前跨了一大步,右手向上一挥,他竟然藏了一把匕首!

    蒋小草猛地一惊,还没做出反应,寒光便刺进胸膛,剧痛席卷而来,血色瞬间染红了她的白色衬衫。

    蒋小草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男人,20年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个恶魔......她眼前发白,跌坐在地上,身旁似乎有人意识到这边发生了凶案,呼喊声渐渐围拢过来,蒋小草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渐渐远去。

    然而蒋大山没有停手的打算,他俯身逼近蒋小草的耳朵,恶狠狠地念叨:“让你跑,让你跑——”蒋大山抽出刀,又刺进去:“当年你跑了可倒好,那些人直接找上门把我送进去了,你知道我在里面这些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吗?我就想着,我得出来,然后杀了你这个赔钱货!”

    身体被一次次刺穿,剧痛渐渐变得麻木,意识也模糊起来。

    蒋小草心里只觉得荒谬,她做错了什么?她甚至从未和蒋大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因为她是蒋大山的姐姐吗?

    于是蒋大山一出生她就被送了人,住在同一个村却从来见不到父母的面,从上中学起就一直被蒋大山勒索,再到18岁被断送了大好前程,成了瘸子,而如今又要在他手里送了命吗?

    老天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蒋小草瞪大了双眼,身旁的路人似乎拉开了蒋大山,但她什么也听不清了,黑暗最终完全把她吞没了。

    ———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蒋小草意识朦胧间伸出手去摸枕头旁的手机,什么都没摸到。

    “叮铃铃——”

    闹钟不依不饶地响着,蒋小草努力睁开双眼,房间里面光线昏暗。

    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个老式闹钟。

    银白的胖圆的壳子上面顶着一个小锤子外形的凸起,尽管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当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蒋小草的身体已经习惯性地做出反应,伸长胳膊拍了下闹钟顶上的小锤了,叮铃声停了下来。

    闹钟的时针很短,才将将一个指节长,蒋小草努力把眼神对焦才终于看清了,现在是早上六点。她继续环顾四周,房间很小,房门窄窄的,上面挂了块米色的布。靠门口的位置摆着张深棕色的书桌,床尾的位置有张小凳子,身下是一张单人床,床是靠墙摆的,墙上的小窗透出清晨微弱的天光。床头柜也是一张小凳子,上面摆着小闹钟,其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这里好像她住在舅舅家那几年的卧室啊……人死了之后还能做梦吗?

    “咚咚。”是玻璃被敲击的声音。

    蒋小草爬起来凑到玻璃跟前,只看见一张被压在玻璃上挤成饼的脸,她吓了一大跳。

    “嘿!小草!”那张脸看见蒋小草,便把自己从玻璃上拔了起来,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皮肤有点黑,短头发,但长得一张瓜子脸,眸子黑漆漆的还闪着光,还挺好看,“你愣着做啥,不去上学啦?”

    蒋小草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晕晕乎乎地起了床洗了脸刷了牙,背起书包往外走的时候还没想明白梦怎么也能这么真实,难不成人都死了还要再做一场梦吗?

    窗外的少女早已绕到门口等蒋小草出门,看来早已轻车熟路,对此习以为常。

    蒋小草刚一推门出来,她就亲亲热热挽上来,贴着蒋小草的胳膊将她拉出来,笑出一口小白牙:“小草,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咱们得跑着去了,不然准被教导主任骂。啊!也不对,他不舍得骂你,快走快走,不然一会儿只有我要挨骂啦!”

    她说着拉起蒋小草的右手,带着蒋小草在院子里小跑起来。

    蒋小草懵懵地被拉着跑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不瘸了,也是,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腿还是好的。但是肚子好像岔气了,一抽一抽地疼。

    “停,停一下。”蒋小草气喘吁吁地扯回自己的手臂停下来喘气,她现在跑出了满头的汗,肚子也痛,真实得完全不似梦境。

    少女跟着停下,扭过头满脸不解地看过来,蒋小草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比这丫头还矮半头,她细细端详面前这张俏丽的小脸,越看越眼熟,最后终于半是狐疑半是惊讶地唤道:“余小雅?”

    余小雅应了一声,重新牵住蒋小草的手,奇怪道:“小草你喊我大名干什么?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呀,怎么感觉傻乎乎的。快走呀,真的要迟到啦!”

    蒋小草不自觉抓紧了余小雅,忍痛跟着继续小跑着向前,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蒋大海拿刀刺过来的模样,一会儿是余小雅的月牙儿一样的眉眼,最终沉淀成余小雅的脸——和她常在大街小巷看到的巨幅广告牌上看到那个大明星一模一样,是了,那个明星也叫余小雅——原来她们以前是同学吗?

    记忆里那个大明星早早就去世了,是因为两个人都死了所以现在才在同一个梦里吗?

    来不及想明白,两个少女已经跑到了学校门口。六点十几分,初生的太阳刚把天边染成漂亮的莓果色。

    这会儿门口进校的学生已经不多了,蒋小草她俩将将赶上最后一波,烫金的“京师一中”四个大字沐浴在朝阳柔和的光芒中,让蒋小草的心也跟着暖了几拍。

    这是她的高中,是承载着她年少所有梦想和期待的圣地,还能再梦到这里让蒋小草心情好了起来。

    路上有几个同学和她们打了招呼,但都急匆匆的,因为六点半就要开始早读了。

    蒋小草跟着余小雅走进陌生而又熟悉的高一(二)班,边走边打量教室的狭小过道旁一张张青葱的面孔,有人扎着马尾,有人剃了板寸,课桌上摞着高高的课本,黑板上写着今天的课表和值日生名单,生动地让蒋小草几欲落泪。

    和余小雅一同坐在教室第一排靠墙的那两桌后,蒋小草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痛,没有醒。蒋小草扭头看身侧余小雅的脸,小麦色皮肤,读书的时候两颊有个浅浅的梨涡,耳朵尖尖上有一颗小痣。

    太真实了,这不可能是梦!

    这一刻,蒋小草终于确认下来一个事实——她重生了。

    她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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