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熬着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两个人聊着天，一个时辰一下子就过去了。

    两个都有点后悔，早知道聊天时间过得快，这几天一人靠着一根柱子苦熬着干嘛呢！像现在这样俩人靠同一根柱子坐着不是挺好？

    看到换班的人来了，小哥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虽说成了仙，坐在这一个时辰身体并不疲惫，但心里还是下意识地记得在人间时躺在沙发上的幸福感。

    “阿晓”，来人熟稔地跟小哥打着招呼，“辛苦你了啊，这几天都让你帮我顶班。”

    “客气啥，你这不情况特殊嘛。”小哥摆摆手，“走了啊！”顺手把小仙一拎，两人就一起进了南天门。

    小仙这几天远远地从南天门外往里看过几次，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大概是仙境的一种障眼法。小仙表示理解，这么壮观的南天门，如果配个黑黢黢的大铁门确实难看，还是这种白雾茫茫的场景有气质。

    可一进南天门就不一样了。宽阔的道路两边各放着一排桌子，后面无一例外地坐着一位昏昏欲睡的仙家，想大学里社团招新似的。小仙心里吐槽，这也太简陋了！还以为来天宫能遇到什么大场面，这比当年大学里的排场可差多了。

    小仙咂了咂嘴，想着还是得先做个参考。她碰了碰小哥的胳膊：“阿晓，这天上还分门派啊？你是哪派的？”

    “还‘阿晓’”，小哥斜睨着她：“刚才那位是潮汕的，人家这么称呼习惯，你一个东北大妞跟着儿阿什么阿？叫晓哥！”

    小仙在心里琢磨了琢磨，“晓哥”“小哥”差不多，行吧！

    “晓哥，这门派按什么分的？技能吗？我啥也不会啊！”小仙很忐忑，生怕她这种不学无术的小仙刚到天宫就丢了脸。

    “想多了！这里啥都不会的多着呢，按技能分得把天宫的领导班子愁死。”小哥这么一说，小仙就放心了。在哪都是混着，看来天宫和人间都差不多。

    “按仙籍分的。”小哥指着左边靠里第二张桌子告诉她：“咱们东北来的在那登记。”

    小仙望过去，就自家桌子后面大哥的睡姿最奔放：椅子往后挪了挺远，两腿搭在桌子上压住登记本，头向后仰着，双手放在肚子上，惬意地打着呼噜。嗯，挺好的，看那两腿的粗壮程度，登记本不容易丢。

    小哥拉着小仙走过去，敲了敲桌子，大哥没反应。小哥又踢了踢椅子，还是没反应。小哥怒了，一巴掌拍在大哥粗壮的小腿上，啪地一声，把小仙吓一跳。小哥这么暴躁的吗？

    椅子上大哥的手指动了动，小仙转身就想跑。这大体格，就算成了仙也不敢惹他啊！

    身是转了，跑却没跑动。小仙又往外挣了挣，还是动不了。她疑惑地一回头，小哥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呢，手指头还勾着她的外套帽子。

    小仙越看他越气，忍不住就吼他：“你牙白些吗？”笑什么笑，还东北的呢，大哥是随便能惹的吗？

    对啊，大哥！小仙缓缓移了目光，刚想给大哥陪个初来乍到的清澈笑容，却看到大哥的眼角处的褶子里边都笑得掺了泪花了。

    啥意思？小仙有点懵。

    “晓哥，你在哪捡的这么个丫头，挺灵光啊，遇到事还知道跑。”大哥一边说一边哈哈笑。

    “嗯，南天门那过几片云彩，掉两滴雨，她还知道往柱子底下躲呢！”小哥说。

    小仙：“……”你们家都这么夸人的吗？

    大哥把眼泪擦了擦，腿也拿了下去，翻开了登记本。冲小仙扬了扬下巴，“自己填吧！”

    “不用检查证件吗？”小仙问，“我身份证、户口本、毕业证学位证都带了。”

    大哥这回看她看得仔细，好长时间才前仰后合地又大笑起来，“不用不用，填表就行”。这哪来的活宝，可得认真观摩一下，天宫还没听说有检查身份证的。

    小仙看大哥这表现就明白大哥把她当笑话了，不敢当面跟人家对峙，只能在心里腹诽：哼！你肯定没有大学毕业证！

    她埋头下去看看登记表，一共就那么几项：姓名、性别、仙籍、特长。她抬头看看小哥，又看看大哥，天宫这么草率的吗？用这几项就给个仙家定了位？大哥不是睡迷糊了给她拿错表了吧？

    小哥看她站那不填，以为她对以往的生活心有不平，贴心地告诉她：“你用你原来的名也行，还可以自己再给自己起个名。”

    “性别你现在可以重新选择，要男要女或者既要又要，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仙籍必须得如实写。现在天宫房子太少了，不少人都得找老乡去蹭房住，这个不能糊弄。”

    “特长的话，你可以写你本来就会的，也可以写你喜欢但没学过的。反正都当神仙了，学起来快得很。”

