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漪神情复杂地看着屏幕。
绿色头发的BOBO头。
原来这个高贵英短ID的背后，是一个无敌杀马特？
但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位金主，她还是表现得无比真诚。
【漪漪】：好，我今晚或者明天就能发给你~
【Jason】：辛苦了。
沟通完毕，初漪看了一眼表。
八点。
十二点前应该能画完。
因为明天要和社团去鸡鸣寺团建，所以初漪不打算拖着。
初漪刚拿着pencil在ipad上画了一会儿，洗完澡的衡一宁恰巧包着半干的头发出来。
衡一宁奇道：“这么快就有人来找你约稿？”
“是啊。”初漪也觉得挺神奇的：“好像还是我以前的好友，只是不记得是哪位了。”
衡一宁站在后面，默默围观初漪打草稿。
“初小漪，你画技还可以啊。”衡一宁咂咂嘴：“还挺可爱的。”
初漪得意地转了一下笔：“当然，别人上自习的时候，我偷偷躲在树下画画，最后惊艳所有人。”
“……你高中还挺叛逆的。”
“高考前压力太大了嘛。”初漪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两下：“高考前一天放假，我还把这玩意染成绿的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屏幕：“和这个差不多，不过我当时的头发比这个长一点。”
“你以前还挺狂野啊……”衡一宁感叹。
“染个绿的，一路绿灯。”初漪继续勾线：“我高考当天还背了个荧光绿的包，结果因为那个包没扣子，把准考证掉出来我都没发现。”
“啊？后来找到了吗？”
初漪捏着笔回忆：“有个好心的女生捡到了，还给我的。”
高考准考证掉了这件事，确实让当初的初漪有点后怕。
所以那段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一分一秒都各外清晰。
她握着那个女生的手，热泪盈眶地跟人家拼命地道谢。
“谢谢你，同学，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她的绿毛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飞舞：“高考完，我请你吃饭吧？我必须得请你吃饭！”
那个女生看起来有点社恐，努力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然后她求助地转头看向身后，视线茫然地左右扫了扫，落在了一个方向。
“不不不，同学，不是我捡到的。”女生惊恐地说：“是那个男生捡到的，你要不请他吃饭吧！”
初漪跟着女生的视线看过去。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碎发浓黑，脊背挺直，身姿高挑而消瘦。
他步履匆匆地和迎面而来的人流错过，是热闹的人潮人海中，唯一逆行的那个。
身旁的同班同学扯了扯她的胳膊：“小漪，该走啦，还要安检呢。”
初漪被拉着往前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头。
可能是，她那时很好奇——
为什么他捡到她的准考证，却不亲自交给她。
为什么这时候他来到高考考场门口，却又匆忙地在此刻离开。
-
初漪十点钟的时候将半成稿发了过去。
【漪漪】：老师，看下初稿？
【漪漪】：有什么需要改的吗？
过了五六分钟，对面回复。
【Jason】：很可爱。
【Jason】：头发可以再长一点吗？到下巴以下这样。
【漪漪】：没问题~
【Jason】：可以在头顶加个兔耳朵吗？
【Jason】：抱歉，前面没想到。
【Jason】：我可以加钱。
加钱……那就没什么不行。
初漪美滋滋地应下。
凌晨一点左右，她把完成稿发了过去。
【漪漪】：老师，看看最终稿~
【漪漪】：有什么意见的话还可以改一次哦。
然后她去洗漱回来，对面还没回。
初漪猜想对方应该是睡着了。
她关掉台灯，也爬上床，沾着枕头就坠入了梦乡。
-
耳畔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周围有些燥热，似乎有碎光不停地透过眼皮摇曳闪烁着。
初漪很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突然，那些碎光被遮住了，她被一片温柔的黑暗包围。
然后她感受到了一阵飘忽的微风。
此刻又变得惬意起来。
她不想再睁开眼，满意地侧了侧头，恰巧靠上了一个枕头。
枕头带着一点温热，还有薄荷和木质的香气。
美中不足的是，有一些些硬。
她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此刻正好眠。
-
第二天上午八点，初漪和衡一宁一块去校门口和社团成员会合。
在路上，初漪回想昨晚的梦境。
越想越觉得，这事像是发生过一样真实。
那个感觉，很像她那时候躲在梧桐树下画累了，画笔一扔就靠在树上补觉的体验。
高三的时候，似乎永远都睡不醒。
别说是坐着了，连站着她都可以睡着。
只是夏日天气愈来燥热，她偶尔会被热醒。
“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初漪看向身旁的衡一宁：“我高三老是逃晚自习出去，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衡一宁看她。
“那边还挺好补觉的。”初漪嘿嘿一笑：“而且那时候我好像遇到了田螺姑娘，有时候补觉起来，会有冰饮料和小零食放在旁边围墙的台子上。”
