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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王同知屏退左右,一人匆匆出门去见屠苏,然而并没过太久,他便又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此时他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没叫自己人去催陈方,反而对那听了刘县令吩咐在此等信的差役说道:“来呀,升堂!你们刘县令呢,把他赶快给本官叫回来,此案从急!”

    王同知身后两个随行的官差对视一眼,十分奇怪。

    怎么直接就升堂了?不是要私下严刑拷打吗?

    他们二人犹自在心中疑惑,倒是门口的差役闻言眼前一亮。心道刘大人真是神了!这怎么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就去给刘肖报信。

    刘县令这边看似还在和陈方插科打诨,实则已经控制住局面,只等人来。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满以为这陈方颇为难缠,想要为屠苏拖延时间还需费些功夫,不料那人竟会出手相助,直接替他省了不少事。

    要拖延时间,倒不是真怕陈方会如何,只是若要被他将初一交到王同知手中,届时他一心结案,定也不会再有心思去见屠苏。

    差役赶来报信时,就见这小小的牢房中挤满了人。

    陈方的人缩在一边,正在被刘县令笑呵呵地一遍遍来回扫视,全都低着头生怕和他眼神对上,被这个瘟神讹走钱财。

    连陈大人都不能幸免,被掏得一干二净,他们几个小喽啰又算什么?

    小六子几个已经被初一都扶了起来,此时小心翼翼地正给他们擦着伤药。

    几人在太平县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谁还没挨过几顿打?

    本想推说不妨事,可见初一照顾他们的温柔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愧疚,顿时觉得心中暖呼呼的。

    初一毕竟精力有限,慢慢几人便开始争抢起来,一个比一个哀嚎的大声,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门口堆坐的几个官差听了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他们是打了人不假,可这怎么叫得跟杀猪似的,哪有那么夸张?

    初一脚不沾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管管那个。

    两个衙役见初一忙不过来,齐齐上前有心想要帮忙。

    可等两人准备给他们擦药时,小六子几个便都闭了嘴不再哼哼,还接连推脱:“差爷,我兄弟比我伤得重,先去管他,不必在意我...”

    几人眼巴巴地等着初一,见衙役过来都嫌弃得不行,直叫两个好心的衙役欲哭无泪。

    报信的差役勉强挤进门,胡乱扫视一圈,便也没想太多,直接说道:“大人,王大人说要升堂再审,请您带着李初一前去。”

    刘县令一听是直接升堂,心里定了七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他终于不再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陈方几个,几人都松了口气。

    方才心里的压力实在太大,甚至都忍不住紧紧攥着自己的钱袋子,生怕一个不小心银子就没了。

    刘肖站起身,走进牢中,打进门起这才跟初一说了第一句话:“丫头,走吧。”

    初一对刘县令还是信任的,放下手中的东西,乖巧地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谁知小六子几个一听还要把初一带走,顿时不同意了。

    原本还趴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几个人腾地一下齐齐蹦得老高,团团把初一围在中间。

    小六子急道:“怎么还要走?你们究竟要把我大姐带到哪去?”

    他一时心急,也忘了刘县令不是坏人。

    又或者是初一看上去实在太过纯良无害,让人下意识地就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刘县令一脸懵。

    什么大姐?

    他愣愣地看了看初一,怎么就成大姐了?

    不过才短短一夜过去,这丫头怎么回事?

    怎么又能和那怪人结交,又成了小六子几个的大姐?

    他不过喝了些酒,是只睡了一夜没错吧?

    看小六子冲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刘县令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不走还在这待一辈子?难不成你们几个还在这陪她?你们愿意待着,老夫还养不起呢!行了行了,别添乱,在这关了有几日了吧?长记性了没有?赶紧都给我滚滚滚,该哪来哪去,往后别偷鸡摸狗了啊!老夫最看不上那小偷小摸...”

    他想赶小六子几个出去,却还是忍不住像个老妈子似的要唠叨他们几句。

    说到一半看见初一正望着他,老脸一红,言归正传:“行了,别耽误正事,让王大人等急了可不好!来吧,丫头跟我走,你们两个...”

