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牛仔马甲的男生被踹得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男生身侧的两三狐朋狗友统统目瞪口呆。
初漪和衡一宁也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双手插兜的鄢清杰。
——和鄢清杰身后，缓缓走出的鄢清琪。
场面凝固了几秒。
“卧槽——”男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原本帅气的脸扭曲在一起：“你有病啊？！”
鄢清杰只是目中无人地舔唇一笑。
“欸不是，你小子这么拽——”狐朋狗友也反应过来。
鄢清杰捏了捏指骨，手上的一串戒指和链子随之叮铃当啷作响：“怎么了，我的鞋底还不够你享受的，还想用脸来体验下你爹的铁拳？”
男生僵了一下，余光注意到身侧的朋友，又挺起胸膛：“你是专门找茬的？”
鄢清杰笑笑：“看不惯这种清净地方有人狗叫而已。”
“靠，你们几个人啊，这么嚣张——”
男生捏紧拳头，似乎想要发作。
“鄢学长！”
一道充满朝气的男声，穿透性地在身后响起。
蒋霄辰带着一大群社团的同学乌泱泱地挤了过来。
“我还说社长和一宁学姐去哪儿了……”蒋霄辰挠了挠头，又吃惊地张大嘴：“一宁学姐，你怎么哭了？”
一群人的视线都投到衡一宁脸上。
衡一宁有些狼狈地低下头，飞快地擦了擦脸。
穿牛仔马甲的男生神色惊疑不定地在衡一宁身上打转：“一宁……不、不会吧……”
男生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激愤的神情瞬间偃旗息鼓。
蒋霄辰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有些尴尬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然后他转头看向鄢清琪：“鄢学长，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是社长约你来的吗？”
一群人的视线又转而集中到了鄢清琪身上。
鄢清琪今天穿了一件下摆不规则的黑色半袖衬衫，领口有一个星座图案的钻石领针。
站在那儿不说话的时候，像一位芝兰玉树的骄矜贵公子。
但他此时此刻，显然因为蒋霄辰慌不择口、用来转移话题的话，愣住了。
对于鄢清琪来说，这个问题确实不怎么好回答。
初漪没有邀请过他，但他来这儿又不是巧合。
他也不好承认，是从鄢清杰那里得知她们社团要来鸡鸣寺团建，才硬拉着清杰过来的。
但是，众目睽睽下，他总不能一直沉默……
“你大爷的，这就想溜了？”身侧的鄢清杰突然一声暴喝，冲了出去。
鄢清琪在心底默默感谢了自己的弟弟是个二百五这回事。
冲出去的鄢清杰一把拽住了那个男生的衣领：“怎么，是过街老鼠啊？没人盯着就想跑？”
“你还要怎样？多管闲事上瘾了是吧？”
“道歉，听懂没有？你是个男人吗？”鄢清杰的手往后一扯，把男生拽了个趔趄：“跟她道歉。”
“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鄢清杰一拳打在了那男生脸上。
“你爹这一拳，就教教你怎么做男人。”鄢清杰转了转手腕：“怎么地，敢口嗨女孩子，不敢还手啊？”
“卧槽——”
男生终于气急败坏，红着眼睛和鄢清杰扭打在了一起。
初漪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混乱，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突然有道淡粉色的小旋风冲了出去。
她下意识地去拉，但是没拉住。
衡一宁在众人懵逼的眼神里冲进战场的正中心。
鄢清杰收手快，看她快被那个男生挥拳打到，还用手臂帮她挡了一下。
拳头碰到□□的声音是结实的响，但鄢清杰一声没吭，只是拖着衡一宁往后勾了勾。
衡一宁拉开鄢清杰的手，嘴唇抿得紧紧的，和对面的男生对视。
她的眼妆有点花，但是显得水波粼粼的眼睛更大了。
初漪第一次见她完全收敛了笑容，神情冷漠而坚定的表情。
男生跟衡一宁对视了几秒，自觉理亏地讪讪移开了视线。
初漪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在等待衡一宁接下来的放狠话环节。
“当初，你帮我搬行李箱，我送你的鲜花饼还给我。”衡一宁开口了：“你过节让我给你点的外卖和奶茶，还有期中考我辅导你英语和高数的辅导费，都还给我。”
“……”
初漪默默地心里点了个赞。
不愧是衡一宁，最先想到的是这个。
身着安保制服的大叔终于从围观的人墙里挤了进来。
“诶诶诶，刚刚在这儿斗殴的，一个都别跑啊。”大叔打量了一圈，落在鄢清杰和那个男生身上：“就是你俩吧？老实点，派出所的人已经在上山了。”
……事情闹大了。
初漪摸摸脑门的冷汗，挪到了鄢清琪身边。
她拽了拽鄢清琪的衣角。
鄢清琪低头看她，面色平静而从容。
“我靠，你还这么冷静。”初漪小声说：“你弟要进局子了。”
“他进局子都快比回家还轻车熟路了。”鄢清琪淡声开口。
“你弟这么野……”初漪咂舌。
“爸爸一直比较溺爱他。”鄢清琪说：“不用担心，他想给那人一个教训而已。”
初漪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抬头看鄢清琪。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像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可是……
初漪的心又小小地刺痛了一下。
派出所的两个民警这时候也挤了进来。
