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螨

    他似乎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

    当我抱着一堆草药,跟在隆巴顿的身后敲响了他的门时,斯内普极轻地皱了皱眉头。

    “帕金森小姐。”他用他那天鹅绒一样的声调说出我的姓氏。他会直呼德拉科的教名,当只有我与克拉布、高尔在的时候。但那两片锋利的唇从未轻声唤出过我的名字。

    “我来帮纳威整理魔药,教授。”

    “我竟不知道你与隆巴顿先生发展了一段友谊。”他挑起眉毛,看向纳威,那个格兰芬多的男孩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我不置可否地对他一笑,他侧过身子,为我让出一个位置。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四年级的时候,小克劳奇把德拉科变成了一只白鼬,德拉科曾经惊慌地来找过他。我依然记得踏进这里时闻到的奇特的药香,它不同于我在圣芒戈医院里闻到的那些刺鼻的药水味儿,也与我那位爱好魔药学的叔父珀伽索斯·帕金森的私人收藏室里那些陈腐的味道不同。我那疯狂的叔父坚信麻瓜法老的木乃伊能治疗病症,曾经打算花一笔大价钱去买下图坦卡蒙的腿骨,直到祖父阻止了他——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饮下一个麻瓜的尸体。

    我无法描绘这种香气来自哪种材料,对我来说,魔药学与他的教授本身一样神秘。现在我站在隆巴顿身边,把蟾蜍的粘液与蛇皮摆在工具台上逐一归类,而斯内普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批改上周的作业。他的魔杖快速地扫过一张张羊皮纸,时不时打上一个鲜红的“T”。直到一卷字迹娟秀长达三页的羊皮纸出现,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不情愿地给了一个“O”。那是万事通格兰杰的。

    在他批改那些羊皮纸的时候,他的身体端坐着,如课堂上一样挺拔,倨傲。这让我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放松的时候。在某个节日里,当所有的学生离校的时刻,他会不会疲倦地、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喝着一杯黄油啤酒?或者更烈的,一杯魔力高深的男巫才能驾驭的苦艾酒?有时我想拨开他的头发,仔细地,近一些地看看他的脸庞。从前当他踱步到我的桌子前,挥舞着魔杖为我的魔药打分时,我曾试图仔细打量过他。可他从不在我的作业前多做停留。什么时候我能极近地看看他的脸呢?可以触碰一下他苍白的皮肤,我不知道它是温热的还是冰凉的。如果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帕金森小姐?”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回过神来,发现那双漆黑的眸子正注视着我。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太久了。刚刚我在想什么?斯内普教授的头发,肌肤,还有床……我想我的脸红起来了。斯内普神色古怪地盯着我,这让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一只匈牙利树蜂龙喷了火一样烫。他望着我的目光越发怀疑,“教授,”我强行摆脱大脑的空白,“纳威说他肚子疼得厉害。”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是这样吗?隆巴顿。”斯内普抱着手臂走了过来,这个格兰芬多的男孩像中了石化咒一样立在那里,他的嘴唇在轻微颤抖,脸色像石膏一样苍白,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来。德拉科真应该来看看这场表演。

    几秒钟后,他吐在了斯内普的袍子上。

    “教授,他需要被送到医院!”我意识到这头可怜的狮子是真的生了病,梅林原谅,我控制不住地愉悦,哪怕心中知晓这场病症因我而起。

    “安静,傻姑娘!”他仔细地盯着隆巴顿的脸,随后抓住他的手走进了壁炉。“你可以回去了,帕金森小姐”,他对我示意,随手撒下一把飞路粉。“圣芒戈医院!”

    直到凌晨一点,斯内普才回到这间办公室。他惊讶地看到我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他的沙发上,身上紧紧地裹着自己的校袍。

    “帕金森小姐,我记得我让你回去了。”

    “是这样,教授。”我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努力坐得端正,“我想知道纳威怎样了?我很担心他。”

    “很不幸,你的这位挚友对海螨过敏,而恐怕某位不知名的学生在准备缓和剂时,将海螨的鳞屑当成了月长石粉。他恐怕要在圣芒戈待上一晚了。”

    他转过头,看到了已经整理完整的魔药和清理干净的地面。“谢谢,帕金森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是,教授。”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巨大的昏厥感包围着我,我像踩进沼泽一样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直到一只手臂揽住了我。

    “帕金森小姐?”他向后退了一步,但声音依然很近,甚至,比平日温柔。“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十三个小时教授,我想是这样。”

    “你应该吃点东西。”

    “恐怕我已经错过了用餐时间,教授。”

    他抽出魔杖,在他的办公桌上召唤出了一份鸡肉馅饼和一盘南瓜汤。我几乎是跳着跑了过去,像所有十六岁的少女一样。

    “教授,您也没吃东西吧?”

    “我不饿。”

    “可我觉得您应该吃一些。当我的魔药学教授以及院长站在旁边,饥肠辘辘,我没有办法安心地享受这盘南瓜汤。”

    “帕金森小姐,如果你少说点话倒是能更快恢复体力。”

    我并不理会他,抽出了魔杖。

    “帕金森小姐?”