    小仙：“……”她怎么觉得更草率了？

    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咱还是知道的，诚信嘛！

    于是她拿起登记本旁笔，用她从小引以为傲的漂亮字体写下了她在天宫中的第一笔痕迹。

    姓名：柳侧

    性别：女

    仙籍：东北

    特长：写作

    嗯，字可真漂亮！柳侧觉得很满意。就这样吧！她把登记本还给了大哥，右手想习惯性地甩一甩笔，却发现甩不动——笔是绑在桌子上的。

    柳侧一脸的不可置信，天宫的笔也需要绑着吗？

    “肯定得绑着啊！”大哥替她解惑：“侧妹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刚来时带了一盒笔，这才几天啊，现在就剩这一支了。世风不古喽！这年头的神仙，啧啧啧……”

    愁人。柳侧紧了紧自己的背包。看来自己还是运气好，谢天谢地，在南天门柱子底下露宿几天，这背包还在。

    小哥看到她的名字愣了愣，偷偷看了看她的侧脸，余光里看见了她紧背包的手。谢天谢地么？如果不是自己在旁边，这背包得丢八百回了。太上老君的金丹孙悟空都给偷了，她还真当这个破背包的防盗功能比炼丹炉还强大呢！幼稚！

    “晓哥，你房子下来了吗？”大哥好像跟小哥很熟。

    “嗯，一会儿过去拿钥匙。”小哥有点懒怠。

    “你可别拖，拖一会儿房子又没了！你这都睡了十几年帐篷了还没睡够啊？放眼天宫都是独一份了！”大哥的担心溢于言表：“那什么，侧妹子，大哥给你派个活儿，你一会儿监督你晓哥去把钥匙拿了！”

    柳侧怎么也没想到来天宫的第一件活是迎新大哥给派的。她一愣怔，大哥还不乐意了：“怎么地，大哥给你找点活还不爱干是不？你记住，大哥姓郑名天阳，你帮大哥忙，以后去哪提大哥名都好使。”

    “噗”，小哥没忍住笑了出来，“行了老郑，这丫头要真上哪都提你，人家都说不认识得多尴尬。”

    郑天阳笑笑，不以为忤：“没事，现在不认识以后认识不就行了。搭两句话的事儿！”

    柳侧对郑天阳的社牛精神叹为观止。虽然生长在东北，但柳侧是天生的社恐，从小过年过节走亲戚，妈妈跟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见人吱声”。锻炼了这么多年，柳侧也只勉强达到妈妈的最低要求——主动开口别想了，但别人跟她说话，那必须能接着。

    跟郑天阳道了别，柳侧跟着小哥往里走。

    “咱们先去吃早餐？”小哥问。

    “不了吧，还不饿。先陪你去拿钥匙。”柳侧刚来南天门就被告知没有住处，昨晚又看到仙家群里的那一条公告，知道天宫房子紧俏。

    “也行。拿了回来再带你逛。”

    小哥领着柳侧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拐了几道弯，走到了一个连廊前。柳侧第一次见到这么长的连廊，极目远眺，才能看到一点入口的影子。不由赞叹道：“阔气！”

    小哥看看左右没人，一个起跳翻进了连廊，又径直往右走。

    “进来啊！”小哥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看柳侧还在连廊外的小径上站着呢！

    “入口在那边。”柳侧指着云雾缭绕处对小哥说。

    这孩子是不是傻？小哥看着她发愁。

    “天宫都是这样，搞的面子工程，就为了看起来很美。你想从哪进就从哪进，不然要仙家会飞干嘛？”小哥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

    有道理哦！柳侧想，自己会飞也没几天，在这飞着玩玩也行。

    她双手抓着背包带，猛地向上一跃，头砰地一声撞到了连廊的廊檐上，稀里哗啦地几声脆响，柳侧和几片廊檐的碎瓦一起摔在了地上。

    “……”小哥无语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跳出连廊，用力把柳侧扯起来。幸亏成了仙，不然这下非脑出血不可。

    小哥看着柳侧没大碍，自己又跳进了连廊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来：“别蹦了，到时候还得赔人家维修费。我拉你上来。”

    小哥不说柳侧也不敢蹦了。改天找个空地练练再说。

    她伸手过去把小哥的手抓得死死的，虽然成仙了，这点小擦挂感觉不到疼，但太丢人了啊，真是不想再摔一次了！

    柳侧现在轻盈了许多，小哥手稍一用力，就把她带进了连廊。站到连廊里的柳侧心下稍安，在人间的时候自己可不算轻，小哥如果拉不动她，她都不敢想谁会更不自在。

    看她站稳了，小哥松了手。“跟上！”小哥在前面背着手，手指对着她勾了一勾，柳侧自觉地跟了上去。

    向着连廊右侧走了大概十几米，侧面拐进了一个小院，小院的朱红漆门上挂着块牌子：天宫资产管理处。

    小哥也不用问人，直接走到西厢第一间去敲门：“开门！”

    柳侧震惊。来政府机关这么没礼貌的吗？应该说：“请问可以进来吗？”才对啊！

    “谁啊？这么早叫魂呢！”里面有人咕哝咕哝的。果然吧，人家办事员不乐意了！这房子还能要得到吗？柳侧替小哥担心。

    “你大爷！”小哥压着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