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后，民警点了点鄢清杰和那个男生，让他们跟上来。
鄢清琪也提步就要跟上去。
初漪一下子，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她对上他些微错愕的黑眸，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我跟你一起去。”
-
派出所里。
鄢清杰这边的事处理得果然非常快。
鄢小少爷伸着懒腰走出来，另一个当事人还在隔壁灰头土脸地接受批评。
坐在长椅上的三人，看着鄢清杰一把推开隔壁的门，冲里面略略略地做了个鬼脸。
然后飞速地关上了门。
初漪：“……”
衡一宁：“……”
鄢清琪站起身，淡然开口：“走吧。”
鄢清杰插着兜走过来，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衡一宁脸上。
然后他嗤笑了一声：“怎么像死了老公的表情？”
“什么死老公！”衡一宁立马反驳：“我现在和那个傻X一刀两断了。”
“哦……”鄢清杰拖长声音，有点阴阳怪气：“也别这么快一刀两断啊。”
“？”
“我们刚刚达成和解，我先动手，罚款300，他罚款200。”鄢清杰扬着下巴，勾唇一笑：“。我让民警告诉他，我多赔他250块精神损失费，那孙子高兴得和猴似的。”
“你多赔他钱干嘛。”衡一宁抱怨。
“让他以为自己赚了啊。”鄢清杰枕着手往外悠悠地走：“你算算，他交了罚款，还剩五十。你一定得要超过50的。”
衡一宁破涕为笑。
鄢清杰一脚踏出警局的玻璃门，听到她的笑声回过头。阳光落在少年的眉骨上，勾勒出恣意张扬的轮廓。
“这不就对了，古人说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公。这可不是得哈哈大笑的事？”
“我都说了，那才不是我老公！”
-
一行人从附近的派出所回到鸡鸣寺。
临近午时，灼日高照，游客渐稀。
社团的成员们已经按照游览动线转了一圈，正坐在佛塔下的荫凉处等他们。
初漪走过去。
刘皓昨天恰巧吃坏了肚子，所以今天没来。
他一直对蒋霄辰“青眼有加”，成天以两人同为拔尖计划的学生为由，各种套近乎巴结。
所以也没跟初漪说，刘皓直接在群里宣布，今天由蒋霄辰代行“副社长”一职，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蒋同学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殷殷嘱托巴拉巴拉……
初漪当场地铁老人看手机。
“初学姐。”看见她走过来，蒋霄辰坐在台阶上扬了扬手臂：“你们回来啦？”
“嗯，都上过香了吗？”初漪微笑道：“有没有许愿，下个月的省赛我们一定拿奖？”
“当然！”“拿奖拿奖！”“还是一等奖哦！”
旁边的社员七嘴八舌地兴奋应和。
“那我就不游览了。”初漪向后看了一眼：“我都来过三回了，这次终于不用走断腿。”
但她爬了两次山。
收回视线，她朝社员们笑了笑：“那大家，先去吃饭？我跟二宁上个香就来。”
“哦——”
社员们听到吃饭，齐声欢呼。
“给你们留两个……还是三个……”蒋霄辰看了一眼初漪身后：“或者是四个位置？”
“两个，社团吃饭要报发票的。”初漪拍拍蒋霄辰的肩：“不用管他们。”
“……”
而且初漪现在都没搞明白，鄢清琪和他弟弟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鸡鸣寺。
人家说不定中午还有别的计划。
“好了，辛苦你了，代行副社长。”初漪微笑：“饭店地址在群里，我们随后就到。上菜就先开动，不用等我们哈。”
-
初漪回头，才注意到原本的地方，那三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拿出手机，用手掌遮蔽阳光，看到衡一宁和鄢清琪都给她发了消息。
【二宁】：[熊猫坏笑.jpg]
【二宁】：快来前面的茶馆，薅学神羊毛！
然后是鄢清琪的。
【y】：[定位：鸡鸣茶肆]
【y】：刚刚走那么远，来润润口吧。
其实初漪觉得，按照鄢清琪一贯的七窍玲珑，他应该能猜到，甚至看到衡一宁发消息给她。
怎么有种鄢清琪故意在她面前现眼，让她看到他的头像的感觉呢……
初漪收起胡思乱想，提步迈过茶馆的门槛。
茶馆几乎满座，室内人头攒动，她找了一会儿才看到角落里的那三个人。
三人都面对着茶艺师，背朝着她坐在竹椅上。
初漪缓步走过去，想给他们几个吓一跳。
几人交谈的声音渐渐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欸？学神也有喜欢的人啊？”
“可不是嘛，他比你还惨一点，都被甩了还恋恋不忘的。”
“呃……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鄢清琪清越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疑惑。
“恋爱脑是什么脑？”
燥热的室内，初漪突然感到一丝凉意。
她反复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
鄢清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回头。
那像是一个，放得很慢很慢的电影镜头。
少年的下颌线流畅而优美，羽睫颤动着抬起，一尘不染的眉眼就和她对上。
在嘈杂的滚滚红尘里，也许不再会有第二张脸能令她如此惊艳。
初漪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鄢清琪是什么时候加过她小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