    “现在我要为您召唤一份牛腩汤,但是鉴于我的召唤咒并不熟练,可能最后的成品只是一只巧克力蛙,或者波比怪味豆,我曾经召唤出过猪脑味儿的,但我想那至少比德拉科那份甲虫味儿的好一点。”

    “停下,你这傻姑娘。”他扬起手召唤出了一盘牛腩汤,似乎在用它来换取我的安静。

    我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坐在我的对面,沉默地将面包撕碎丢进汤里。这是我与斯内普的第一次独处,看起来不坏。当他低下头用勺子喝汤的时候,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我想那份牛腩汤温暖了他的胃。在他扶着我的身体的时候,他手指的冰凉透过校袍传到我的身上,我想他也一定感受感受到了我背上的温热。我察觉到当只有两个人在场时,他显然比课堂上更温和。虽然他会刻意和我保持身体上的距离,虽然我的取闹看起来让他无所适从。他与自幼环绕我身边那些永远明白怎样或取悦或安抚一个姑娘的绅士们截然不同。他爱过一个女人吗?当然,我真愚蠢。他们是怎样相处的?是否比这出人意料的温柔更多百倍?我感觉到自己的胃拧到了一块儿,我在嫉妒吗?

    “教授,“我放下勺子,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我想这是我的过错。”

    我听见餐具放入餐盘的轻微声响,他在静默着等待着我的下一句话。于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该缠着纳威一起来找您,如果我不在一旁,我想他可以分辨出那些海螨。”

    “帕金森小姐,我想您来找我并不是为了你们伟大的友谊。”

    “是的教授,我不否认。”我努力抬起头望着他,那双漆黑的让我沉溺让我嫉妒的眼眸此刻正认真地注视着我。“尽管我能不错地完成缓和剂,但是在处理那些嚏根草的时候依然存在困难,是德拉科帮了我。但是我太骄傲了,无法接受在一整个教室的同学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我想如果我跟着纳威来到您的办公室,或许能有机会单独和您请教这件事。我想正是我的虚荣害了纳威,一定是他忙着应付我的哀求时碰到了那些海螨……因为我,他现在躺在圣芒戈的医院里。”

    他耐心地听完我的话,在片刻的沉默后,他挥舞着魔杖,递给我一卷羊皮纸。

    “如果你还有疑问,周四魔药课结束时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来。现在你应该回到你的寝室了,帕金森小姐。”

    我接过那张羊皮纸,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记录着处理嚏根草的详细步骤。在羊皮纸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SS。我认出那是他名字的缩写。西弗勒斯·斯内普。西弗勒斯……在这所学校里,只有邓布利多才会这样称呼他。我会成为第二个。

    “谢谢您,”我折上羊皮纸,对他灿烂地微笑,“晚安,斯内普教授。”

    “潘西小姐晕倒了,潘西小姐为什么阻止点点给您送吃的?”

    当我的脚一踏上地牢的石板,耳边就响起了那只跟屁虫的声音。梅林的胡子啊!

    “闭嘴,点点,我已经不饿了。”

    “点点生下来就要侍奉潘西小姐,点点感觉到了潘西小姐的饥饿,点点不能看潘西小姐伤害自己。可是潘西小姐拒绝了点点送来的食物,点点不能违抗潘西小姐的命令,也不能违抗老爷的吩咐,点点宁愿用鱼刺划伤了自己的手。”

    “如果你再说一句,我会告诉父亲我对你非常不满,让你回到帕金森庄园。“我低声威胁着她。作为一只世代在帕金森家族服务的家养小精灵,“退货”显然被视为一种莫大的侮辱。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小声抽泣着,耷拉着脑袋跟在我身后。霍格沃茨本不允许学生带家养小精灵,但是父亲作为学校的董事,声称愿意提供点点进入霍格沃茨的食堂做帮工。

    “今天这件事,如果你胆敢告诉父亲。”

    “点点永远不会。点点忠于潘西小姐。”

    “你可以走了。”

    “等一下,点点。”我举起魔杖,“伸出你的手。”她顺从地照做了,尽管她的大眼睛里涌出泪水,身体在发抖。在老布莱克的庄园里,我曾亲眼看见德拉科的姨妈用魔杖在一只家养小精灵的手上刻下字母,让它们记住今天发过的誓。

    “速速愈合!”

    “潘西小姐!”她泪汪汪地疯狂地在那件旧衣服上擦着鼻涕,“您是一个好人。”

    “行了,你走吧。”

    我是个好人吗?不。如果我是个好人,我会给她一件衣服。只有真正的巫师才能洞察人性的善恶。

    我把指缝里海螨的残渣清理干净。如果鲁莽的格兰芬多知道在教室里应当小声地谈论自己的疾病,今晚的隆巴顿会在寝室里吹捧救世主而不是躺在圣芒戈的病床上。

    没有什么能骗过那个魔药大师,除了真正的病症和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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