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打岔，姜蕊直到中秋那天才想到自己想说的话。
趁着母亲没注意，她悄悄溜进厨房关了门。
“顾青珏，我有件事跟你说。”
“你说”，顾青珏围了个蓝色围裙，正熟练地剖解着鱼身。
“在部队的时候你不是托你朋友给我送药嘛，我们说话的时候被一起参演的嘉宾听到了，你最近出门可能要多注意下，我怕有人会找到你们医院。”
她在娱乐圈这几年比较低调，不发通稿，粉丝不多，再加上一直拍戏不着家，倒是不怕狗仔。
但接下来一部军旅电视剧和一部军旅综艺，赵影推测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少热度，不排除对日常生活有影响。
“好的，正好最近实验室活儿也比较多，我就住宿舍吧。”
姜蕊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你们还有宿舍啊，福利真好！”
既然顾青珏住宿舍，她就免了和他同房的尴尬，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没有回头，顾青珏都感受到身后人的快乐，嘴角忍不住上扬，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顾青珏不在家，姜蕊最近颇为自在，下次综艺录制在一个星期之后，难得她能好好陪陪母亲，每天吃完饭还可以去小区楼底下散散步，悠闲得很。
这天赵影过来，说三天后有个活动需要她出席。
“你代言的腕表，那可是个大金主，一季的费用就是200万。”
看在钱的面子上，姜蕊很听话地被造型师摆弄来摆弄去三个小时，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到了国贸。
活动现场人声鼎沸，不过一大半都是因为搭了台子被吸引过来的路人。
为了契合这款翠羽之心的手表，设计师lola特地为自己选了一款深绿色长裙，走路都需要有人为她提裙摆的那种。
“小蕊”，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赵影皱着眉头，面露焦急，“我得先去下医院，我父亲不小心摔了一跤昏迷，在医院等着我签字呢，一会活动结束你直接去-2层北厅，我让人在那里接你”。
“你快去吧，不行我自己打车回去也一样的。”
姜蕊知道这种亲人生病时候的无措，她嘱咐赵影，“你路上慢点”。
赵影草草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一阵闪烁，姜蕊听到台下的快门声，努力让自己不要眨眼。
她还记得上次参加一个颁奖典礼，就因为自己眨了眼，公司花了大价钱才处理掉闭眼睛的照片。
漫长而又枯燥的访谈后，她终于被主持人放下了台，品牌方的工作人员护着她往外走。
“姜小姐，就送到这儿了，我们还得回去收拾现场”，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看着她进了电梯，一脸歉意。
“已经很感谢你们了，未来有机会再合作”，姜蕊站在电梯里，右手捂住胸口，在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里冲她们微躬。
等到电梯开始运行，她终于忍不住转动了下脚踝，平常不怎么穿高跟鞋，今晚穿着站了两个多小时，后脚跟火辣辣地疼，想来应该是磨破了。
身体靠着电梯扶手，姜蕊看着楼层数字不断变换，头顶是铁链不停转动的声音。
赵哥只说有人来接她，也没说是谁，她到时候怎么才能找到人呢？
叮！
电梯停在了三层，有人气喘吁吁进来。
男人不高，偏胖，一身不太合身的老旧西装，脸上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掉。
姜蕊下意识站直身体，进来的男人直勾勾地看她，笑着，“姜蕊，我是你的粉丝”。
“谢谢”，她本能地回答，神情严肃。
这个离她不过一步的男人，眼神狂热地让人心惊。
刘建成一周之前就看到了品牌方的预告，但因为一路的红灯他没能准时到达，来的时候不仅没挤到前排，活动也临近结束。
他不甘心，跑楼梯赶上了下行的电梯，和姜蕊见面。
“我叫刘建成，家在北里胡同81号”，男人边说边往前走，离得近了，汗味混合着口臭味，扑面而来。
姜蕊没说话，也不敢看他，眼神飘向变换着的电子数字。
已经到一楼了。
再有两层。
再快点吧，她心里祈祷。
手腕忽然黏糊糊的，她看到手上多了双黑色粗糙的大手。
“我好喜欢你，从你出道就喜欢你了，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那人语无伦次地说着喜欢她的车轱辘话，一张坑坑洼洼的脸还越来越近。
姜蕊屏住呼吸躲闪着，一步步被逼到角落
“有人来接我，就在楼下了，请您自重！”
听到有人，刘建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松。
趁这个空档，姜蕊猛地甩开男人，快步走到门口。
电梯门缓缓打开，姜蕊拉起裙摆，几乎是跑出去的。
环视一周，车库里空旷，且昏暗。
车辆有序地停放着，但没有人，拖沓的脚步声就在身后。
姜蕊不敢停，用尽力气，往前跑。
她穿着高跟鞋，鞋边几乎嵌进后脚跟，每一步都恍如走在刀刃上。
