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因卢婷悦生产,月袖忙着照顾她,阿忆轻松自在了好几日。可时间一久,总觉得无所事事,日子过的十分无趣。

    终于挨到了正月十五,洛城的习俗,会举办盛大的灯会,以庆祝新年的结束,俗称上元节。

    阿忆心中有气,对于谢绫的邀约是充耳不闻,完全当作不知晓此事。

    翠翠在旁说道:“少夫人,您就放心少爷和徐小姐单独出去么?

    翠翠授了徐景韵的意,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阿忆叫出去,去看花灯。

    阿忆不以为意,翠翠继续劝她:“少夫人,说不定这次出去,您和少爷还能增进感情呢?徐小姐再怎么做妖,您也是原配,还能反了天不成?”

    阿忆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坐在梳妆镜前打扮起来,翠翠明白,她是动了恻隐之心,今晚的灯会她一定会去。

    淡粉色锦缎裹胸,下坠烟粉色褶皱长裙,外面裹了件红色披风,乌黑的青丝上别了支白玉簪,再无任何装饰。阿忆畏寒,特意还拿了暖手炉出门。

    天还未暗,大街上就热闹非凡,阿忆和谢绫挤在一辆马车上,徐景韵自己单独一辆。上车时,阿忆瞥见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红色很衬你。”谢绫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阿忆说道。

    平日里阿忆穿的极为素净,很少穿艳丽的衣裳。今日她披着红色的披风,很是好看,让人眼前一亮。

    阿忆不说话,她心里憋着口气,不愿去搭理谢绫。谢绫吃了个闭门羹,自觉闭上嘴不再说话。

    马车行至百味楼门口停下,今日此处可谓是座无虚席,好在谢绫早在前几天就定下包间。

    谢绫扶着阿忆下车,这让徐景韵心中十分不爽,她下车后向他们二人走去,对谢绫说:“还是绫哥哥想的周到,早早的便定下了地方。我在徐州就听说过百味楼的大名,今日沾了绫哥哥的光,有幸来尝尝。”

    谢绫冲着徐景韵笑了笑,说:“那今儿你可得多吃些。”

    三人进了百味楼,谢绫定的是最顶层的雅座,小二引着他们上楼,边走边介绍:“三位客官真是眼光独到,小店所有的菜都是洛城最时新的,平日里达官贵人都爱来这宴饮。”

    徐景韵打趣都说道:“时新不时新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味道好才是最重要的。”

    小二忙说:“那我们店的菜口味是数一数二的,小姐尝尝就知道了。”

    谢绫附和道:“她嘴向来是最挑的,你们可得做的好吃些,否则她可饶不了你们。”

    三人落座,谢绫贴心的给阿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并嘱咐她:“切莫为了看窗外美景而着凉,你先看看外头有哪些有趣的,待会用完饭,我们去看看。”

    阿忆点点头,坐在她对面的徐景韵脸色又暗沉了几分。

    菜陆续的上来,果真如小二所说的都是时新菜式,别处都没见过。鸡肉是用荷叶包裹着蒸制而成,以往都是炖汤或者清蒸,鸡肉吸满了荷叶的清香,软糯香甜。

    鲈鱼配莼菜做成了汤,旁边还放了碟素饼,将饼掰成小块泡在汤中,唇齿留香,就连寡淡无味的素饼都变得格外香软鲜香。

    最吸引阿忆胃口的是那道点心,名叫玉露团,形似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把乳酪定型后,雕刻和彩绘,做工极其复杂,需要花费工匠一日的时间才能制成这一碟。

    阿忆看着菜流口水,谢绫替她舀了一碗汤,放在她眼前说道:“先喝碗热汤暖暖胃,这鲈鱼是前一晚有人从太湖钓起,用活水养着,再连夜送至洛城,最是鲜美。”

    阿忆舀起一口,鲜味在味蕾中散发开来,她又连着喝了好几口,胃里暖暖的很舒服。徐景韵则是动作优雅的,小口小口的品着鱼汤,执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在嘴里细嚼慢咽。

    “都说洛城好,当初我还不明白,天高皇帝远难道不比天子脚下好?现在我才明白,难怪人人都向往着洛城,真是让人来了就不想走。”徐景韵拿起酒壶,替谢绫满上一盏。

    谢绫拿起酒盏与其碰杯,仰头饮尽后望着窗外繁华的街道,感慨道:“洛城自有洛城的好,别处也有别处的好。”

    徐景韵拿着酒壶问阿忆:“嫂嫂可要来上一盏?窗口寒气重,暖暖身子。”

    谢绫替阿忆谢绝:“她不会喝。”

    徐景韵撅着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先前在谢府,过于拘谨,都不能与嫂嫂畅饮。今日难得,难不成嫂嫂要拂了我的面子么?”

