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打铃响，学生迫不及待地往外冲，生怕晚了吃不到饭，直奔食堂。
赖灿婉拒谈笑同桌吃饭的邀约，走出教室，立刻被一个热情的拥抱揽入怀。
赖灿被搂得喘不过气来。
她挣脱女生的怀抱，忙开口道：“等等，叙旧的话等会说。”
“走走走，吃饭重要。”
“吃饭重要。”
两个女生异口同声，会心一笑。
陶沅挽上赖灿的手臂：“来不及了。”
裹挟人潮，赖灿和陶沅在人群里迎风，跑起来。
“我请客。”赖灿夸下海口。
陶沅不客气：“我要吃最贵的。”
南嘉二中的食堂分为两层。
二楼部分窗口外包给其他商家，价格比普通饭菜贵，味道也更好吃。
每个星期都会上新菜品，赖灿和好友一个学期都会奢侈几回。
两人直奔外包窗口，一人排队，一人找座位，分工明确。
陶沅打完饭菜后，远远看见人群里赖灿挥舞双臂，她端着餐盘走过去。
“谢哥，灿妹妹在和我们招手诶！”陈达轻捅谢清则的胳膊，打完饭转身就惊喜地发现转班生朝他热情的挥手。
“别误会。”谢清则抬眉。
人群里，一双杏眼明亮。
这不是他们应该有的待遇。
“走嘛，新同学熟悉熟悉。反正也找不到位置了。”陈达硬拽着谢清则，来到赖灿身边。
陈达向两个女生打了招呼，谢清则一声不吭跟在后面落座。
陶沅把勺子当作话筒，举到胸前：“本台记者陶沅独家报道，请问小赖同学，和谢清则同班是什么感受？”
“不期待。”谢清则摊手。
“me too”赖灿没在意抢答，点头。
赖灿的心情没有受丝毫影响，和陶沅继续谈笑风生。
谢清则埋头吃饭。
陈达觉得要被冻僵了，他决定牺牲自己，挽救一下这个尴尬场面：“呃，我去盛汤。两位女士，你们要喝啥？”
谢清则被无视得彻底。
食堂每层都有爱心汤窗口。
基本就是绿豆汤、番茄蛋花汤、玉米粥，来回换着花样。
汤类免费供应，先到先得，队伍一直很长。
“绿豆汤。”赖灿眼睛一亮。
“紫菜汤。”
陈达跑到爱心汤的窗口，排起长队。
“好热心的新同学。”陶沅冲赖灿狭促一笑。
看来她的好朋友行情不错。
“你好猥琐。”赖灿轻点她的头，目光投向碗里。
热气腾腾的排骨面分量很足，裹着油水。
点点葱花点缀面条，散发诱人的香味。
赖灿添加酱料，徐徐舀动汤水。
她挑起面条送入嘴里。
一双指节拦在赖灿面前，两双筷子在半空中发出“当啷”的声响。
清瘦修长，白得晃眼。
赖灿怒目而视。
筷子的主人神情淡淡的。
“灿灿对不起。”陶沅察觉不对劲的地方，抱怨道，“我和阿姨说过这碗不要蛋花的。”
匀动汤面，细碎的蛋花藏在面里。
平常人吃鸡蛋没什么。赖灿对鸡蛋过敏，一点都吃不得。
好在谢清则发现了。
“你好贤惠哦，小则。”赖灿换了一副面容，语气感动巴巴。
“别这么叫我。”谢清则面无表情。
刚才误以为被夺食的炸毛猫猫是谁。
“陶沅又不是外人。”赖灿回道。
“就是，我们还是小学同学呢。”陶沅附和，“六年的情谊。”
不知不觉，赖灿碗里的蛋花被谢清则挑得一干二净，悉数收尽他的餐盘中。
“小则，以后和你结婚的女孩子一定很幸福。”赖灿赞叹。
谢清则正慢条斯理地嚼咽着蛋花，险些被女孩这话噎住。
他幽幽说道：“我，未成年。”
停顿几秒，谢清则接着说：“因你这句话，差点葬送一个帅气男高的生命。”
赖灿眼睛一弯，眯成一条缝：“不至于不至于。”
陈达回来，把两碗汤送到女生面前。回到座位，看见谢清则碗里多了一叠蛋花，又看看两个女生的碗。
一个碗里蛋花满满，一个空空如也。
陈达脱口而出：“不是吧，谢哥。你连女生的菜都抢？”
*
弄清是一场乌龙后，陈达连连道歉。
赖灿和陶沅在食堂门口与两个男生分别，两个人往操场走。
