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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楼

    “二哥!快!去拦住大哥!别让他出城!”凤华煜神智清醒了许多,拉住凤桓的手急声道,声音中竟有了哭腔。

    凤桓怔了怔,因是孪生的关系,华煜甚少唤他二哥。唯有娘亲逝世那日,守孝之时,尚且四五岁的华煜拉着他的手讷讷地说:“二哥,我怕。”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时她眼底的凄惶。

    而今,他在她眼底似乎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神色,让人心疼不已。无需问及缘由,他当即起身大步走至门口,朝空无一人的回廊招了招手,片刻一道青影轻飘飘落了地。随后躬身对他作了一揖。

    “二公子,三小姐。”

    “拿我的令牌,将大哥追回来。”

    凤华煜看着那道青影消失在屋顶,手依然不自觉地颤抖。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乱,然后仔细地去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她隐约记得,凤骁是傍晚出府去城外巡视。可等到她已经和衣睡下了,却隐约听见外头喧嚣嘈杂,然后便听见有人在外院大喊:“大公子遇刺!”声音凄厉难听。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连衣服鞋袜都顾不上穿,就那样赤脚跑了出去。更深露重,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夜露浸湿,透着刺骨的凉气,可她却全无知觉。一路跑到了中庭,中庭亮如白昼,乌压压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挂着一副吊死鬼般的神情,绝望而肃穆。

    建昭二十九年惊蛰,大魏东境的保护神离世。

    北山王的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南下直逼和州。爹爹一介书生死守和州城月余,没有一兵一卒的支援,却被小人背叛,里应外合破了城。城破之时,爹爹苦战而亡。凤家人从此四散飘零,而她也便从那时起开始了一生的多舛命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此时开始。

    所以,大哥不能出事!

    凤桓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难得地正经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大哥有危险……”凤华煜张口结舌,实在不知该作何解释。

    凤桓闻言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调侃道:“傻丫头,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这天底下有谁能伤得了大哥啊。”

    是啊,凤骁自幼熟读兵书,武艺超群,更是拜得旻山书院的岑夫子为师,修习兵法阵法。十八岁那年便被皇帝亲封明昭将军,镇守东境五州府。他身边的两个侍从嘉应、嘉垚文武双全,皆是翘楚。

    确实,这天底下真正能伤到凤骁的人屈指可数。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光明正大也防不住一些小人从中作梗,尤其在这战事纷扰的当口。

    凤华煜神情异常坚决:“凤凰你相信我一次,我没办法告诉你缘由。总之要让大哥回来,千万不能让他出城。”

    凤桓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皱眉道:“大哥骑得马乃是羲和族赠送的日行千里的良驹,此时怕已经到了校场也说不定。”

    凤华煜急得站起身来道:“那嘉应和嘉垚呢?他们跟在大哥身边吗?”

    “嘉应……前几日被大哥派去随州安抚百姓,此时应还在随州城吧。不过想来嘉垚那呆子应该在大哥身边。”

    凤华煜只觉得全身气血上涌,跌坐在床榻之上。

    “怎么办……怎么办……”

    无力感油然而生,难道这便是天道循环?乱葬岗上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她郁郁难平以至于冤魂不散的不就是这可笑的天道。即便重新来过也逃脱不过吗?

    她苦笑一声,剧烈咳嗽起来,待止住时嘴里已经泛起血腥气。

    不,不可以。

    自她回来之时,她便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一世荣枯她已经尝遍,此生此世唯有的不过一副嶙峋傲骨,哪怕被捏压成齑粉也要去搅一搅这天下死水微澜。

    她要赌,哪怕倾其所有。起身之时,心下便已然清明。

    “凤凰,和州……最高的楼是我们凤府的文昌楼吗?“她的声音一字一句,颇为缓慢。

    凤桓后退一步,手里的羽毛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他隐约感觉到不太妙。“你你你……在想什么?”

