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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数日过后,纵使林知霜万般不舍,萧安庭还是率领着驻扎在燕京的镇北军余部,出发返回北地边境,协助与突厥的互市事宜。

    他这一走,林知霜心里也一下子空空落落——整个萧府本来就没什么人,如今男主人出门在外,家里更是冷清。萧安庭倒是和林知霜交代过,若是她觉得孤单,不妨搬回林家住,横竖林萧两家离得近,林丞相和林夫人又疼女儿,巴不得这嫁出去的姑娘多回来住住。

    只是林知霜懒得搬——她这个娇生惯养的性情,临时回趟娘家住都得收拾出好几大箱的随身物件,还是不折腾秋玉了——而且她也确实不愿意搬,虽说回家百般好,诸事不用管,只当个林家二小姐是清闲得很,可在萧府,萧夫人的身份着实给了她不少自由和便利。再说了,她又不是什么挂件,丈夫在时便挂在丈夫身上,丈夫不在时便要挂回父亲身上。她林知霜就不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么?

    这自由的小日子没过几天,林知霜的闺中密友姜屏媛便登门拜访——萧安庭还在家时,她可是怎么都不敢来萧府:一来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随便出门,二来是她对那位在前线厮杀多年的大都尉多多少少有些发怵,生怕偶遇他。

    好友相见自是欣喜,两人在府上闲聊半日还是不尽兴,姜屏媛又提到近日燕京东城苑新开了一家颇受欢迎的香料铺子,两人干脆起身出门转转。

    因为黎家一塌,长岭郡的衙门上上下下大换血,西边商路的事务办理暂时停滞,而萧安庭回北地郡坐镇互市的消息又已经传遍大晋,于是不少商队开始北上,有不少商人顺路来燕京做生意,甚至安营扎寨、直接在燕京开店面——而这家香料铺子便是其中一家。

    刚下马车,林知霜便明白为何往日里对香露和香囊不甚在意的姜屏媛今日会突发奇想带着她来香料店铺了——燕京东城苑再繁华,也甚少见过这番人潮翻涌、摩肩接踵的景象。

    东城苑多是大商铺和大酒楼。这家香料铺子店面已然不小,可居然只能堪堪容纳下慕名前来的诸多顾客。兴许是开业不久,店内人手不够,店内的陈设和装潢略显粗糙随意,但完全不妨碍生意的火爆——因为店内除了售卖普通的熏香,居然还提供在燕京市面上极为罕见的稀有香料,譬如伽蓝香,苏木,白檀香,乳香等等,有的香料甚至闻所未闻,就连林知霜也说不出名字来,只觉得香气各异,有的凝神静心,有的清冽醒脑,有的甜美勾人,有的又辛辣快慰。诸多香料一一轻嗅过去,只觉香气萦绕鼻尖,经久不散,绝对是上等的佳品。

    大晋本土所产香料品种单一,而这些稀有香料大多依赖行走于西域的商队,早早地就被豪门世家暗中预定了,燕京市面上可谓是有市无价。林知霜之所以能对这些稀有香料略懂一二,还是借了父亲和姐姐的光——每年西域诸国和南藩向大晋皇室所进贡的香料,皇帝都会赏赐一部分给朝中大臣;除此之外,太子也会偷偷托人送香来给林知燕,聊表倾慕之意。

    这些大多人不得见的罕见香料居然能摆上柜台售卖,还能源源不断的有储备货源,这家店的东家是哪里的神仙?林知霜在店里转了一圈,愈发惊叹于店家的经商头脑。因为整块香料的价格极为昂贵,饶是大富豪也未必舍得一掷千金,店家便将香料划成小块甚至磨成粉售卖,还有不少价格更低的成品香露和掺杂了其他填充物的香囊,所用香料分量极少,于是价格也不算太贵,且胜在品种繁多,诱得人恨不能把各式各样的香露和香囊都买了一份回家,挨个试过去。

    林知霜挑了好几种香料,又拿了几瓶香露。毕竟她常用的香露被萧安庭搜刮走不少。蓦地想起他,林知霜都有些脸红。

    临行前萧安庭和她耳鬓厮磨好几晚。林知霜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快丢了一半,结果他尚觉不够,带走了她最常用的香露和一块日常贴身用的巾帕,说是有她的气味傍身便如同她在身侧,也能缓一缓相思之苦。