    阿忆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谢绫的脸色,还算过得去,无奈的说:“我不会,就一杯,可以吗?”

    阿忆询问般的望向谢绫,对方点头答应后,她举起酒盏对徐景韵说:“我,敬你。”

    说完,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味呛的阿忆止不住的咳嗽。谢绫伸出手掌替她轻拍后背,才有所缓解,这让看在眼里的徐景韵脸色更差。

    “你们瞧,那儿有许多样式新奇的花灯。”徐景韵手指着一个方向说。

    谢绫和阿忆不约而同的探出头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那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阿忆数了数,不下数百人。

    她知道谢绫最不爱去这种人多的地方,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如果真的要去,怕是只有她自己或者同徐景韵一道去,她多少有些不愿。

    谢绫温声说道:“那便去看看吧。”

    阿忆满眼喜悦的盯着谢绫,对方冲她爽朗一笑。

    几人出了百味楼,继续向西走,徐景韵故意走的慢了些,趁其他人不备,走到翠翠旁边低声说:“待会你想办法引开阿忆,去河边,我安排了人。”

    翠翠神色慌张,看了看阿忆的背影,担忧的说:“会不会不太好?一不小心,会出人命。”

    徐景韵戏谑的说:“怎么?这么关心她,不如担心担心你记得小命吧。”

    此话一出,翠翠乖乖的闭上了嘴。几人一路前行,快到目的地时,翠翠忽然上前拉住了阿忆,指着近处的河岸说:“少夫人,您瞧,那是我们小时候常玩的纸船灯。”

    阿忆被她的话语所吸引,奈何河边围满了人,实在看不见那头的东西,她蹙眉:“哪有纸船灯?”

    翠翠趁机将她往河边带,边走边说:“奴婢明明瞧见的呀,不信您来看。”

    阿忆想叫住谢绫,可这的声音实在过于嘈杂,任凭她出声叫喊,谢绫也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徐景韵见时机成熟,便对红玉眨眨眼,红玉立马心领神会。

    翠翠带着阿忆挤进人群,还故意将她往前带了几步,指着纸船说:“您看,是不是小时候常玩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和我们一样的玩法呢。”

    阿忆也是许久未见到这玩意,忍不住就想伸手去够那纸船,想看看上面写的内容。

    猛然间,她的后背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她面朝下扑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她不会水,只能不停的扑腾着双臂,可这样根本就是无济于事,水顺着她的鼻子嗓子流了进来,火辣辣的疼。她只能拼了命的喊救命,却没有人跳下河来救她,渐渐的,她有些力不从心,浑身发软,她逐渐放弃了挣扎,身子缓缓的往下沉。

    正当她绝望听天由命之际,一双手牢牢的箍住她的腰,她感觉到一股有力的力量将她往水面上带,是谢绫么?她心中有个声音问道。

    没多久,她就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水糊的她睁不开眼,只能慢慢的睁开。水底昏暗,刺眼的光线照的她有点看不清楚,她只能感觉是躺在男子的怀中。难道,真的是谢绫么?

    可映入眼帘的面孔让她有些失望,并不是他,是个长相俊朗的陌生男子。她赶快起身推开他,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还是个有妇之夫。

    “多谢,多谢公子相救。”阿忆浑身发抖,可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

    陌生男子毫不避讳的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递给阿忆:“拿着,别着凉。”

    阿忆不敢伸手去拿,流言蜚语是可以致命的。翠翠则不管不顾的接过大氅给她披上,阿忆睁着惊恐未定的眼睛对陌生男子说:“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让夫君登门拜访,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陌生男子随和的笑了笑,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去。事情了,凑热闹的人纷纷散去,只留阿忆主仆二人站在原地。

    身上裹着大氅果然暖和了许多,阿忆问翠翠:“方才看清楚推我落水的人了么?”

    翠翠摇摇头:“人太多,太杂,没看仔细。”

    阿忆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陌生的气味扑面而来,不同于谢绫如雪松般清冽,是极具攻击性的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中药味。

    徐景韵这边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阿忆落水身亡的消息,急的眉头紧锁。

    谢绫发现跟在身后的阿忆不见了踪影,问:“景韵,阿忆人呢?”

    徐景韵装模作样的环顾了下四周,才说:“对啊,她人呢?刚刚还跟在我们后面。”

    谢绫发觉事情不妙,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走,走了没多久就发现阿忆站在河边,头发湿漉漉的,外面还裹了件没见过的黑色大氅。

    谢绫小跑上前,关切的问:“阿忆,你怎么这个狼狈样?”

