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监控画面丢失，导致此案丧失了最明显最直观的证据，所以刑警们只能通过一遍又一遍地勘察现场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好在，早上第一个报案的珠宝店员工因为过于惊恐，根本就没有进入过真正的现场，这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案发现场的完整度。

    尽管尸体已经被运走，但现场残留的血迹在向人们叙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几个受害人都是来不及反抗就被杀害，现场残留的血迹并不多。但有“狗鼻子”称号的何韵依然可以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浓重，又沉重。

    “现场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何韵自言自语，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

    “我们的任法医是个洁癖。”梁良奉命更在何韵身边，负责“看住”她的同时，也会好心为她做一些解答，“法医室福尔马林味道太重，所以他就死命地往身上喷消毒水，借此来展示他风度翩翩的衣冠禽兽形象。”

    如果是法医身上的消毒水味，那倒不奇怪了。

    何韵正在删手机上的字，就听得梁良“哎呀呀”地叫了起来。扭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高大男人正掐着梁良的脖子。

    “你好，任法医。”见梁良没有反抗，想来应该是熟人。何韵思索了片刻，立即大方地朝男子伸出了手，“我是雍城新闻中心的记者，何韵。”

    “梁良，你妈没教过你，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吗？”任法医一只手掐着梁良，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朝何韵伸了出来。他长相俊秀，语气充满倜傥，配着西装革履的外套，颇有一股风流才子的味道。

    “我倒不知道，雍城新闻中心还有这样的美女。”任不齐笑了笑，“任不齐，雍城市公安的法医。”

    隔着透明白手套，何韵感觉到男子灼热的掌心，她很快收回了手。

    任不齐同时松了手，他拍了拍梁良的脑袋：“下次再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小心我让你凉凉。”

    梁良缩了缩脑袋：“任法医，你还来干嘛？”

    “这不是我的小助手家里有事，我就亲自来拿证物。”任不齐看了看周围，“你们老大呢？他说找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定让我过来看看。”

    “队长在另外一个房间，我带你去。”

    这是蓝林珠宝店的主管办公室，面积不大，在珠宝店占的分量却一点儿也不轻。只因珠宝店老板喜欢把最看重的保险箱让最看重的人保管。

    而现在，这个装满压箱底珠宝的保险箱直接不翼而飞了。在箱子周围，甚至看不到一个明显的脚印和掌纹，就好像保险箱从来没有放在主管办公室过。

    如果不是在案发第一时间，珠宝店的主管已经把前后一礼拜的值班人员排班和珠宝店的布局交到了刑侦大队地方，何韵甚至会以为，这里放箱子只是一个乌龙。

    “你来了。”看到任不齐，余念琛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弛，“你看，这保险箱位置的周围是不是过于干净了？”

    “的确奇怪，一点儿搬动痕迹都没有。”任不齐蹲在地上摸了摸，“甚至连灰尘都没有，难道是劫匪是团伙作案？”

    “但是，你看桌子。”

    目光所及，主管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放了很多宣传册，更可以明显看到一层薄薄的灰尘。

    “像是被刻意打扫过的。当然，不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性。”

    “受害人都是一击毙命，如果是一个人作案，那就必须有极高的专业素养。”

    “这家店里的保安，有退伍军人。”何韵在一旁提醒。

    余念琛眉头一皱，四处寻找梁良的身影：“谁让她进来的？”

    就在梁良准备好接受余念琛的狂风暴雨时，任不齐笑着挺身而出：“念琛，让她看看呗。让她知道我们公安多辛苦，以后好多宣传宣传我们的光辉事迹。”

    “有什么好宣传的？就怕有不法分子模仿作案。”

    “只要不写细节，谁知道呢。对吧，何记者？记得，新闻稿件一定要突出我们的专业性和艰苦恶劣的工作环境哦。”

    “一定。”何韵感激任不齐的解围，她决定这篇稿子突出一下法医的重要性。当然，在很久以后，她也不会知道，因为她的这篇报道，“残害”了多少高考学子跳进医学和新闻学这两个大坑。

    余念琛看了何韵和任不齐两人一眼，没有说话。随后，他在墙上采集到了一枚指纹，放到证物袋里交给任不齐。

    “我觉得，这是犯罪嫌疑人的指纹。”

    “你的直觉一向准。”任不齐笑着把证物袋放进西装口袋，“那我就先撤了。”

    “嗯，慢走。梁良？”

    “在！”

    “去调查一下珠宝店所有保安的背景资料，有部队背景的先密切监视着，但不要惊动他们。”余念琛说，“其他人，都跟我回局里做笔录。”

    “是——”

    何韵的第一次刑事案件采访并不圆满，因为余念琛并不肯向她透露任何关键线索，而任不齐看似好说话，做事也极有原则，回答得都是滴水不漏。

    所以，除了何韵自己观察到的细节，她根本没从警方处获得任何线索就草草结束了这次采访。

    坐上采访车的时候，何韵开始对这个世界存在的真实性保持怀疑。她的采访本直到快出门了，才被余念琛丢出来还给她，上面沾满了香烟的味道。

    何韵并不讨厌烟味，毕竟她的父亲就是一个老烟枪，但想起余念琛的态度，内心总有些不爽。这让她很有冲动买一瓶消毒水，直接把本子消毒一遍。

    从案发现场出来已经是傍晚了，何韵到单位打了卡就直接回到了附近的小窝。等到吃完外卖，换上睡衣，何韵才安心坐在窗前写起了稿子。

    消毒水、保险箱、保安……何韵看着白纸上自己乱涂乱画的字迹，心里渐渐升起一个想法，下笔也如有神助。写好稿子，何韵本着尊重雍城公安的想法，在政务钉软件上找到了余念琛的名字，然后把稿子发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何韵就安心地去睡了。

    半夜，何韵是被政务钉的消息提示声吵醒的。

    “狗屁不通。”

    睡眼惺忪的何韵看着四个字，简直要气炸。

    “陈局让你做宣传，不是让你破案。”

    紧接着，对面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何韵忍不住从床上跳起，直接就用软件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听到对面疲惫又带点睡意的嗓音，何韵的嗓子眼又跟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是了，他是警察。说一句矫情一点的话，因为这些人的负重前行，才能换来他们这座城市，整个社会的安宁祥和。

    想到这里，何韵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

    “余队长，稿子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帮我在上面修改。一切，以你们的专业性为准。”

    “修改？”

    “你让我写新闻？”

    “直接重写吧。”

    说完三句话，余念琛直接把电话挂断了。何韵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又打开电脑，开始在原本的稿子上修改起来。

    天光大亮，何韵把最后修改好的稿子发到了余念琛的政务钉上，看到它只过了几秒就变成了“已读”的状态。

    “等着，空了帮你改。”

    何韵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抵不过睡意又和衣倒在床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