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使臣

    “漠北使臣团已经入住京城的驿站,不日便会进宫。”殷文瑜漫不经心的说着,手上还在整理温黎需要在宴会上穿的衣服,“不错,挺好看的,绣坊的人还算用心。”

    侧目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人身着低调而不失华贵的礼服,墨发如瀑,柳叶眉下一双眼睛似一泓清水,平添了不少温柔和不谙世事的纯洁。

    温黎看着面前还在摆弄自己衣领的皇帝,犹豫了半晌,低声开口:“陛下,奴的身份,不应该如此穿着出现在国宴上,有失体统。”

    殷文瑜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意外了一瞬,好笑道:“这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朕想带男宠一起不可以吗?”

    温黎面色挣扎:“奴……不太想去见这么多人,求陛下开恩,莫要带奴一起去了。”

    殷文瑜皱眉看着温黎,不知道小孩是怎么了,但还是耐心问:“为什么,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

    面对殷文瑜凌厉的眼神,温黎低头避开,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看穿了心事,只是没有点破。

    温黎嗫嚅着说不出话,沉默逐渐蔓延,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逼的众人大气不敢出,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眼看皇帝的耐心逐渐耗尽,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温黎突然后退两步跪下,还是重复着刚刚的话:“求陛下开恩,莫要带奴一起去。”

    殷文瑜看他如此,冷笑一声:“好好好,胆子大了是吧,朕的话也不愿听了!”

    温黎还未开口,门外的宫人战战兢兢地进来通报:“陛下,国公府沈世子求见。”

    深呼吸了两次调整自己的情绪,扭头唤道:“茯苓,带温黎回流云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允许踏出房门一步。”

    “是,陛下。”茯苓上前,欲带温黎离开,温黎抬眼看了她一眼,俯身告退。

    “让沈世子进来。”

    沈君竹被下人搀扶着一步步走了进来,殷文瑜看着有些忍俊不禁,真真是自讨苦吃。

    “沈世子不在府中养伤,怎么有时间来宫里?”强忍住笑意,殷文瑜慢悠悠地开口。

    听出殷文瑜话音里的嘲笑,沈君竹的嘴抿得紧紧的,努力收敛自己的不满。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身体已经好多了,府医说可以适当走动。”

    不想跟他家常,殷文瑜抬手打断他的话:“有事直说。“

    沈君竹斟酌着措辞,生怕一不小心又惹了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但说出的话句句都踩在殷文瑜的底线上。

    “微臣不想去联姻。”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微臣明白,但陛下说了就算。”沈君竹一脸认真地看着殷文瑜道。

    “且不说微臣根本不认识那漠北公主。微臣从小与陛下一起长大,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就算陛下不知,微臣的一颗真心也是一直系在陛下身上。”

    说着,沈君竹直接跪在殷文瑜面前。

    “微臣就是做不了皇夫,宁可终身不娶,也不愿与一个不爱之人相伴一生。”

    “微臣明白自己现在名声不好,但微臣会努力弥补,也愿意等到陛下接受微臣的那一天。”

    一波听起来感人肺腑的发言直接让殷文瑜愣住,这人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表露心迹。

    还是如此令人……作呕的表达方式。

    “停!别说了,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殷文瑜觉得自己胃里波涛汹涌,一阵反胃。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所有半句虚言,必将无后而终!”沈君竹郑重起誓。

    对自己还挺狠,殷文瑜心道。

    “你那些所谓的情谊,到底是对于朕,还是对于朕所可以给你和你家族的权力助力,你自己心里清楚。”殷文瑜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这一点。

    沈君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万万没想到皇上如此不念旧情,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件事的,你可以走了。”殷文瑜冲他点点头,“滚吧,别再来烦朕。”

    被撵出了养心殿,沈君竹不甘心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还是黑着脸离开了。

    殷文瑜坐在榻上,指尖摩挲着茶盏,很快把这个意外抛诸脑后,又开始思考温黎的反常。

    她想不通温黎为什么这么排斥跟她一起去,介意男宠的身份?介意宴会上生人太多?

    温黎会这么想吗?

    殷文瑜觉得不会,毕竟温黎跟她相处很和谐,应该不存在不愿意跟她的表现,而温黎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陌生人的排斥。

    看来,应该是宴会上有他不愿意,或者说不能见到的人。一点点思索着,思绪逐渐飘远,茶水凉了都没有注意。

    觐见的日子,殷文瑜早早便在宫中等候,文武百官也都严阵以待,气氛庄严,场面盛大,也是做足了功夫。

    “漠北使臣徐怀墨、徐清越,携漠北使臣团众人,拜见凌国皇帝陛下。”

    殷文瑜微笑着说免礼,同时着重打量着这两位为首的使臣:“各位远道而来辛苦,宫里已经为使臣团布置好了下榻的宫殿,会有宫人带各位过去,歇息之后朕会设宴款待。”

    “多谢陛下好意。”

    按规矩走了流程,说完场面话,殷文瑜就打发其他人离开。

    待使臣团众人退下,殷文瑜单独留下了徐怀墨和徐清越二人。

    “想必两位就是漠北的大皇子和公主了吧。”殷文瑜笑着问道,“久闻漠北大皇子能文善武,一表人才,是不少大家闺秀的心上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徐怀墨拱手道:“陛下过誉了,常听人说大凌女帝乃是一代明主,英明睿智,巾帼不让须眉,令百姓安居乐业,外臣实在是佩服。”