“啊？”衡一宁侧目：“真的是给你的吗？不会人家买了放那儿，你误会了吧？”
“我起先也怀疑。”初漪回忆：“所以我第一天没动，结果第二次碰上的时候，对方贴了小纸条。”
很清秀的字迹，由墨蓝色的钢笔写下：“高考辛苦了，你的画很好看，我是附近的便利店老板，偶尔送点福利。”
后来，初漪走遍了附近的几个便利店，仔细观察过每一个老板的啤酒肚和地中海。
她把相认和道谢咽回肚子，默默地选择了支持老板的生意。
“……这哪是田螺姑娘。”衡一宁吐槽：“这是当代雷锋吧，做好事不留名。”
-
社团集合后，大家一起上了地铁。
初漪这时候才顾得上拿出手机，看到有未读的消息。
【Jason】：不用改，这样就好了。
【Jason】：怎么支付费用呢？
初漪从iCloud把源文件下载下来，和微信付款码一起发过去。
对面很快转账过来。
初漪看了一眼，对方微信已经换上了这个头像。
昵称竟然也是“y”。
她没多想，给对方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漪漪】：[蟹蟹.jpg]
【漪漪】：收到了，感恩老板支持~
然后初漪放下手机，继续和身侧的衡一宁聊天。
蒋霄辰坐在她的左侧，正在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字。
“咦，鄢学长换了个头像？”蒋霄辰突然开口，语气惊疑不定：“这什么……鬼。”
“什么头像。”初漪的耳朵捕捉到关键词，探头过来。
蒋霄辰把屏幕给她看。
初漪首先被两人的聊天记录吸引了目光。
【y】：霄辰，你顺利加入航模社了吗？
【y】：我恰巧出来多买了一些东西，你作为见面礼送给初漪吧。
【x霄x】：顺利加入了，谢谢学长！是什么东西？
下一条回复今天早上才发过来。
【y】：抱歉，不小心弄丢了。
【y】：你还是自己买吧。
【x霄x】：。。。
上面的对话让初漪有些匪夷所思。
……鄢清琪这是在耍蒋霄辰玩吗？
他还会有这种恶趣味？
难道是因为他和蒋霄辰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展成可以随意玩笑的关系了？
初漪突然变得有些悲愤。
他不会比蒋霄辰笑的次数比跟她的多吧！！
她的视线又移到鄢清琪的头像上。
然后，初漪，石、化、了。
啊？
啊啊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鄢清琪用的是她昨晚画的头像？！
-
初漪一直走到鸡鸣寺的山顶，都没想起来自己的扣扣小号是什么时候加的鄢清琪。
有两个问题，像蝴蝶一样在她胃里翻腾盘旋。
一，鄢清琪知不知道那个小号的号主是她。
二，他约的这个女生头像是谁。
初漪没法静下心来思考，因为衡一宁正死死地掐着她的胳膊。
“……衡二宁。”初漪咬牙切齿：“你再掐我，我就要一胳膊都是淤青了。”
“啊啊啊我是真的紧张啊！”衡一宁的声音都在发颤：“我要和我的帅宝奔现了！你懂吗！”
“……”
帅宝，是什么恶心的称呼？
“啊啊啊，我的妆，我的妆没花吧？”衡一宁掰过初漪的脸。
“没花，很完美。”初漪点头。
衡一宁松开她，转了一个圈：“我的裙子呢？没沾上什么吧？好不好看？”
“非常好看，我都要爱上你了。”初漪拼命点头。
衡一宁松了一口气，立刻又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不行不行，我心跳得好快……”
“……”
初漪忍无可忍地望天。
天空蔚蓝澄澈，洁白的云朵缓慢地飘动着。
初漪突然想。
如果她那年真的，有足够的勇气，答应和那个少年见一面的话。
如果，真的有如果，她能坦然面对少年的告白……
衡一宁又狠狠地捏了初漪一把，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真的回去就该截肢了。”初漪愤怒抗议。
“嘘，嘘。”衡一宁在她身边小动作地蹦跳着：“我看见他了！”
衡一宁伸出手，指了指佛堂侧面，穿着牛仔马甲的男生。
男生穿着打扮时髦，五官酷似某个韩流明星，此刻正和身旁三三两两的好友谈天说笑，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声。
初漪皱了皱眉。
她眼见衡一宁理了理头发，就要走过去，连忙拉住她。
“我们先走过去，看看他能不能认出你。”
“啊？”
“考验下他记没记住你的脸啊。”
“哦哦……”
衡一宁的脑子现在是懵的，初漪说什么她都会点头照做。
两人手挽手，佯装平静地走过那群男生。
穿着牛仔马甲的男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
“阿浩，你约那个小圆脸还没来啊？不会是要放你鸽子吧？”
几人又哄笑起来。
男生冷哼一声：“她对我死心塌地的很，怎么可能放我鸽子。”
“见了呢？怎么打算？H大的学生，我们都还没约过呢。”
“真的下得去嘴？感觉这种女的都挺没意思的。”
男生踹了身侧的人一脚：“要不是那天老子输了，也不用听你们的去搭讪。”
“哈哈，我们看你搬行李箱搬得挺爽啊，里面装的全是知识吧？”
“那肯定，难道像你一样包里全装小气球啊？”
初漪感受到，身旁的衡一宁僵住了。
原本握着她手臂的指尖，也瞬间变得冰凉。
她怒不可遏地回头，刚要发作——
就看到那个穿牛仔马甲的身影，被飞出来的一脚踹倒了。
见义勇为的好汉，这时从佛堂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初漪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