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大暑。

    阵雨后的雍城整座城市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味。锦绣集团的大楼每逢节气都会更换室内香薰，现在清淡优雅的荷花香味伴随着草木香，让每个踏进大楼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相比员工们，余锦明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份锦绣集团第二季度的财务报告，上面显示集团在该季度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亏损，主要亏损项目在地产。

    地产是前几年锦绣集团刚开始探索的新业务，主要还是余锦明眼馋盘亘在雍城的几个老家伙依靠土地红利赚得盆满钵满，也想从中分一杯羹。不过余锦明对于市场预期的调查不足，不清楚这几年雍城的土地市场一直在走下坡路，高价拍到地块的同时，他面临着开发的压力。

    湾头新区有几个新开盘的小区是锦绣集团和外市的开发商一起做的，为了尽可能地节约成本，他们用了市面上已经淘汰的材料完成了基础建筑，但因为市场行情的关系，仍然处于亏损的状态，并没有回本。

    不仅如此，更让人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余董，西湾湖畔那个小区又有人闹事了。”

    穿着得体的秘书长来不及敲门，就不请自进。看到拿着文件的余锦明神情阴晴不定，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董事长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的样子，这就表示等会会有一场暗火发泄在她身上。

    秘书长的年纪和余锦明相仿，刚进集团的时候对这个长相俊美的领导也抱有不合时宜的异性幻想，不过这种幻想很快就被余锦明的做事风格给打破了。

    余锦明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可以改变。纵横商场多年，他早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行事风格。和余庆恒温和怀柔的方式不同，他一上任就直接架空了几个爷爷辈的元老级人物，迅速布置上自己的人。秘书室就是他上任后才有的产物，直接对董事长负责，对外宣称负责集团重要领导人的行程安排，对内则是尽可能收集一切集团内部的各种情报。

    余锦明在害怕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就是要把整个集团牢牢抓在手里才安心。

    秘书长跟着余锦明干了很多年，帮他搜罗过其他小股东的隐私，好让他低价购入股权，也帮他从竞争企业地方偷过资料，进过派出所，她都安慰自己这是商场如战场，商战没有底线，只有手段。而唯一真正让她心寒，还是那一次……

    “啪”，余锦明把资料摔在桌上，面色不虞：“第几次了？你们还处理不好？”

    秘书长定了定神答道：“西湾湖畔有不少雍城各机关单位退下来的老领导，他们在雍城市还有不少能量。因为买房的时候考虑到周边环境，所以他们都拿新区的房子当作养老用房，而我们交付时候一些不符合宣传册的实际装修，都被他们当作证据投诉到住建局去了。”

    “市住建局那个老邓，晚上约他一起吃个饭。”

    余锦明捏了捏眉心。

    “刚刚进来前我已经给邓局去过电话了，他说……”秘书长很是为难的样子。

    “说。”

    “他说这次带头的老人是对他有过知遇之恩的老领导，他不好意思出面，只能委屈一下您了。”

    余锦明冷笑一声：“不就是多要点钱么。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秘书长为难地看着他：“您说，是安抚他们还是怎么样？”

    “我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知道闹一闹就能从锦绣集团得到好处。宣传册与实物不符又怎么样，是他们自己没有看清以实物为准那行字，一切都是按照合同约定的来的。如果那群老不死的还这么闹下去，那就必须要使用特殊手段了。”

    余锦明恶从胆边生，直接按下了座机上的一个直达号码。秘书长兢兢战战地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喂？”

    “是我。”

    “什么事？”

    “帮我去新区那边解决几个人。”

    对面笑了几声：“行啊，你发资料给我。”

    何韵上班的时候发现办公室气压很低，这股低气压是从卢一天身上传出来的，他的办公桌前围了好几个人，都在小声地安慰着他。

    “怎么了？”

    何韵拉住一个同事问道。

    “还不是因为新区房子的事，害。”那同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今天早上得到消息，卢一天买的那个小区死人啦，还有自媒体爆出那边房价虚高的真相，你自己上网搜一搜。现在他拿着这套房子，真的是烫手山芋哦。”

    何韵迅速打开微博进入同城词条，早有本地大V发了长微博置顶。

    出事的小区是卢一天买的安置房小区，但是死去的人明显是意外坠落。神奇的是，他明明是隔壁小区的业主，却在那一天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个安置小区，并意外从顶楼跌落。当地派出所已经勘察过现场，确认是一起意外事件。但是在大V的微博评论下，却满满的都是阴谋论。

    “那老伯我认识，他平时喜欢玩点小的，那小区里面有家棋牌室，搞不好是牌友之间起了冲突呢。”

    “这下这个小区真的成了‘死人房’了，本来沪市来这买房子放骨灰盒的人也不少吧，都快成墓宅了。上次我看到好几家的窗口全部都用水泥封死了。”

    “现在房子卖不掉了，谁买谁倒霉……”

    显然，卢一天女朋友的家人也看到了这些新闻，并对卢一天买的房子产生了抗拒心理。据卢一天自己所说，他女朋友的爸爸看到网上的流言以后让她转告他，如果不换房子就等着换女朋友。

    而现在，因为小区死人和墓宅的传闻，湾头新区那一片的村民，尤其是拆迁户都在大量抛售手中的存量房产，房价大跌，想要马上出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何韵理解卢一天的心情，普通人买一套房子本来就用尽了“六个钱包”的全力，何况卢一天家在东北小城，比起老家，雍城的生活成本和压力都要大上许多。

    何韵叹息地拍了拍卢一天的肩膀，她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何韵，你进来一下。”

    李沫打开小办公室的门，脸上满是欣喜。

    何韵踟蹰不前，她觉得李沫想的好跟她想的不一样，她总觉得要跳进一个火坑。

    “怎么了，主任。”何韵犹豫再三，还是跟他进了办公室。

    “现在你立刻去一趟湾头新区，车子给你叫好了。锦绣集团要在那边开一个紧急发布会，你去帮他们写个通稿。”

    又是湾头新区，那个现在话题热度爆表的地方。何韵心理有些不情愿，刚要拒绝，梁良的信息发了过来。

    “何记者，我们现在要去新区。”

    “你一起吗？”

    “有人在那边报案了，聚众赌博和诈骗。”

    何韵眼珠子一转，立即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