二中的操场不算大，一圈四百米。
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褪了色，灰扑扑的。
逛操场。
高一时候，两人饭后经常进行的消食活动。
“你走了，老闵都要怄气死了。”陶沅感叹，“天天感概少了她的学委和亲亲课代表。”
赖灿笑：“不过我在现在这个班和她再续前缘了。”
“咦，你不知道吗？”陶沅惊讶，“彩虹只带一个班，估计是你们班的代课老师吧。”
“啊？”赖灿愣住。
“哎呀灿灿，你为什么要转走啊？”陶沅话题转的很快，她凝视赖灿的一眉一眼，不想错过女生脸上任何神情。
微风吹开赖灿的发丝，风中隐约可见少女笑容明媚，陶沅听到她这样说：“听起来很荒唐。”
“确实很荒唐……”赖灿娓娓道来。
*
逛操场一时忘了时间。
两人在楼梯口挥手作别，赖灿匆匆赶回教室。还没进去，就被震耳欲聋的“老班万岁”“老班万岁”的呐喊声震得耳膜一疼。她快步回座，只听到后半截。
“但是你们别忘了，五一回来还有月考。”老班打下一记警钟，取之而来的是长吁短叹。
“还有半个月嘞！”
“别太未雨绸缪啊旺旺仙贝。”
随后，又被欢呼声淹没。
缘是明天高二全体教师外出交流，停课一天。
因为即将到来的五一，学生连读两个星期。大家都已经做好在学校坐牢的准备，哪知突如其来的一天假期，可把同学们乐坏了。
“哦耶耶蚊子再小也是肉！”陈达欢呼雀跃。
“这个带回去，这个也要带回去。”郝学念念有词，清点桌上的教材，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
”学委的觉悟，比不上。“有同学开玩笑道。
郝学轻推眼镜，手指向另外一边：“我已经不是了。“
虽然课程很多没补完，但是高中生嘛，听到放假还是开心的。
赖灿眉头一紧，随后立刻舒展开来，眉梢沾染点点笑意。
下午，班级躁动不安。
闵彩虹走进来，更是忍不住吐槽：“我这是进了花果山吗，一片猿声。”
课后，几个课间十分钟被陈达很好地利用起来。他拉过谢清则和其他几个男生，在教室后边开辟的空地上断断续续地商讨事宜。
主要是他一个人讲，其他人听。
“笑姐，气氛组这边交给你了。”愉快的放学气氛里，陈达放开大嗓门，郑重其事交代身边每一个人。
“没问题。”谈笑比了个“ok”的手势。
“灿妹妹加你一个，我们理科班本来女生就少。你来了可是我们班的门面！”
被一双闪烁光亮的眼睛注视，赖灿甚至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火光。
容不得她嘴里吐出任何“不”字，被点到名的赖灿僵硬点头。
相比文科班大半都是女生，七班的男女比例非常极端。
算上她，一共才四个。
不就是看个篮球比赛烘托气氛吗，不带怕的。
“别忘了国庆后的篮球赛啊！！我们可要一雪前耻。”陈达的大嗓门，得到男生们一呼百应。
气势如虹，响彻云霄。
惹得走廊上路过的同学纷纷驻足，转头瞧上两眼。
“大家有时间都要来啊。“陈达揽过身边哥们的肩膀，随后以百步穿杨的速度冲出教室。
“你比老班还未雨绸缪。”有女生开玩笑道。
“才不来呢才不来呢，学习重要重要。”郝学振振有词，小声咕哝。
望着男生风一样的背影，赖灿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小则，我好羡慕你。”
“？”谢清则背起双肩包，下巴一抬，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陈达太好玩了。”赖灿给予肯定，“你的生活好有趣，每天充满欢声笑语。”
*
