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则封后圣旨的颁布，宛如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后位空悬多年，众人都默认不会再有皇后了，没想到端景帝突然丢下惊雷，继后不是别人，而是陛下曾经多有照拂的小辈，刚和大皇子解除婚约的楚沐玥。
委实惊掉了一地下巴。
勇勤伯府。
高氏一脸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耀儿，你说下一任皇后是谁？”
她低声喃喃：“我年纪大了，耳朵好像也不好使了。”
勇勤伯脸色复杂，重复道：“母亲，您没有听错，陛下下旨册封沐玥侄女为后了。”
高氏直到被丫鬟扶着坐下，脸上仍是恍惚的神色：“这丫头竟然还有这样泼天的造化，我还以为没了大皇子，她……”
勇勤伯打断了高氏未尽的话：“母亲，以后那位就是皇后娘娘了，这些话不好再说的，咱们自家人若是拖了皇后的后腿，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吗？”
高氏直点头，很是赞同：“耀儿考虑的是，咱们可是皇后的娘家人。”
想到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明里暗里嘀咕勇勤伯府走下坡路了，反而会看在皇后的情面上对他们多加避让，任是出身再高的贵妇都要奉承着她老人家，高氏略有些浑浊的双眼里就冒着光。
勇勤伯也是满面红光地畅想着，回过神来，颇为惋惜：“要是没分家就好了。”
高氏遗憾地点头，分了家到底关系远了些。
想起什么，她脸色一变，有些担心道：“对了，之前因为珍珍的事，闹得不太愉快，也不知皇后娘娘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说到这里，高氏对着一旁垂首不语的苏氏迁怒了：“说来也怪你，慈母多败儿，看把珍珍纵成什么样子了，做出丑事连累家里名声不说，还开罪皇后娘娘。”
苏氏紧紧捏着帕子，面色复杂极了，楚沐玥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而她的女儿匆匆出门做了皇子妾室，如今更是了无音讯，不知在受什么苦呢。
勇勤伯安抚高氏道：“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也修补下关系，送的贺礼可以加厚许多，母亲到时候可别心疼。”
高氏瞪了儿子一眼：“娘可不是那等分不清轻重的。”
她转而对着苏氏不放心叮嘱道：“苏氏，此事要精心，只有皇后娘娘高兴了以后才会照拂咱们家，你可别为了和柳氏怄气就乱来。”
苏氏脸上有些挂不住，看了勇勤伯一眼，果然见他脸色沉了沉，当即保证道：“母亲放心吧，这些恩怨早过去了，我会好好办的。”
就算再不甘，但为了女儿好，她现在只有捧着楚沐玥的份，哪会上赶着得罪人？
平昭长公主府。
刘氏乍一听闻封后的消息，就忍不住来找平昭长公主说道。
她见婆母脸色复杂，不由问道：“母亲，您也听到消息了？”
平昭长公主轻轻颔首，挥退了伺候的人。
刘氏一脸佩服：“母亲，您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才让我们慎重对待这位？”
平昭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看出了一些，原以为陛下只是一时新鲜，没想到她竟这般能耐，哄得陛下不顾规矩，立她为后了。”
刘氏估摸了下，一介孤女竟然摇身一变，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也是咋舌：“确实厉害啊。”
平昭长公主眼中有几分忧虑，轻声呢喃：“但愿不是下一个董太后。”
刘氏脸色微变。
……
朝堂上，也为了此事争论不休。
又一位大臣出列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楚氏女一介孤女，无才无德，如何能当得起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更有甚者直呼：“陛下，于礼不合啊！”
“大皇子失节一事尚有蹊跷，婚约刚一解除，陛下便册封楚氏女为后，恐遭人非议，还请陛下三思。”
端景帝端坐龙椅，静静看着下面大臣吵成一团，闻言压低了眉眼：“你是说朕强夺儿媳？”
接触到端景帝的目光，那人心神一震，脑子也迅速冷静了下来，顿时冷汗岑岑：“是臣口误，陛下恕罪。”
大殿内也迅速安静了下来，仿佛方才激烈发言的不是他们一般。
不少人心里犯嘀咕，可傻到在陛下面前说出来的就那一个。
端景帝扫视了一圈，沉声道：“楚氏乃功臣之后，仁善纯良，足以胜任皇后。”
眼见还有人想说话，他凤眼微眯，缓缓道：“还是各位爱卿心中早有人选，欲效仿董国舅？”
“陛下息怒。”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
当前一人恳切道：“陛下，臣等对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鉴，万万不敢起这样的不臣之心啊！”
端景帝颔首，缓和了面色，看向礼部尚书：“礼部筹备封后大典，不得有误。”
礼部尚书恭声应下，自此无人再敢劝谏。
陛下即将册立皇后的事也从京城渐渐传开。
一间清静的禅房中，细白的手不自觉用力，檀香木珠串终于不堪忍受，断裂开来，佛珠四散弹射开去，滚落了一地。
“我的陛下，你怎么可以有新的皇后呢？”
容颜姣好的女尼低声呢喃着，时光只在她的眼角留下细微折痕，仿佛仍能窥见她当年身披凤袍的风姿。
“我绝不允许！”低柔的话语飘散在空中，女尼瞳孔漆黑，冰凉又执拗。
……
楚府宅院外，恭贺送礼的马车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好在主人吩咐闭门谢客，府里才过了一阵清静日子。