    至于萧安庭给自己留下了什么念想,呵,他倒是把自己两个最好的暗卫留在家里护她周全,可自己专用的贴身物件是一概没有给林知霜留下。林知霜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和他讨要。再说了,萧安庭也不钟爱什么零散的贴身小物件,平日里手里拿着把玩的只有刀剑,也不是什么扇子玉佩之类,真要说是贴身的小件玩意儿,那可能只有贴身衣物了。

    林知霜越想脸色越红得古怪,赶紧把脑子里的东西赶走,赶上姜屏媛,一起结了账出门。

    姜屏媛手里没那么多闲钱,精打细算许久也不过挑了两样香料,眼瞧着林知霜七七八八买了一堆,不禁羡慕起来。林知霜也不小气,见她眼热,干脆都分给她一点,只当是尝尝鲜了。

    姜屏媛自是道谢不已。她想着方才在店中所见,购物者多是女子,要么囊中羞涩在柜台前犹豫许久,要么便是指望着身边的丈夫或是父兄付账,不禁感慨道,“我也想手中宽裕一些,只可惜这世道没给我们女子留个发财的门路,只有什么三姑六婆。你看,这里头除了稳婆有哪个是正经的?未嫁时便靠着家里的供养,出嫁后便只能仰仗着丈夫的鼻息,真是不甘心。”

    两人正说着,刚巧马车经过绮绿阁。此时天色渐晚,这个燕京最富盛名的妓院已经预备着开张,隐隐的霏霏乐声从街对面飘进车厢,于是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姜屏媛是工部侍郎之女,而姜父早年也是因为在地方上督造水利有功被提拔上来的,所以姜屏媛小时候见过市坊生活,自然也听过诸多清白姑娘逼不得已卖身入窑的传闻。

    方才抱怨女子没有挣钱门路只是因奢侈的香料而引发的小小忧愁,可对于有些同为女子的人来说,没钱二字就不仅仅是买不起香料那般无伤大雅了。姜屏媛觉得难过,也觉得尴尬。因为她听父亲说过,萧安庭的姐姐便是早年被发配入了教坊司,如今连命都没了。

    可林知霜想的不只是这些。萧安庭那一日和她坦陈了萧家过往,也解释了为何一直默认自己是萧安平。一是因为不愿牵连到已经逃走的那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弟,二是他多少有些自卑,虽然另外给母亲迁了坟,与姐姐长眠于同一处风水宝地,但还是不敢让林知霜知道自己生身母亲出身于勾栏。

    “委身勾栏的女子,又有多少是自愿的?多是逼不得已的无奈之举,怎么倒成了一辈子的污点了?”当时林知霜这样回答他。

    可她安慰萧安庭的话语并不能改变事实,世人既不向苦命女子垂下挣脱泥潭的绳索,也不愿轻绕了她们无奈出卖身体的举措,拿来当吃酒下饭的谈资倒是乐意得很。哪怕是林知霜自己,也囿于种种施加于大家闺秀的限制,她也得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勇敢。今日她和姜屏媛若是对着那倚绿阁多看上几眼,被好事之人传播出去,都是一件丑闻。

    “屏媛,我其实… …最近一直有个打算。”林知霜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告诉姜屏媛,也算是多个人拿主意。

    萧安庭走后没多久,林知霜就理了理他们二人名下的资产——刚好有几间闲置的空屋子,是之前做不下去的皮货店铺关门后留下的。她原本是打算做成一个书店,卖各类书籍,也允许别人借书回去看。后来听萧安庭说他小时候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学堂,林知霜心生怜悯之意,想着要不然改成一个无偿出借《千字文》《弟子规》之类的启蒙读物的小学堂,再请两个先生在里头定期授课,不求通识四书五经,也不求供出几个状元,只要能让上不起公学的幼童识几个字,好歹会写自己的姓名,也是一件善事。

    类似的事情其实林丞相一直在做,只不过他资助的大多是从地方上过了乡试的穷苦秀才,并不能顾及连书都没得念的幼童。

    “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啊,我绝对赞成,你瞧瞧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也算上我。”姜屏媛很是赞赏。