放假前，班主任找上赖灿，推荐了她几本课外的理综教辅。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配得上高二七班学委这个位置，她决定去书店看看。
赖灿约了陶沅，去书店挑选练习题。
远离从前经常光顾的文综区，赖灿走到理科区。
五花八门的教材，映入眼帘。
“沅沅，你觉得哪本好？”赖灿纠结十分。
花花绿绿的封皮上，各式各样的专家推荐语，格外具有吸引力。
“秘！南嘉一中内部数学资料”
“宋哥带你学化学”
“学好理综，就这一招！”
赖灿守着老师推荐的那几本，也看花了眼。
“我文科生，你带错了人。”陶沅翻动书页，“光是冗长的题干我就头晕。”
赖灿叹气：“我该约谈笑的。”
“好啊灿灿，有了新欢没了旧爱。”
赖灿打开手机，打算问问郝学，立刻被他微信的实时状态劝退。
-学习中，勿扰。
还是不打扰他了。
赖灿退出界面，最终决定给熟悉的人发消息。
-l：这本怎样？
-l：「图片」
立刻秒回：不行。
-l：班主任推荐的。
-谢罐罐：信他还是信我。
赖灿沉默。
他好拽。
“谢清则吗？”陶沅看到赖灿无语凝噎的表情，凑头一看，果然是。
“是。”赖灿吐出一个音节。
“他还是挺值得信赖的。”陶沅说。
赖灿仔细回想。
从小到大，谢清则这个人说到做到。
小时候赖灿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虽然不是天上的，他给她折了一罐的纸星星；小学奥数班，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做作业，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就他指出题目出错了，找老师辩论，题目还真的出错了。
最终，赖灿决定相信谢清则。她一样习题没买，路过一楼文具区采购来一大堆漂亮的笔。
就算做不出题目，光是看着笔就觉得赏心悦目。
走下台阶去结账，一道裹得严实的身影环抱着书，突兀撞进她的视线。
下一秒，倏忽不见。
“……我好像看见认识的人了。”赖灿对陶沅说。
*
树叶晒成枯黄，阳光不要钱地撒向人间。
路上，撑伞的行人比比皆是。
路过一家便利店，赖灿和陶沅进去买了两只雪糕。
陶沅吐槽：“夏天还没到，天气就这么热。”
“就是。”赖灿忿忿不平。
走了没多久，雪糕倏然崩塌。
赖灿三两口吃完，长手一抛，雪糕棒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半月形的弧线，精准无误地扔进垃圾桶。
扭头，对上几双混混样的眼。
对视三秒，赖灿牵起陶沅的手，拔腿就跑。
*
谢清则和陈达走在路上。
两人打完篮球，刚出体育馆不久，感受到太阳明晃晃的恶意。
“谢哥，刚才在给谁发消息。”陈达双手环住眼睛，“该不会是喜欢的女生？”
“是学习，是游戏不好吗？”谢清则轻掀眼皮，双手插兜，嗓音是被沙砾蹭过的喑哑，“男生的法定婚龄是二十二岁。”
谢清则不懂现在的男生，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的。
“那你和灿妹妹有仇吗？”陈达嘿嘿一笑，问出心中所想。
经过短暂的相处，他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种若有似无的敌意感。
很不对盘。
谢清则挑眉，刚要回答，就被陈达捅了肩：“谢哥，前方好像出事了。”
谢清则正眉，望去。
整个人立刻紧绷起来。
定眼一看，前方，几个混混模样的男生大摇大摆地拦在女生中间。
