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不知不觉走到一楼门诊大厅。

    医院最多人的地方,也是最吵的地方,喧哗高声混杂着窃窃私语,可就在这么一片嘈杂声中,顾青珏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刻意放慢的语速,珠玉般圆润的音调,“大爷,您得先点一下确认才能写”。

    排队的人群里,他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站在老人身边,指着屏幕的姜蕊,依旧是一身黑,带了个白色口罩,为了迁就老人,半蹲着说话。

    不想动,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送走了连连道谢的老人,自己礼貌地递出医保卡。

    “我想挂乳腺科。”

    一阵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乳腺科只有普通号了,十一点半的可以吗?”

    “可以。”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窗口后的收费员抬起头,不解地看向窗外。

    一男一女,仅凭一双眼睛,她就认出了男人。

    全院大投票,4350票中拿到了4000票的高票数,民选的协和门面,公认的人帅能力强,温柔体贴还多金。

    “顾医生啊,这是你亲戚?”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收费员的好心情。

    “小刘,不用给她办了,我这边安排就行。”

    顾青珏拉着姜蕊走到了僻静处,眉头忍不住拧成一团。

    “怎么了?□□不舒服?”

    “具体什么情况,多久了?”

    “额”,看到顾青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胸部,姜蕊伸手捂住对面人的眼睛,“我没事儿”。

    掌心的睫毛轻扫,反应过来这个动作太亲密,她又忽然收回手,目光不自在地往旁边暼,“我真的没事儿”。

    “既然都来了,那就找医生给你看看吧”,顾青珏似乎也察觉到了刚才的不合适,转而握住她的手腕,“你先去休息室,我跟林晨说一下带你去看医生”。

    顾青珏很少这么坚决,不管她的意见,替她做决定。

    姜蕊进到房间才发现是个男医生,戴个眼镜笑眯眯的样子,“把上衣推到胸部以上,内衣解开也推上去”。

    姜蕊庆幸带了口罩,医生看不到她样子。

    只是检查完的时候,通红的耳朵还是暴露了她的窘迫。

    顾青珏没发现她的异常,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阳哥,检查完什么情况?”

    “应该是有结节,具体的话需要彩超才能确定。”

    “上次月经什么时候”,郑朝阳把目光转向姜蕊。

    姜蕊被问住,哽了一下,“大概是……上个月月末?”

    被郑朝阳白了一眼,姜蕊不确定地说,“可能是28号左右?”

    “上个月27号。”

    肩膀上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来,姜蕊抬头,却只看到顾青珏流畅的下颌,抿了抿唇,迎着郑朝阳略带戏谑的眉眼。

    “嗯,应该是这天。”

    做完检查,拿了药,姜蕊和顾青珏坐在上次的便利店,同样的位置。

    便利店没什么客人,只有空调风机呜呜地转动声。

    “以后不舒服记得跟我说,虽然不一定对口,但毕竟我还是个医生。”

    “嗯”,姜蕊搅着杯子里的酸奶,心不在焉地回应。

    昨天晚上母亲说的不是借口,上午她听到王姨说,要去给做了乳腺手术的女儿陪床,一对比症状,她才想着借这个机会也查一查。

    只是没想到刚好碰到顾青珏。

    “还在别扭?”

    一只大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轻轻地叹了口气,“下次给你找个女医生”。

    “朝阳的医术在乳腺外科是排得上号的,人品也绝对值得信任,今天带你去还占用了他的私人时间……”

    那只大手温温热热,正正好挡住头顶呼呼吹的冷风。

    “我其实……”

    姜蕊打断了顾青珏的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又低头祸害酸奶去了。

    眼看着酸奶都被搅成了水,顾青珏握住了身旁的手。

    她的手很冰,透过血肉,连骨头都感到了寒意。

    那是从北国极寒雪地而来,与天俱生的一股子透净冰凉。

    大雪无声,滋润万物。

    “其实什么?”

    “蕊儿,你这样我很不安。”

    等着姜蕊做检查的时候,朝阳给他发了消息。

    -乳腺结节基本都是压力大、思绪重导致的,看你家这个小姑娘,也是个心思重的,平常时候好好疏导一下。

    她也才二十四,可身体却比四十岁的人还要差。刚入行时无良经纪人二十四小时压榨她,从来没在饭点好好吃过饭,落下了胃病;早年拍打戏落下了腰伤,晚上要蜷缩着才能睡着,还有遗传的偏头疼,时时缠绕着她。

    即便他是医生,却也没办法分担她的半分痛苦。

    “你知道的,你和妈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这句话……

    姜蕊下意识转头,顾青珏的目光深沉地像是夜间的海,巨大的波涛隐藏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下。

    那年母亲病重托付,他紧紧攥着她的手。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手背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手暖了,整个身体仿佛都热了。

    “你为什么不介意我让男医生帮我检查乳腺?”姜蕊顾左右而言他。

    “我是医生,见惯了患者的身体,对我们来说那只是要治疗的一个器官,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还算什么医生?”

    姜蕊点点头,沉默地看着桌上的酸奶。

    太纯了,没有一点儿甜味儿,她挖起抿了一小口,勉强吞下去。

    不喜欢。

    “那天晚上,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就被……”

    强|奸两个字,含混在喉咙,声音小到姜蕊自己都听不见。

    “蕊儿,你还在害怕是吗?”

    顾青珏的声音温柔地像三月的春风,“别害怕,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如果,我那天晚上被……你会介意吗?”

    姜蕊握紧酸奶瓶,猛猛灌了一口,唇齿间满满酸涩。

    “我介意!”顾青珏声音忽然严肃,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店员。

    “但我介意的不是你被侵犯,我介意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安全,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所以当晚我就把伤害你的人送进了警局,还给你找了助理。”

    自从那件事之后,这是她和顾青珏第一次见面,她是不敢见,那他,是不是不想见呢?

    顿了一下,姜蕊放下勺子,转头直视着顾青珏。

    “那你……介意那晚我说的话吗?我知道你听到了。”

    即便我受到侵犯,断手断脚,我只求坏人留我一命。

    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觉得很窝囊。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嘴唇也失了血色,一副孤注一掷的样子。

    顾青珏恍然大悟,所以这才是这段时间她反常的原因,处处躲避他,宁愿不见母亲也要避开他。

    他忽然就笑了,难得一见的、灿然的笑,“我不介意,不仅不介意,还很欣慰,甚至为你感到骄傲”。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了,你明白,我更明白,相比于你被坏人吓到失去理智,我更希望你像那晚一样,即便身处最糟糕的环境,也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你活着,家才是家,我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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