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在姜母强烈的要求下，姜蕊抱着被子跟顾青珏进了房间。
-多大的人了，还要和亲妈一起睡。
-你们两个都大半年没见了，一点儿也不想对方吗？
姜蕊拖沓着脚步，一脸为难。
上次进这个房间，还是他们刚领证那阵儿。
母亲病危，为了让母亲安心，他们和衣在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两个人都是腰酸背痛的。
后来她被公司安排拍戏，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在家，回来也是借口想妈妈，跟姜母一起睡。
可刚才吃完饭，她软磨硬泡了好久，都没说服自家母亲，就连顾青珏劝说都没用，铁了心要让他俩睡一起。
姜蕊抱着被子，站在床边，无措地看向顾青珏。
“我……”
顾青珏给她比了个手势，嘘。
看了一眼门外，姜母的身影还在客厅闲逛。
“妈，我和蕊儿先休息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在姜母满意的表情下关上门，他转身走到她身边，“被子给我吧”。
那团被子仿佛是姜蕊的支柱，她双手紧紧勒着，顾青珏扯了一下竟然没成功。
忍住笑意，他俯下身，轻轻地拍了下她的头。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啊……不是……我……”
声音越来越小，姜蕊眼见着像个大蒸笼开始浑身冒汗。
两个人也就不到一掌的距离，顾青珏眼里映着她通红的脸。
姜蕊的脑袋瞬间短路。
他凭那双眼，就迷的人七荤八素的。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句话，姜蕊迷迷糊糊地想，那护士说的挺对的。
和她不一样，他的眼珠漆黑，不细看都看不到瞳孔，眼尾像是汉字笔画的捺，重重地扬出去。
顾青珏眉眼微弯，趁人发呆的时候，把被子抽走，铺在了地上。
“晚上我睡地板，你别紧张。”
姜蕊回过神，才发现顾青珏已经躺下了，高大的身子夹在床和衣柜的狭小缝隙里，局促异常。
姜蕊咬着唇看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慢慢地爬上床，关了灯。
第二天起床，姜蕊揉着惺忪的双眼往外走。
顾青珏已经上班去了，沙发上坐着赵哥，过来通知她，假期取消。
“因为有艺人出事，原本在我们之前上的《奇谈》，可能要推迟，所以综艺拍摄时间提前，今晚的飞机飞天津。”
“另外，你一会儿收拾好跟我去公司看本子，最近又有不少新本子递进来。”
姜蕊和赵影不常来公司，可每次来必要感叹一句，真豪华啊。
京郊圣泉山的边上，几千平的地，做得像旅游度假区，小桥流水、绿树成荫，实际却只是一个工作场所。
边往里走，老赵边感叹，“这里的绿化，比我们小区的面积都要大”。
“我们小区，连绿化都没有。”
老赵瞟了一眼姜蕊，皮笑肉不笑地，“能比吗？你们小区可是在寸土寸金的二环以里，边上就是协和，有没有绿化重要吗？”
姜蕊没敢再说，房子是顾青珏的，她和母亲只能算是暂住。
刚走到1号楼，姜蕊就听到了一个尖细的女声，“呦，这不是小蕊儿吗？”
有人绕过赵影，像风似的缠上来，握住她的手。
“钱姐”，姜蕊抑制住想要往后躲的冲动，生硬地和钱多多寒暄。
“看着是黑了哈，这拍军旅剧该防晒的也得防晒，你可是靠脸吃饭”，钱多多的嘴像个机关枪，扫射完姜蕊，又转回头，“我说赵影，你这经纪人当的也太不称职了，艺人自己不注意，你不知道时时给打伞吗？”
钱多多说的时候还紧攥着她的手，一双眼瞟向赵影，略带不屑，“当初跟着我的时候，我可是生怕小蕊磕着碰着，真的是拿人当宝贝”。
赵影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扭头往前走。
姜蕊使劲儿挣了一下，“赵哥也特别好，钱姐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她小跑跟上赵影，“赵哥你别生气，钱姐也是……”
“我其实没生气，就是不想搭理她，她这种经纪人，带不出什么好艺人。”
赵影忿忿不平，“她当时怎么对你的，我可都听说了，也就你脾气好，现在还为她说话。”
姜蕊当年被陈玄一眼看中，果断签下后，就分到了钱多多手下。
钱多多在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人脉广，敢拼敢干，跟各大导演和制片人关系都不错，姜蕊入行那一年多的时间，的确拍了不少电影，但同时，也没留下什么好名声，什么靠老板上位、毫无演技、烂片女王，都是她的相关词条。