    阿忆打着冷颤,哆哆嗦嗦的说:“来看,纸船灯,人,人太多,把我,给,给挤下去了。”

    谢绫阴沉着脸不说话,拉起阿忆的手就往马车的方向走。他本就高大,阿忆被他带的一步当作两步的走。

    徐景韵狠狠的挖了眼翠翠,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翠翠被她的眼神下的腿一软,险些跪倒,见他们都上了车,赶紧跑向马车。

    马车内,谢绫掏出帕子给阿忆擦拭头发,阿忆耷拉着脑袋任由他弄。

    “为什么不跟上。”谢绫语气冷淡的说。

    阿忆强忍委屈:“人太多,走散了,况且,你和她,走一起,把我挤,后面。”

    谢绫叹了口气,好似妥协:“先回家,我给你叫郎中,再喝完浓浓的姜汤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阿忆嗯了一声,谢绫拧着眉,厌恶的将她身上的大氅脱下丢在一边,转手取下自己身上的给她披上。

    另一边,徐景韵气急败坏的坐在马车内,红玉紧张的话都不敢说一句,生怕得罪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是说有翠翠在此事能成?”徐景韵怒气冲冲的问红玉。

    红玉思索后才说:“这,这,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原本没人敢下去救,偏来了个热心肠的,坏了您的事…”

    徐景韵掀开帘子看了眼外头:“错过这次,要再找机会可就难了,只是这样一来,反倒让绫哥哥对她有所怜惜。”

    “小姐,锦绣姑姑不是说了,凡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徐景韵平复下心情来,低头看了眼红玉,嘴角露出笑容来。

    马车并未停在谢府正门,而是找了处角门停了下来,谢绫扶着阿忆下了马车,径直带着她往望春阁去。

    郎中是提前让府里小厮跑回来叫的,谢绫又让翠翠去厨房熬制姜汤给阿忆驱寒。

    阿忆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郎中瞧了,说是寒气侵体,得喝些暖身的补药,其余并无大碍。谢绫忙完这些,阿忆就让他先回书房安歇。

    此刻阿忆正端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她脑海中回忆着落水前发生的事。怎会如此巧,就在翠翠领她过去后没多久就落水,难道…

    她抬头盯着翠翠的背影,问:“翠翠,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吧?”

    正在打盹的翠翠惊醒,颤颤巍巍地说:“当然啦!”

    阿忆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她,低下头继续喝姜汤,也许是她想多了,可多留个心眼,也并非是坏事。

    望春阁叫郎中的事,当晚就传到晋阳长公主耳中。她生怕是谢绫出了什么事,忙打发锦绣来问。锦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探清楚后,正准备回静秋阁回禀,路过栖夏阁时发现里头灯亮着,就抬脚改了方向。

    “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传来,红玉问:“谁?”

    “是奴婢,锦绣。”

    正斜倚在睡榻上的徐景韵给红玉指了下门,红玉飞快起身去给锦绣开门。徐景韵不急不慢的从榻上起来,徐徐说道:“姑姑这么晚怎么来我这?”

    “奴婢听说,二少夫人落水了?”锦绣坐在红玉搬来的椅子上问徐景韵。

    徐景韵掩嘴嗤笑:“是呀,活脱脱的一只落汤鸡。”

    锦绣伸出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徐景韵不要如此:“徐小姐,落水是意外,还是人为?”

    “不瞒姑姑,是我做的。”徐景韵毫不避讳的说出这番话。

    对方却只是摇头,道:“您太着急了,若是少爷查起来,定是能查到您身上的。到时候,您所做的不就功亏一篑了么?不如学学夫人,她当年……”

    锦绣赶紧闭上嘴,不再往下说,她说一半的话勾起了徐景韵的好奇,立马问:“当年如何?”

    “事关夫人隐私,奴婢也不好开口,小姐莫要在追问了。”锦绣面露尴尬的说。

    徐景韵才不管那么多,又说:“姑姑何须如此遮遮掩掩,你我都是自己人。你如此帮我,无非是想日后老来我掌家有个依靠。你今日若是告诉了我,待你年迈,给你找座大宅子,雇十几个丫鬟小厮伺候你。”

    锦绣本就是有意来投靠她的,听她如此说,锦绣走到榻前,小声的在徐景韵耳边说了许久的话。

    等她说完,徐景韵嘴角的笑止不住的上扬,毕竟这个秘密可是价值连城。若不小心说出去,轻则晋阳长公主身败名裂,重则谢家自此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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