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三只鬼，习悦无奈地叹口气：“都坐下吧，跟我说说你们都是谁，是不是帮完忙就能把你们送走？”

    眼睛鬼飞速点点头，脖子鬼也表示认同，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副天真的少女模样，撩过自己的长发，顺势坐到床上。

    习悦马上喊到：“谁让你坐我床的，坐凳子。”

    脖子鬼立马弹起来左看右看，有些委屈：“没有凳子。”

    习悦没好气地说：“那就坐地上，你又不用怕脏。”

    一声不吭的肚子鬼，耳朵倒是灵敏，立刻乖顺地靠墙坐下，脖子鬼和眼睛鬼也挨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习悦。习悦瞟了一眼，肚子鬼的膝盖居然跟肩膀平齐，这让她有点羡慕。

    三只鬼排排坐的样子让习悦颇为满意，她盘腿坐在床边，看着眼睛鬼：“说说吧，你们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有什么心愿？”

    眼睛鬼笑呵呵地说：“你叫我阿文就行，我是出车祸死的，挡风玻璃扎进眼睛，扎穿脑袋，当场死亡。其实我没啥特别的心愿，就是担心我妈年纪大了没人陪，我想等她走的时候，接她一起进鬼门关。”

    习悦看他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没有为自己的死感到难过：“没想到你还挺孝顺，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照顾你妈吗？”

    阿文想了想：“差不多吧，不过也不要紧，我家里还有个哥哥，也能照顾。我主要是带他们俩来找你，他们俩不清楚通灵人的作用，我死了十几年，知道的多一点，前段时间正好碰到他们，就顺道带过来，你先帮他们就行。”

    肚子鬼接着阿文的话，说起自己的生前，却有些伤感：“我是死在一座废楼里，被钢架贯穿肚子，又被石板砸中，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的。”

    “我想，想请你帮我去看看我女朋友，她现在很不好。”说起女朋友的时候，肚子鬼的哀伤消失，满眼尽是紧张和担忧，甚至还有些泛红。

    习悦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说：“死了还惦记你女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帮她？”

    肚子鬼兴奋地站起来：“你愿意帮忙，实在太感谢了，我叫肖幻羽，你想怎么喊我都可以。”

    习悦摆摆手：“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而且我很忙的，平时要上班，周末还要去酒店兼职。”

    肖幻羽心领神会：“你兼职是为了赚钱吧，我有钱，我可以托梦给我爸妈，按小时付钱给你，这样你至少可以把周末的时间匀出来，怎么样？”

    习悦听完眼前一亮，又不好外露，以免显得自己太爱财，在这个有钱鬼的面前落下风。于是假装问到：“真的假的？”

    肖幻羽一脸认真：“没问题的，我马上就能给他们托梦，你拿到钱再行动也可以。”

    习悦：“你打算给多少？”

    肖幻羽：“你开价。”

    “行，成交。”没想到，遇上这种事情还能有钱赚。

    周一的早上虽然没有睡够，但习悦精神振奋，心情愉悦得挤着地铁都能高兴地哼出歌来。

    进办公室之前，她特地到卫生间调整心情，收起笑容。

    周一的上午终于捱过去一大半，习悦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串串数字，绞尽脑汁地测算。

    赵洋的声音却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哟！行政刚刚发过来一个CEO体检套餐，在咱们公司大群里。”

    小张闻风赶紧掏出手机：“是不是发错了？”

    赵洋：“还真是！行政撤回了。”然后转头继续说到：“但是——我保存了哈哈哈。”

    小张：“你这手速是真快。研究研究CEO体检都检啥，回头咱也整一个！”

    潘晓梦坐在对面的工位揶揄到：“怎么的，你们弄个CEO套餐就能当CEO了？”

    赵洋不接话，自顾自地说：“估计这行政得吓死，群里这么多人，很有点社死。”

    小张继续对赵洋起哄：“你这样，你直接找这个行政，跟她说别害怕，反正大家都已经看到了，你甚至还保存了。”

    又一个同事隔空掺和进来：“赵洋，你要不直接问问行政，这个CEO套餐多少钱，你能不能自己花钱也整一个？”

    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赵洋笑得最欢，嘴上却说：“你们比我还丧心病狂。”

    说完看了眼邻桌的习悦，见她只顾着低头干活，于是逗逗她：“习悦，CEO的高档套餐，你不想试试？”

    习悦头也不回：“我什么牛马，哪敢跟CEO比？”

    潘晓梦就坡下驴：“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说说就行，别真去招惹人家，那套餐看完就赶紧删，小姑娘脸皮都薄。”

    赵云赶紧笑着应和：“知道知道，我也就看看。话说，我今年还没体检呢，回头真得查查。”