“当年钱姐也是想让我多接工作，减轻家庭压力，这不能怪她”，姜蕊拍拍赵影，“好啦，不要生气了，我们去看本子吧”。
顾青珏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钟了，临下班又入院了一个新的儿童病患，急性髓细胞白血病复发，安排各项检查，写既往病史，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夏日的夜晚，一阵风起就能吹散白日的燥热。
顾青珏慢悠悠地走到楼底下，抬起头。
二楼正中的窗户，有光，有人影，细听，在悠长的蝉鸣声中，还有不甚清楚的人声。
他脚步轻快地上了楼，姜母已经睡下，客厅桌子上有给他留的饭菜，盖在罩子里。
往卧室走，房间里隐约有脚步声。
“还没睡？”
顾青珏倚着门框，看到了地上的黑色行李箱，和弯腰叠衣服的姜蕊。
两个人对视一眼，姜蕊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临时通知录节目”。
看到顾青珏低垂下的眼神和缓缓落下的笑容，她挠挠头，又解释一句，“本来说是有个一周的休假的，呃……不过我很快就回来了”。
姜蕊不敢看顾青珏，他落寞的神情，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罪人。
房间里只剩沙沙的叠衣声，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姜蕊忍不住胡思乱想。
本来她回来还可以多陪陪母亲，减轻顾青珏的压力，结果现在还是要他既顾工作，又顾家里。
余光里的身影动了，慢慢走近，蹲下来，“要去录什么节目？”
“一个军营体验节目。”
“军营体验”，顾青珏低声重复着，“你……”
是不是很想，再见到你的恩人。
这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今年拍的军旅剧和参加的军旅综艺，不已经很明显了吗？
“嗯？”姜蕊抬头不解。
面前这人粲然一笑，忽然起身，“我去给你拿些常备药，这种天气一冷一热，最容易感冒腹泻了”。
刚装好的行李箱，又被顾青珏塞了一大堆药，他仔细地叮嘱。
“如果发热或者头疼，就吃这个小白瓶里的布洛芬，如果腹泻的话，就吃这个小红盒子里的思密达……”
“思密达？”姜蕊拿起小红盒子，上面一个蓝色的小恐龙比着大拇指，眉毛高高飘在头顶。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眉眼弯弯地看向顾青珏，“还是草莓味儿的？”
“这个药，口味像是石灰水，我想有个甜味儿，你比较好下咽，夏天的东西容易变质，还是要注意。”
顾青珏继续给她行李箱塞东西，驱蚊药，治过敏药，还有一副耳塞。
“你去部队打的应该是95，戴耳塞可以防止耳鸣。”
“这个马克笔，你就用来做记号，省得之后衣服拿错。”
顾青珏终于把东西都塞进了这个20寸小行李箱，他拍拍手，一抬头就看到了姜蕊惊奇的目光。
“你知道好多啊，感觉对部队很了解哎？”
顾青珏顿了一下，随即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我之前读的是军医大，所以比较熟悉”。
姜蕊点点头，拿起地上的手机。
十点十分。
“赵哥快来了。”
她刚提起箱子，就被顾青珏接了过去，“我送你下去”。
“怎么？舍不得你老公？”
赵影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出神的自家艺人，忍不住调侃。
“没有，我只是”，姜蕊摸着手上的黑色表带，看向窗外闪烁的五彩霓虹，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好像从来没了解过他”。
“嗯？怎么说？”
“或许是医生的原因，他对我和我妈都很好，几乎可以说无微不至。”
姜蕊想到刚刚小区楼下，顾青珏温柔而又强硬地给自己带上表的样子。
部队没法用手机，少不了用表看时间。
戴着吧，戴着我也放心。
赵影还等着姜蕊接下来的话，没想到她只叹了口气，就闭口不言了。
“是不是还少个但是？”
窗外有车一辆辆疾驰而过，这就是北京，即便户口上已经是北京人，却依然陌生得像第一次来似的。
姜蕊面沉如水，“没有但是，我或许还没习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