大婚临近，陛下又看重，礼部最近忙得团团转，宫里也不得懈怠，尚衣局的掌事姑姑更是早早到来为新后量体裁衣。
楚沐玥才送走了人，下午又来了几名嬷嬷教习规矩，她们态度恭敬但该有的严厉半点不减。
楚沐玥也知重要性，学得很是用心，并无多余心思他顾，在听闻端景帝力排众议坚持要立她为后的消息时已经是一段时日之后了。
楚沐玥心中一片酸软，原来是恩公扛下了所以舆论，难怪她半点风言风语都不曾听见。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见见他。
楚沐玥叫来袁双，开门见山道：“帮忙问问，陛下近日若是有暇，可否一见。”
果然，小姐是知道的。
袁双心中感叹，忙道：“小姐言重了，奴婢会将消息递进宫里的。”
……
西郊猎场。
郁郁苍树下，站着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见到她的到来，深邃的眉眼微舒。
楚沐玥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加快脚步朝他奔去。
到了跟前，楚沐玥霎时停住，仰起头笑道：“陛下，久等了吗？”
端景帝眼神柔和，却还是叮嘱道：“不必着急，摔了可不是好玩的。”
楚沐玥眸中闪过狡黠，调侃：“哪有让陛下等着的道理？我可不是那般恃宠而骄的人。”
端景帝瞥了她一眼：“是吗？”
楚沐玥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软声撒娇：“好吧，好久没见陛下了，我心里高兴嘛。”
端景帝神情一柔，眸中不自觉流露出笑意，显然心情极好。
楚沐玥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语气悠悠：“陛下百忙之中抽空赴约，是不是因为也想我了？”
端景帝笑意微凝，俊脸上有些许不自在。
楚沐玥凑近了些，笑容越发灿烂，有意无意道：“陛下是在害羞吗？”
看着眼前促狭的小姑娘，端景帝却觉得心中多日的空缺被填满，他低声道：“是。”
楚沐玥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恩公向来内敛，竟然也会有直抒胸臆的一天？
惊喜来得太突然，楚沐玥只觉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蜜，甜得她眉眼弯弯：“我也很想陛下。”
“尤其是这些时日，辛苦陛下了。”楚沐玥很是认真道。
她知道不论是身份还是名声，自己都不太够得上皇后的位子，是她借着恩公的偏爱强求了，而抗下所有压力的却是恩公。
端景帝只是道：“没什么，我既应承了，自然要做到。”
轻描淡写，丝毫不提及他背地里为她做了多少事。
楚沐玥眼神发亮，只觉眼前的高大身影格外让人安心，好似世间所有的难题在他面前都迎刃可解。
而这样的恩公，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楚沐玥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小脸，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陛下可真厉害，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能难倒您的，又待我这般好……”
想到自相识以来，恩公对她的诸多纵容，楚沐玥不由感叹：“我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福，今生才能遇见您。”
“傻姑娘。”
端景帝伸臂揽住她的腰身将人搂进怀中，低下头来，神情柔和极了：“总是这般会哄人。”
不然如何会哄得他心甘情愿违背原则？
楚沐玥弯唇一笑，桃花眼脉脉含情：“我只愿哄陛下一人。”
端景帝凝视着她的双眼，含笑应了一声：“好。”
周身气势消融，只余温和，此时的端景帝不是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而是一个面对着心爱之人的平凡男子。
远处隐隐传来的兵刃交接之声和喊杀声却打破了温情气氛。
“有刺客，护驾！”
附近的守卫迅速围拢，将两人保护在中心。
端景帝偏头朝响动处看去。
楚沐玥目光也惊疑不定，光天化日，更是在京郊附近，怎么会有刺客？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端景帝回过头来，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温声安抚：“别怕。”
楚沐玥心里略安，眼中满是内疚：“要不是我任性提出见面，陛下此时应该安全待在宫里的。”
端景帝越发柔和了语气：“不怪你，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
“如果有变，就紧跟在我身边。”
端景帝温声叮嘱，松开了怀中的小姑娘，只是一只大手紧紧牵住了她的小手。
楚沐玥回握，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嗯，有陛下在，我不怕。”
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禁军统领安闵到来。
他低着头，沉声禀报：“陛下，东面突然出现一群刺客，已被拿下，疑似董氏旧部，为首之人……”
安闵顿了下，接着道：“为首之人自称董废后，说有重要之事要向陛下当面禀报，可要将人带来？”
董废后？
楚沐玥一愣，恍惚想起，这是恩公年少时的元妻，董太后的亲侄女，在董氏一族谋逆失败后被废弃了，移居別庙多年。
恩公当日对她手下留情，是因为有内情，还是仍念着旧情？
楚沐玥不由看向了端景帝。
却见端景帝沉吟片刻，道：“带过来吧。”
楚沐玥眼神微凉，她今日就要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