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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泛亮,以往在朔方,姜灿也是这个点起身,到院内打一套拳,然后巡视军营,再处理政务,若有突厥人骚扰,他就领兵出战威慑,若无他事,便带兵帮农百姓。

    这就是他的一天。

    而在姜国公府,他更想先把儿子拎起来一同练剑,看看他在玉娘的教导下是否有进益。

    昨夜玉娘来过了,向姜灿言明长安一切都好,又问过南胧县主身体如何后离去,可他总觉得,玉娘有事瞒着他,作为义父的确不该管太多孩子的事,可他作为朔方在长安的探子,是否该事无巨细得向他禀明一切?

    连姜平州被赐婚,他都不曾递信回朔方。

    事有古怪,姜灿便派遣一同入都的九义子姜平缰去暗自调查。

    思索着,姜灿叹了口气,转瞬就来到了姜平州的院落,与他所想不同的是,姜平州一早就起身了,现下正卷起腕袖在院落内洗马。

    “阿耶!”姜平州一眼就看见了姜灿立在院门口,他放下洗马的刷子,抬起长臂在脸上抹拭,又甩了甩手中的水,向姜灿走去。

    昔日糯米团子一样大的孩童,如今长成这般精壮模样,姜灿才惊觉自己错过了好多年,可为了南胧,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十二,你在做什么?”

    二人一齐向姜平州洗的马走去,马身通体雪白,一撮棕红鬃毛在马颈上略显惹眼,这明显不是姜平州的坐骑红椒。

    “儿在洗胡饼。”姜平州将松落在小臂的袖子往上薅,接着洗刚才还未洗完的胡饼。

    抬眼见姜灿面露狐疑,他解释道:“胡饼,李炤炤起的名,弄不明白她这个人,给什么人什么物件起名儿都带点吃的,什么银桂小稻,在这方面忒没天分。”

    姜灿听他絮絮叨叨,顿时明白,这是在给李炤炤刷马,不由皱起眉头,但语气还是温和:“你为何不唤马夫,要自己动手。”

    却见儿子目光柔和,声音细如蚊呐:“儿不放心旁人沾染她的物件,唯有自己动手才算安心。”

    姜灿笑了笑,宽大的手掌拍在他的肩上,语气揶揄:“你就这么喜欢她?”

    “阿耶说什么呢?我哪有,就是……反正就是没有!”姜平州耳根红润,胡言乱语起来,音调都话尾还有些上扬。

    “哈哈哈……喜欢就喜欢,敢想就要敢当,方不失男儿血性。”姜灿蹲在他身旁,再次拍了拍他的肩。

    姜平州被他拍了个趔趄,耳根的红迟迟不下,姜灿大笑出声,若是姜平州快乐,他与南胧也能坦然接受这个局面。

    他想起李炤炤那副苍白面孔,眼睛大而呆滞,眼神又阴又冷,瞳孔深如幽渊,算起来不过十五岁的孩子,就已是这般心如枯槁。

    “她喜不喜欢你?”姜灿问道。

    是啊,还从未问过这个问题,一向貌美过人,曾经被满楼红袖招的姜十二郎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主意。

    不过,在静默一瞬后,他扬眉笑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的确,老实说,这个孩子也不知是照谁长的,姜灿与南胧纵使好看,也都是偏英气的长相,这个孩子如今稚气未脱,容貌就已然艳丽又带有攻击性。

    可从他的话中,还是没有明确说李炤炤喜不喜欢他,这就证明他也不确定。

    “你都喜欢她什么?”姜灿再问。

    姜平州挠了挠头,揪着束高的发尾,连刷马动作也停滞原地。

    他半晌不语,良久才从幽林雨夜与李炤炤的第一次相遇中拔出思绪,他狭长眼中熠熠生辉:“阿耶,我在长安太孤独了,她也是。我第一眼,就能确定与她的羁绊,无穷无尽。”

    姜灿叹息,当初将姜平州送入长安后,李炤炤就被送进渭南县紫竹山林修道,国师严伯现算出二人八字相合。

    或许这就是缘分所在。

    他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无非是念着妻子身体孱弱,难捱过今年,又想着这位即将下降的公主对自己未来的丈夫没有丝毫信任罢了。

