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连顼盯着试图在几指粗的麻绳中挣扎地白小鹞,对方察觉到他的注视后尴尬地呵呵两声。
“现在这土匪的业务能力也是挺强劲的哈,我还以为功夫高怕菜刀适用于所有人呢,呵呵,呵呵......”
白小鹞笑着笑着就被他的眼神恐吓到将头渐渐低了下来。
也是,她若不进去帮这个倒忙,没准他俩还能晚点死,怪她也正常。
“你看,就算我不冲出来帮你,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也打不赢他们,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白小鹞试图解释。
綦连顼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只是想先打死一个,抢了他的燧烟然后伺机给附近驻扎的禁军报信。”
小鹞笑笑,合着她不仅是个罪人,还是个白痴。
她还想狡辩,就听綦连顼继续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伤到没有?”
白小鹞惊愣。
好人啊,这就不怪她了。
但随即她又耷拉个脑袋,没准是觉得大家快死了,所以才连骂两句都省了吧。
白小鹞忽然想到她爹,她爹对她最常见的态度就是这样。
她的顽皮甚至都不能令爹正眼瞧她一次。
“没事儿,就是屁股上被踹了一脚。”小鹞说道。
綦连顼听着若有所思地收回了对她的眼神,只看着船舱顶上。
此刻他们正在山匪用来运货物的船舱里来回颠簸着,小鹞不习惯这样的矮舟。
她连日来未清洗的汗臭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绽放无疑。
“哎,你不担心吗?”小鹞撞了撞他的肩膀。
綦连顼收回看向船顶的目光,低头对上她。
“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担心,反而一直问我?”
小鹞有些不知所云。
“我当然担心了,咱们这一趟被抓去土匪窝子,还不知道有几天命呢。”
“我不是说这个。”
綦连顼说罢,盯着她指尖还未愈合的破口,眼神中似乎有些饥渴。
白小鹞倏地将手指收紧,“你别想再打我的主意。”说罢,小鹞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綦连顼虽然目的达成,突然兴起的玩心却还未下去。
“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外随便暴露身份吗?”他是故意问的含糊。
“什么?”小鹞则是不明所以。
伴随着他身上清冷的沉水香味,略带蛊惑的声音在小鹞的耳边一字一句地响起:
“我知道,你、是、鲛、妖。”
白小鹞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生了一遍鸡皮疙瘩。
“你想怎么样?”
“我正好有个收妖瓶,打算把你给收了。”他道。
白小鹞嗤笑一声,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他身上无处不在的麻绳。
“就你现在这样?”
船体撞着某个重物般停下,两人被蒙上眼睛扛到了一处仓房里。
白小鹞一边呸着嘴里的稻草碎一边爬起来。
眼前的黑布条也被取了下来,小鹞的眼睛正适应着门外的强光。
几个大汉手攀上她的衣服就要剥下来。
“你们干嘛,有话好好说,别脱我衣服!”
白小鹞徒劳地挣扎着,忽的眼睛瞄到一旁的綦连顼,发现他也正在遭受此□□。
“你们,你们连男的都不放过?!”
小鹞不敢置信地指着旁边的綦连顼。
默默剥衣服的大汉终于忍不了了,冲他俩怒吼:
“废话,你们两个除了身上这点子绸缎,老子就没摸着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大汉说完似乎也觉得委屈。
“还害老子费了老大力气把你俩给运过来,这回寨主又要给老子两耳刮子了。”
白小鹞见大汉面上阴霾欲泪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言安慰。
她也很委屈啊,在家没用,就连被土匪抓了都被嫌弃不值钱!
“老大,咱们把这小丫头卖去窑子里,不就赚大发了吗?”
那精瘦地跟猴似的汉子提议。
“喂,你别听他的,你把我卖到酒楼,我上能弹琴奏乐卖艺挣钱,我下能去厨房烧菜谋生,我会的可多了,别卖我去窑子里啊,我爹娘非打死我不可!”
白小鹞说完便放声大哭。
那猴儿听不下去后便一巴掌将小鹞扇晕了过去,转头就对大汉说道:
“老大,别听这娘们儿扯皮,咱们趁现在太阳没下山,直接就扛到老鸨子哪儿去。”
大汉犹豫了一会儿,正准备点头。
一旁被扒的只剩纯白里衣的綦连顼突然开口了。
“等等。”他道。
“等什么?”