终于，她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由远及近，车上似乎还放着音乐。
“救命，救命！”
“有人吗，救命啊！”
姜蕊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自己的耳膜，带地脑子嗡嗡作响。
很不幸，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这么停滞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被拽进了黑暗，整个人被扔到了地上。
“跟我回家不好吗？”
“既然你不想回家，在这里也行。”
黑暗中，姜蕊听到了解皮带的声音，听到了汽车越来越远的声音。
看不见人，可令人作呕的那股味道，混着尘土，越来越近，她双手摸索着，可手边只有冰冷的墙壁。
曾经看过的新闻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被人强|奸｜丢｜尸在小树林的女孩，镜头里大哭着瘫倒在地的母亲。
“随你怎么样……”
“能不能，让我活着。”
“我妈还在家里等我，我不能死。”
没得到任何回答，姜蕊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天塌地陷。
咚！
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有人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接着就是一阵拳头与骨骼的撞击，身边黑车的警报声响起，带起了整个地下车库的尖锐叫声。
姜蕊硬撑着站起来，把高跟鞋脱掉，提在手上，踮着脚往外走。
车库边缘久久无人打扫，灰尘直接贴在脚底，还有车轮缝隙掉落的碎石子，小小的直接陷进脚掌。
顾不得疼痛，她只想走到有光的地方。
“等一下。”
激烈的打斗声中，她听到有人叫自己，可她不敢停，脚步愈发快了。
“蕊儿，是我。”
熟悉的声音，姜蕊犹疑地回过头，耀眼的白炽灯下，顾青珏正挽着袖口往前走。
他应该是从什么正式场合出来，衬衫加西装裤，比平时穿白大褂更清逸俊朗。只是离得近了细看，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上散落着血点，皮带也从裤袢掉了下来，只剩银白色带扣还紧紧锁着精瘦的腰身。
“没事儿了”，她落入了男人的怀抱，温暖干燥的手心轻抚着她的背，姜蕊忽然就没了力气，双腿发软，几乎是靠在顾青珏的身上。
“李律师，国贸负二层，麻烦您过来处理一下。”
李成得到消息，叫上助理徐童桐，连外套都没穿，着急忙慌地开车赶了过来。
来之前他预想了许多情况，什么车祸、杀人的血腥场面轮番想了一遍。
到了却发现，顾青珏好端端地站在原地，面前躺着一个男人，衣服上全是血，脸已经被打得看不出样子了。
“这是……？”
“公共场合□□未遂，我只有一个要求，他再也不能骚扰我妻子。”
“麻烦了。”
顾青珏说完，又给了地上的男人一脚，旁边鹌鹑似的徐童桐不自觉地抽动了下——这看着得断好几根肋骨。
徐童桐站在师傅身后，毕恭毕敬地看着清瘦的男人坐上车开走，才终于敢喘气，“师傅，这谁啊，这么牛？”
同样是衬衫西装，他一看就跟自己这种社畜不一样，满身的贵气，不说话站在那里都自成一派。
“他就是你师傅敢跟领导拍板的底气。”
车都走远了，李成的目光还注视着那辆低调的黑色奥迪。
四年前，他被雇佣，以百万的服务费作为私人律师，专门负责顾青珏的个人事务。
可收了1000多天的工资，却连“爸爸”的面也没见过，好在，躺在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终于出现了。
“不过师傅，怎么没看到他的老婆？”
“他老婆？可不是能轻易露面的人。”
顾青珏把车停在清园水榭的时候，姜蕊还在昏睡，像个婴儿似的，整个人蜷缩在副驾驶，裙角团在脚边。
把人一路抱到卧室，他没敢开灯，就着月光，先给她把碍事的裙子脱了，换上舒适的睡衣。
往客厅走，他想起上一次带她来这里，大雪漫天的冬夜，零下二十度，街上荒无人烟。
那时候陈玄因为这边离央美近，还借住在这里，把房间搞得和病房一样，刷白的墙，楼上楼下六个卧室，只放了一张床。
嘶！
尖锐的疼痛感袭来之前，人先噤了声。
真的太久没来清园这边，房间里的布局有些陌生，拿个药箱都能撞到桌角。
顾青珏揉了揉自己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尾，盘腿坐下给姜蕊清理伤口。
地下车库她跑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的双足，脚踝处血淋淋的伤口，纤细的女孩左手提着鞋，右手拉着裙摆一侧，另一侧长长的裙尾拖在地上。
即便那样狼狈，整个人也美得像是开在污浊泥泞池塘边的一簇铜钱草，碧澄透净。
任由情绪控制大脑，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女孩翻裂的伤口，猩红色的血肉衬着那双略显苍白的双唇，在月色的映照下，格外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