女生拔腿就跑，男生穷追不舍。一溜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不难发现，这是一出欺凌弱小的现场。
“这……靠！好像是灿妹妹？”陈达眯眼，拽住谢清则，“走，我们去救人。”
谢清则看清模样后，整个人浑身一松，他推掉陈达的手，语气轻快，一副气定心闲的模样：“不用，她可以解决的。”
日光的金丝包裹眼前的少年，勾勒出纤长的身形。连微风都在眷顾，吹得恰到好处，黑发碎而不乱。
一股澄亮的少年感在他身上流动。
这还是他认识的谢哥吗？
见死不救。
陈达宛如第一次认识谢清则。
一股怒意“蹭地”爬上他的心头，怎么也熄不灭。
解决，怎么解决？
可人数已经不占优势了。
两个女生如此单薄瘦弱的身板，对方可是骨架大了好几倍的男生！
陈达被气到了：“你不去，我去。”
陈达立刻甩开，跟过去。
“喂喂。”谢清则无奈，跟上陈达。
景色变幻，人烟渐稀，小巷分岔口繁多，很容易迷路。
一时之间，陈达跟丢了前面。
他的额头泛起细微的汗珠，一拍大腿，恨自己平时缺乏锻炼，跑得太慢。
“相信赖灿。”谢清则覆上他的后背，“她……”
“大哥，放过我们。”
是赖灿的声音。
陈达甩开谢清则，立刻跑过去，转过巷角。
谢清则先一步捂住陈达的眼睛，顺道捂住自己的眼睛：“别看。”
“干嘛！”陈达怒喝，一寸、一寸掰开他的手。
怎料先前看到的画面一经反转，夹杂几声短促的鬼哭狼嚎。
明眼人一看，占优势的分明是赖灿那边。
陈达：“？”
赖灿踹了踹地上那几个人。
几个混混平日里收保护费惯了的，怎料到这是个狠角色。
意识到时，已经是被打趴下后的事了。
他们捂着脸，半跪在地，像叠积木一样缩在角落。
弱小、可怜、又无助。
为首的捂着肩，怒道：“你那么强，你跑什么？”
赖灿惊讶，连连后退：“我不跑，我把你们打伤了怎么办？”
说着，她从口袋里一条黑色的腰带。
令人敬畏的黑色。
混混们崩溃了：“哪有人贴身带着这个的，你早拿出来啊！”
“我们这可是正当防卫。”陶沅躲在后面，探出头补充。
“姑奶奶，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放我们一码吧。“为首的人立刻不多言，连连求饶。
能屈能伸，是他们做人的原则。
“还有下次？”赖灿笑。
”没有没有。哪个不长眼地说的，站出来。”男生们鬼哭狼嚎。
赖灿：“滚吧。”
“得嘞得嘞。”混混们一听，面上一阵狂喜。
他们撒腿就跑，即刻间，不见踪影。
陈达觉得世界魔幻了，一睁一闭，还是这个场景，丝毫未变。
身边，少年黑色的短袖衬得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白。清癯的身躯倚靠在白墙，太阳天然的打光给他增添几分暖意。
浑身上下懒洋洋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尽显无辜。
赖灿不经扶额。
没眼看，他又开始了。
“我都说了嘛，她可以解决的。”谢清则摆手。
赖灿走过来，把塑料袋递给谢清则，后者很自然地接过。
“听我的了？”谢清则挑眉。
“是是，谁人不信谢哥。”
“又买一堆花里胡哨的。”
“哪像你黑色，老沉闷了。”
“那是成熟。”
“好的，谢幼稚。”
三个人很自然地往回走。
陈达落在后头，迟迟不走。
谢清则扭头，见陈达不动：“怎么不走？“
”你你……你们——！“陈达结巴了。
“我没和你说吗？”谢清则指了指赖灿，又指了指自己，“我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