    姜灿有些想见见这位公主。

    “阿耶,你途径孟州时,可有何发现?”姜平州还想着昨夜答应过李炤炤的话。

    姜灿来长安,只带了一名义子与一队亲兵,走的是两京驿道,途经孟州时心有所感,当年送年幼的姜平州入都时,也是在孟州暂作停留,于是临时决定与姜平缰在孟州暂留一夜。

    改道进孟州,天气炎热得可怕,水道干涸,田地枯裂,所见百姓无不瘦骨嶙峋,青天白日,饿鬼横行。

    明明遍地哭声,可没有一人脸颊有泪,沟壑满面哭丧着,唇色泛白。

    零零散散的人往城外逃,进城后又见人戴孝麻衣抬着棺椁不知向何处去,更多的则是在城内游蹿的士兵。

    按理说孟州驻兵标识虎面。

    奇的是那些士兵左侧黥面,却无任何标识。

    他察觉不对劲,便先命亲兵在城外守候,自己与姜平缰进城。

    而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孟州刺史,赵华晖,向他问明一切。

    赵华晖出身寒门,姜灿出身没落世家旁枝,说起来也是寒门,二人异曲同工,多年前相识就相谈甚欢,于是结为好友。

    姜灿突然登门也不怕他怪罪,只是到了门口才见刺史府正门侧门皆是大开,进门后更是空无一人,地面挥洒着的斑斑血迹早已锈红,再寻赵华晖不得,姜灿直觉不妙,立刻带着义子姜平缰向长安疾奔而来。

    可刚到城门口,就被紧闭的大门关在城内。

    最后,与姜平缰扮作士兵,在深夜里攀上城墙,才得以逃脱。

    孟州,已是一座死城。

    在听完姜灿复述后,姜平州直皱眉头,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您可曾向圣人禀报?圣人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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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李炤炤的院落就洋洋洒洒进了一批又一批的宦侍宫娥,木箱沉地的声音混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将李炤炤陡然吵醒。

    她径直起身,在门外侍奉的黛青脚步舒缓进门,要为她更衣。

    “黛青,外面什么声音?”李炤炤抬着惺忪的睡眼,猛地眨几下,转瞬清明。

    黛青闻言,表情微愣,道:“回二娘,这是方才送来的。”

    与她一同侍奉李炤炤的雀梅端着铜盆进门,又在木架上放下,拧干了面帕,正要伺候李炤炤盥洗,她却将面帕接过,自己擦试。

    “二娘……”雀梅有些怯怯,不明白她是何意,还以为是自己侍奉不周。

    “我不习惯旁人贴我太近,抱歉。”李炤炤看着雀梅不知所措的模样,耐心解释。

    “二娘,您别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雀梅却在她这声满怀歉意的解释下轰然跪地,更加手足无措。

    黛青见状连忙跟着她一起跪下。

    两名宫娥跪在地上,相貌清丽,柳叶眉,鹅蛋脸,眸色如星灿烂。

    与蔚青,蔚蓝,皆是同一种类型的样貌。

    果然很符合陈贵妃审美。

    就是这名宫娥太吵闹了些,说起来并不如黛青稳重。

    李炤炤不是一个看重生活是否舒适的人,也不在乎侍奉她的人有多少,是否贴心。

    她对生活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要安安静静的。

    先前未曾察觉,以为只是暂时侍奉,所以她也没有事先言明习惯。

    不过看样子是要长久相处了。

    李炤炤斟酌着要不要留下雀梅,看着她跪在地上,方才还吵吵闹闹的,现下已然无声流泪,怯懦,可怜,又很会看人脸色。

    看来先前是在长生殿主殿侍奉的。

    她轻声叹息,道:“若是你再哭,本宫就叫伦忠带你回主殿侍候。”

    雀梅闻言止住眼泪,呆愣愣得看着李炤炤,倒是黛青立即明白,忙推了推雀梅的肩:“快谢谢二娘。”

    李炤炤扶额,抬手制止她们的动作,语气尽量平和:“既然要长久相处,那有件事要事先言明,”她清了清嗓,接着道:“我不喜欢吵闹,所以请二位在我在时,尽量保持安静,我也不喜欢贴身侍候,二位若是比较闲,那就管好这间院落一切事宜即可,多谢。”

    还不待二宫娥答应,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就在房内响起:

    “二娘好大的规矩。”

    好像边说还边翻着白眼儿,十分不屑。

    方才只顾着跟她们讲话,竟没发现陈贵妃被伦忠扶着脚步盈盈进了房内,李炤炤眸色一凛,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回道:“娘娘来做什么?”

    黛青和雀梅见状连忙朝着陈贵妃方向跪下。

    “你今日头一次随你阿耶上朝,你准备穿什么?还穿那身破破烂烂的道袍?是要朝臣都觉得吾亏待你不成?”陈贵妃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不必猜也知,是这个女人又突发奇想,否则怎会起个大早来李炤炤院中?

    院内那些木箱沉地的动静估摸着也是她弄出来的。

    再者,李炤炤那身道袍只是略显朴素,并非她说的破破烂烂。

    “娘娘,您想做什么?”李炤炤已经有十分的不耐烦了,只是语气闷闷,谁也听不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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