    他指了指两个衙役,朝着小六子几个努努嘴:“把他们几个给我轰出去,少在这吃干饭。”

    小六子一听不像是要给初一定罪的样子,他们兄弟几个也不关了,顿时喜上眉梢,也不再阻拦刘县令,还朝他挤眉弄眼地说了一句:“刘老大,我大姐可没杀人,你懂的!”

    他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刘县令满脸莫名其妙,边走便对初一道:“他说什么呢?有病吧?”

    初一懵懂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六子兄弟几个正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见她回望,还用力地朝她挥着手。

    她忍俊不禁:“没有吧,我看挺好的啊!”

    陈方无精打采地跟在刘县令后头,垂头丧气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剩余的几个官差倒是生了别的心思,忍不住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你们听见了吗?那贼眉鼠眼的瘦猴叫他老大呢!”

    “听见了听见了,大人总说太平县令匪气重,我还当是大人看不上他胡说的,这回可算亲眼瞧见了啊!”

    “你们说,他会不会已经记恨上咱们了,咱们不掏银子,万一他回头找人把咱们给...”

    这人想得多,伸手做出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不能吧!咱们怎么说也是州府的人,他敢吗?”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这话一出,几人忍不住纷纷打了个寒颤。

    刘县令见几人迟迟不肯跟上,喝道:“干什么呢!还走不走了?”

    几人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来,赔着笑道:“来了来了,大人,小的们方才商量了一下,还是有些心里话想要与大人明说。”

    “有话直说!”

    刘肖还急着解决初一的事呢,天知道她爹拎着那大刀会不会突然发疯?他可是怕得很。

    “是是是,小人们是看这太平县实在穷苦,又钦佩大人清正廉明,心中颇有所感,也想着帮忙出一份力。这不,咱们几个一起凑了些银子,想帮着修缮修缮这县衙。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多少也是小的们一份心意。”

    一人站出来把话说完,剩余几个连连点头。

    而后又纷纷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一个接着一个递到了刘县令手里。

    还能有这种好事?

    刘肖揣着银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睡醒。

    “丫头,你打我一下。”他喃喃道。

    初一十分听话,伸手就照着他后背一拍。

    刘县令险些趴在地上。

    这下确定了,绝对没做梦!

    他直起身来把银子照单全收都揣进怀里,看着眼前几人也顺眼起来,异常慈祥和蔼地点了点头:“我替太平县,多谢几位小哥。”

    几个官差见他收了银子,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回去,连连出言恭维刘大人心系百姓,实在是难得的好官。

    两方人亲亲热热,言笑晏晏。

    初一乖巧的站在一边,看着各边人握手言欢。

    刘县令对每个人都热情慰问一番后,看向了陈方。

    陈方傻了。

    怎么就修衙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也没人跟他商量啊!

    他们几个给了银子,那他这个领头的怎么办?

    他一个铜板也没有了啊!

    方才那是赔的银子,当然做不得数。

    现在呢,州府的官差与太平县一家亲,大家都接连献上自己的心意。

    而你呢?

    你一个统领,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陈方尴尬极了,只穿着裹脚布站在地上,跟刘县令大眼瞪小眼。

    其余几个人面上不敢表露,心里却在暗暗看陈方的笑话。

    他仗着与王同知有些亲缘,成日眼高手低对他们呼来喝去,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几人当然巴不得他出丑。

    刘县令满怀期待地等了半天,见这陈方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领着初一走了。

    官差们都追了上去,只剩陈方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若要重新升堂,自然还需把李老爷和人证张云芳都找来。

    至于钱翠珍,此时也不再需要她了,王同知便没差人去。

    几个官差假模假式地先押着初一进了县衙正堂,刘县令则去换了一身官服,过了一阵才姗姗来迟。

    王同知正襟危坐于堂前,看上去不怒自威,颇有气势。

    李员外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堂中的初一,没了昨日的歇斯底里,往日和善的圆脸上平添了一丝狠厉。

    张云芳则根本难掩自己的幸灾乐祸,这灾星怕是要完了,总算能为三合村除了这个祸患!

    等刘肖慢悠悠终于走进来,还未向王同知赔罪,就见他突然起身迎了上去。

    “刘大人,快来快来,就等着你呢!你们太平县的事,还得你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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