大汉转过身来望向这个肤色苍白的少年。
他正思索着待会儿要如何处置这个人,这人似乎是上赶着就来提醒自己了。
只见少年从里衣的内衬里摸出一块玄色的缎面布袋,抬手丢在大汉面前。
那猴儿捡起来细瞧,锦囊上面绣着一对五爪蟒,布袋不大,掂量起来却有些沉。
倒出来后,是一块儿成色极好的玉佩,和一块儿黑黢黢的石块儿。
“老大,这玩意儿似乎比这女人还值钱。”
那猴儿递给大汉看。
“这是块儿镐京产的蓝田碧玺,可以买下数以万计的她那样的女人。”
綦连顼在他们身后缓缓道。
那大汉睁圆了眼睛仔细打量起这块儿玉佩。
“不用看了,京畿道十里内的大德通当铺,再晚他们就收店了。”
綦连顼说罢闭上了眼睛,似在小寐。
那猴和大汉对视一眼,将柴门一锁便直奔下山。
—
小鹞被肚子里的空虚唤醒,一睁眼便想起了什么,再一看身上的布料没少,安心地又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半晌,小鹞才彻底醒转。
而綦连顼在一旁目睹了她这场回笼觉,直到小鹞转而对上他一摊沉水般的眼睛。
“咱俩都还没死,真好。”小鹞说。
对方并未理她,只是转头看向墙边的窗口,像在思索什么。
都是阶下囚,待宰的鱼肉。白小鹞不明白他在神气什么。
“哎,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们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
“我之前看他们要扒你的衣服呢。”
别不是已经完事儿了吧,就在她边上,白小鹞恶劣地想。
不得不说这群土匪口味够清奇的。
也许是受不了白小鹞四下打量的眼神,綦连顼简洁陈述了一遍她晕过去后发生的事。
“噢,也就是说,你,用你的财产,保住了,我俩的清白。”
白小鹞自顾自地比划道。
綦连顼睨了她一眼。
他平生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天底下也许恐怕只有她会听不明白。
随着小鹞的思绪翻飞,柴房的门突然被人暴力打开。
白小鹞紧张地抓紧身上衣服往綦连顼身边蹭。
来的是那只瘦猴儿,他一改白日凶神恶煞的样子,转而一脸笑意。
可惜他笑起来脸上的皮肉都往中间挤,小鹞反而觉得更吓人了。
但令白小鹞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綦连顼居然立刻护在了她的身前。
“嘿嘿,这位爷,你白日给咱们的果真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你这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好玩意儿?”
那猴儿搓着手靠近,笑意猥琐。
“没了。”綦连顼冷冷道。
“没了?那就得将这姑娘卖到窑子里去充充数了。”
那猴子说着就变了脸,“虽然不比你那宝贝玉佩值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没等白小鹞抗议,綦连顼一脚直接将那猴儿踹出了门。
动作干净利落,就是看着气力上有些勉强。
许是他白日心脉不稳的原因,小鹞不禁心想。
“你敢踹老子,等老子把这妞卖了,再来把你活埋了!”
那猴子又气又疼,捂着肚子眼中发着凶光吼道。
“我猜你那老大将你那份儿赃款独吞了,但只要再等上三日,我可以让你富比王侯。”
“你愿不愿意?”
綦连顼平静而充满诱惑力的话,让那猴子陷入沉思。
白小鹞则上前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她根本不信他能有那么多钱。
“行,反正我没损失,我就等你小子三日。”
那猴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便走了。
“我看他就是怕上来再挨你一脚才跑的。”
白小鹞也啐了他一口。
綦连顼将枯瘦的柴门带上。
刚才那一脚他带了点火气。
虽然白小鹞不敢自诩聪明,但这次她可瞧地明明白白的,她看出了他眼底的不耐和烦躁。
可她没明白他为什么莫名恼怒,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可以一肚子火的时候,脸上还能如一潭死水一样,让人看不清又摸不透。
—
那猴走后,果然没有人再来为难。
小鹞听着隔壁綦连顼的呼吸渐匀,便又手痒偷摸到他手上探了探脉象。
她估摸着,年轻人嘛,偶尔阴阳失了调、内火旺盛了些,才会导致上火烦躁。
虽说看不出他面部躯体有什么燥热现象,但热通常伴有湿毒,只要探出他体内有湿,那必然是上火了。
可一探脉象,不湿、不缓、不细,又是任何湿气症状都没有!
这脉案册子又白偷看了,小鹞叹了口气,
自己到底不是正统大夫,摸不出他的怪病。
可临了要抽手,他那古怪的麻脉又在小鹞的指尖跳动了一下。
这人的心脏指定有点毛病。
白小鹞只能又忍痛扎破了愈合了些的手指,给他喂了几滴指尖血。
过会儿再去探他的脉搏,果然又稳了些。
这病莫非要血来当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