    林知霜其实还存了别的心思——她的本意并非只有帮幼童识字,她真正最想帮的是那些幼童家里或许存在的可怜女子。萧安庭和她讲过很多北地郡民生之事,很多女子自己孤身一人其实是可以勉强活得下去的,当街卖菜也可,做些手工活计拿出去卖亦可,实在不行早点嫁人也是一条路,哪怕是当个自梳女也能活。而那些家里还有老人或者小孩亟需用钱的,才是大多数女子被迫卖身的原因。

    但林知霜不可能派人挨家挨户上门去问谁家姑娘要卖自己,她的身份也绝对不允许她和虔婆牙婆之类的人扯上关系,所以她想来想去只能找折衷的法子,设立个供幼童读书的小学堂,慢慢了解了人家家里是否有揭不开锅的情况,再想办法给那些快无路可走的姑娘们找个出路,或是直接给银钱救急,能从风尘里救回来一个便是一个。

    只是,这么做便和开设个免费学堂完全不同了。开设学堂不过是买书,再请几个先生,花费也很有限;而要是想不让清白的姑娘们落入污泥,便是实打实的需要银钱,要是没个坚若磐石的家底,只凭这一腔热忱便贸然夸下海口,怕是到了最后把自己的身家全填进去都不够。而要是虎头蛇尾,想做就做,之后做不下去了便草草放弃,这种给人以希望后又把希望移除的痛苦,才更加折磨人,林知霜也不愿做这种事。

    另外,无论是林家还是萧家,都被很多人盯着。林丞相之所以可以公开资助寒门子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皇帝在背后支持,要的就是从寒门里提拔出抗衡南方氏族的新兴力量。

    而萧安庭的名望已经横贯大晋,她林知霜作为萧夫人,帮几个幼童读书也就罢了,只当是林家传统;可她若是好端端的突然干起了福泽女子的善事,定然要惹人猜忌的。即便她本意只是救人,也免不了会被人误解为拉拢民意,意图不轨。在这个朝局不稳的时刻,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得授人以渔,想办法给女子谋个能来钱的出路,她们只在其中牵线搭桥,这样说起来别人也抓不到她什么把柄。

    只是,这谈何容易呢?

    “书店我已经让人去布置了,请先生也是容易,我估计没过多久便可以开张。只是要怎么让普通妇人和没出嫁的姑娘也能挣钱,这事我得再好好琢磨。”林知霜道。

    姜屏媛看看手里装着香料的包裹,脑子里闪过诸多或靠谱或离谱的想法,嘴都有些跟不上脑子,于是想到哪里说哪里。“知霜,物以稀为贵… …嗯… …那家香料店铺定能挣不少钱… …香料… …香料… …可我们又没有香料… …知霜,你家有什么奇珍异宝之类的吗?”

    她这么一问,林知霜突然灵光乍现。

    姜屏媛的父亲身为从一线调上来的工部侍郎,家里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图纸,姜屏媛又极爱画画,常常拿来临摹,到了后来就开始自己瞎改着玩,有次姜父见了好笑,就让人按照姜屏媛画的去做了可拼装的简易模型,是一条安装了风帆和船桨的微缩大船。姜屏媛喜欢得很,还带去了他们官宦子弟上学的通文馆显摆,结果人人都想玩,最后一群手里没轻重的孩子争来抢去的,直接摔坏了。

    “屏媛你说得对,就是要物以稀为贵。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父亲叫人给你做的那条木质小船吗?我记得风帆和船桨都可以拆卸,还可以放在水盆里浮着不倒。如今市面上也有各类材质的小船玩具,什么纸质的陶质的瓷质的,可是都太简单了,既不能真的下水,也不能拆卸。要是能把这个木船模型做出来拿到市面上,肯定受欢迎。”

    姜屏媛听她这么一说也兴奋起来,两人一拍即合。木匠手艺难学,可是小件玩具拼装主要依赖于图纸,需要切割打磨的地方也很有限。只要拿得出图纸,依葫芦画瓢便是。大晋寻常人家女子都会女红,拿得起针线缝缝补补,难道就拿不起刻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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