    一番你来我往倒是说的双方没了最开始的紧张气氛。殷文瑜把目光转向了这次的主角,漠北公主徐清越。

    举止端庄大方,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眉眼间更是有一种普通大家闺秀没有的英气,从坐下起就一直微微笑着,言行之中挑不出任何问题。

    “今夜设宴,各世家公子都会到场,届时我们再认真讨论联姻。”殷文瑜又玩笑般的对徐清越道,“公主若是有相中的人,也可来告诉朕,朕可为你做主。”

    徐清越羞涩一笑,大大方方回道:“多谢陛下,小女的婚事还是烦劳各位大人操心了。”

    是夜,宏德殿内歌舞升平,宫女们鱼贯而入,步态轻盈,跪坐在每个人身侧,等待为他们布菜。

    “各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今晚的菜也不知是否合口味,不过都是精心制作准备,还望各位海涵。”殷文瑜进入殿中,朗声说道。

    “多谢陛下款待。”

    座下大臣们和使臣团已经开始觥筹交错,低声交谈,殷文瑜一边夹菜,一边注意着下面坐着的世家公子们。

    果然,沈国公身后坐着沈君竹,不知是否是伤口还未痊愈的缘故,他坐的看起来有些不适,但也不敢大幅度的随意摇晃,只得生生忍住。

    “清越公主,来,坐到朕身边来。”殷文瑜抬手招呼徐清越,后者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道谢后由宫人将桌案抬至皇帝身边,坐了下来。

    “饭菜可还合口味?”殷文瑜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多谢陛下关心,饭菜味道极佳,小女很是喜欢。”徐清越微笑着回应。

    “不知公主看过各家公子,可有相中的人?可以跟朕说说。”

    “这……”徐清越难得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

    殷文瑜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关系,宴会结束之后,可以来养心殿与朕一叙。”

    想是女儿家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殷文瑜直接给了台阶,徐清越也只得应下。

    席间不少王公大臣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徐清越的表现,公子们更是紧张,你来我往用眼神交流着,观察公主的目光在谁身上停留的更久些。

    在殷文瑜刻意地引导下,徐清越的眼神更多地落在沈君竹身上,不时问殷文瑜一些问题。

    一番交流过后,徐清越看向沈君竹的眼神已经带着了然。

    宴会进行至亥时,殷文瑜先行离开,大臣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徐清越应付了徐怀墨让她早点休息的话后,跟随宫女来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还是灯火通明,一道人影映在窗上,烛火跳动,那道身影也被照的影影绰绰。

    “陛下。”

    “来了,坐吧。茯苓,上茶。”没了外人,殷文瑜也是单刀直入了起来。

    “想必公主应该知道这次联姻是为何吧,漠北与大凌打了三年,不知突然提出联姻,是有何用意。”

    徐清越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大凌女帝这么直白的问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但她还是客气的回答:“当然是为了两国交好,停止战火,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殷文瑜直接笑了出来:“公主,不必用这些话来敷衍朕,如今漠北的实力并不需要用联姻来求得和平相处,而且在朕看来,公主对贵国大皇子的态度也并非十分亲近,想必这次联姻也是被迫而来。”

    被殷文瑜戳穿了心思,徐清越低头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根据朕得到的消息,漠北公主徐清越,也就是你,在宫中并不得宠,贵国皇帝有五个女儿,你排第三,常常被忽视,母族也不强大,帮不上你什么,贵国皇帝让你来联姻,本就不是诚心诚意。

    朕不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来找朕,或许朕可以帮助你呢。”殷文瑜言尽于此,见好就收,“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歇息吧。茯苓,让人送公主回去。”

    徐清越抬头看着面前淡然的皇帝,努力勾出一个笑,行礼后就离开了。

    “陛下,那漠北公主真的会跟您合作吗?”茯苓着服侍殷文瑜洗漱,忍不住问道。

    “自然会,以徐清越对漠北的仇恨,恐怕会想让皇位易主吧。”殷文瑜看着镜中素静的人,莫名想起了那个许久没有提过的人。

    “茯苓,你说……如果姐姐还在的话,朕是不是就不会如此辛苦呢。一个人扛起这江山,真的好累。”

    茯苓大惊,陛下怎么又提起了这件事,惊疑不定时,还是安慰道:“陛下定是累了,早些歇息吧,不要再想那么多。”

    殷文瑜叹了口气,还是站起身去休息,只是梦里,她又见到了姐姐。

    这些年来她常常会在梦里见到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只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有时她会梦见,传位诏书上写的并不是殷文瑜,而是殷文瑾,那个原本寄托着父皇全部希望的名字。

    而她在姐姐的庇护下,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每日只会纵马去玩乐的孩子。

    梦里的她很开心,而现实中的她,泪水已经濡湿了枕头。

    第二日清晨,茯苓来服侍殷文瑜起身时,看到她有些微微红肿的眼睛,怔了怔。默默地用妆容遮掩住。

    而后低声道:“陛下,白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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