    “你说……若是文昌楼被烧了……算不算是个大事?”凤华煜突然间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容灿烂却笑得他后背都有些发凉。

    使劲咽了咽口水,凤桓牙齿都上下直打颤:“华煜,华煜……千万别激动……”

    若是真烧了,凤知清回来绝对能扒掉他们一层皮,搞不好他就得被发配到汀州去上战场。

    “冷静啊……”凤桓欲哭无泪。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北山王大军攻破和州城之际在和州点了一把大火,能烧的不能烧的统统付之一炬,其中便也包括了赫赫有名的文昌楼。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昼夜不休,如地狱红莲业火,焚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如果迟早都要被烧毁,不如由她亲手点上这一把火。救得大哥一命,那一楼藏之名山的死物也算是不枉于世。

    凤华煜起身慢慢朝葳蕤轩外走去,清芷连忙给她披上厚厚的狐氅。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凉风中传来多了一丝飘渺与冷冽:“凤凰……你若是不想牵扯进这件事,现在就躲远一点还来得及,不然……”

    此生,我绝不会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

    《大魏·和州异志》有过这样的记载,建昭二十九年惊蛰,和州府文昌楼起火。离城数百里之地便可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二百年间收藏于此的名贵字画,孤本珍籍皆付之一炬。

    “文昌”二字为开国晋惠帝亲题,预示着大魏文运昌盛,国泰民安。而这二百年间大魏也的确不负这“文昌”二字,文道纵横,大家辈出。

    两朝元老、托孤重臣凤知清告老还乡之时,皇帝多番挽留不成,特意把文昌楼赐给了他,还加封他为“文昌侯”。天下无不感叹太傅与皇帝师徒情深,才有了这“文昌谢师”的佳话。

    而此时,晋惠帝亲题的那块金匾已经摔落泥土中,被火蛇吞噬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和平常的焦木一般无二。

    何伯带着凤府的所有人忙着灭火,忙得四脚朝天。

    一身华衣的少女便站在火焰通天的楼下,手里举着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熊熊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脸上神色却异乎寻常地宁静,只那一双黒如曜石般的明眸光华流转。

    “文昌楼起火,和州城必将大乱,大哥一定会警觉,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想要下手便会难上加难。”她轻声说着,声音里有着一丝察觉不出的兴奋。

    凤桓有些怔然,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华煜吗?

    “华煜……”

    “凤凰,谢谢你。”凤华煜转头看着他,唇角是极其清浅的一抹微笑,却不知为何看得他心头一痛。他们是双生子,本是世上最为亲密的人,可他突然间发觉华煜好像哪里不一样了。继而摇摇头把这诡异的念头打消,大概是错觉吧。

    “等爹回来了,你就……就说是小爷我放的火吧。”凤桓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地模样,“谁叫小爷比你先从娘肚子里出来呢。”

    谁知凤华煜转头望着他甜甜地笑,顺势就把手里的火把塞给他:“本来就是你放的啊。”

    凤桓一张俊脸瞬间黑了一半。

    “好好好,陪你一起还不行吗?”凤华煜眼见不好忙哄他。

    “你说的啊!”凤桓龇牙,“不许反悔。”

    凤华煜颇为淡定地点头:“不过……爹爹相不相信我就不晓得了,毕竟二哥你……可是臭名远扬……”

    凤桓闻言怒气冲冲,就上来掐她:“哥哥我真是白疼你了,死丫头。”

    此时整个文昌楼已经被火舌包围得结结实实,顶楼最先烧着的地方几乎已经只剩烧黑的轮廓,不断有燃着火的木头、横梁、窗棂从楼顶坠落下来,三层的木楼发出可怕的“吱呀”声,已然摇摇欲坠。

    救火已经成了奢望,何伯望着窜天大火,叹道:“老爷最珍爱的那幅《夜宴图》也没了……”

    “《夜宴图》?”凤华煜转头,漆黑如夜的目光第一次流露出惊疑之色道:“《夜宴图》在楼里?不是一直放在爹爹卧房的么?”

    “临烟阁太过潮湿不利于保存书画,老爷上月就让老奴给放回到楼上了。谁想……哎三小姐……”

    还没等反应过来,凤华煜却早已在花园里寻得一方浇花的水缸,舀起满满一勺的水兜头浇了下去,然后不顾阻拦转身就往文昌楼里跑去。

    “华煜!不可!楼已经快塌了!”

    “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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