    见到赵洋的反映，潘晓梦有些得意，敲键盘的手都更加轻盈起来。

    小张：“是得查查，不然耽误咱们赵老板发家致富。”

    赵洋趁机夸赞起来：“我算啥，咱们这儿最有出息的可是晓梦，人家是大厂高薪人才，咱公司挖过来的，前途无量。我这儿天天摸鱼，啥也不是。”

    潘晓梦哭笑不得：“996都成福报了，还拿啥发家致富？我之前两三年没体检，根本就没时间。”

    赵洋好奇：“你以前在大厂的时候压力是不是特别大？我看前段时间你前司还有员工猝死的。虽然是赔了不少，但是命就一条，还是身体要紧，你一个女孩子也别太拼。”

    小张接着对晓梦说：“我要是去你们厂，估计得一个月体检一次，看看自己啥时候死，好提前多买两份保险。”

    潘晓梦轻轻叹一口气，说：“别提了，现在大环境不好，大家也就是死熬着。”

    习悦喝下半杯水，自嘲似的说：“996还能攒下钱吗？要想给下一代攒点本钱，我觉着我也得靠猝死。”

    潘晓梦：“呸呸呸，别瞎说。”

    赵洋：“你们还是太卷了，你看我，躺平多舒服。”

    习悦马上回他一句：“赵公子，你可是有房有车有户口的，我能一样吗？”

    几个人又嬉笑一通 ，眼看着快到午饭时间，习悦终于把下个月的产品计划梳理完，叫赵洋过来核对表单。

    习悦这一声，却仿佛让赵洋受到不小的惊吓，他紧张地问到：“怎么，产品出错啦？”

    “没有，你看看你下个月的到货排期表，有没有要调的地方。”

    “噢噢。”赵洋惊魂甫定，屁股依旧坐在椅子上，两只脚慢慢挪动座椅，往习悦边上靠，又开上玩笑：“你刚刚这么严肃，吓得我以为我要羊入虎口了。”

    习悦眉头微皱：“就算我是虎，你也不是羊吧。”

    赵洋：“啊，我不是羊是什么？”

    赵洋反应过来，神态故作卑微地说到：“也对，我不是羊，我是牛马。”

    其他人听完笑得前仰后合，习悦也被他逗的笑出声，觉得这个人实在脑回路清奇。

    赵洋看着习悦高兴的样子，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嘛。”

    晚上回到家，赵洋发来信息约习悦周末看电影。习悦犹豫片刻，想起答应肖幻羽的事，一口回绝。

    按照肖幻羽给的地址，习悦找到了他女朋友住的医院，1203号房，3号床住着的那个女孩，钟思然。

    习悦没在病房看到她，顺着肖幻羽的指引，习悦在医院的草坪见到她，那时习悦明白，肖幻羽口中说到不好，并不是夸张。

    钟思然脸颊消瘦，看上去身材高挑，可是瘦得几乎只有皮包骨头，双眼凹陷，脸色煞白，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她是生病了吗？”习悦站在远处没有靠近，只小声问肖幻羽。

    肖幻羽望着轮椅上的钟思然，满眼心疼地点点头：“自从出了那件事，她精神受创严重，曾经吃下去一整瓶安眠药，被家里人救了回来。后来医生说，她是重度抑郁，还患有厌食症，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我担心，她撑不下去。”

    习悦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慢慢朝钟思然走过去，她不理解，为什么要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这样折磨自己？

    习悦深吸几口气，虽然有些心虚，也不确定此行究竟有怎样的意义，但好歹看钱的份上，必须壮着胆子上：“钟思然你好，我叫习悦，是肖幻羽的同学，今天来看看你，不打扰吧？”

    钟思然挤出一个笑容：“你不是，我跟他从初中就认识。不过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看上去像个老朋友。”

    习悦有些不好意思：“我算是肖幻羽的朋友吧，前几天他给我托梦，我就想过来看看你，你最近还好吗？”

    钟思然笑着沉默不语。

    习悦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但是我话多，你要是一个人无聊，我每个周末都来陪你说话，你觉得怎么样？”

    钟思然看着习悦，眼神似乎焕发出一点光：“我知道，是他让你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连好几个月，习悦就这样，每个周末雷打不动地来医院，不痛不痒地陪钟思然聊八卦、聊工作、聊办公室的勾心斗角，绞尽脑汁地逗她开心。

    除了习悦和钟思然的妈妈，还有一个男人也每周过来。习悦很快搞明白，这个叫孙耀之的男人，是钟思然的大学同学，看他对思然悉心照顾，不用多想也知道，他想做钟思然的护花使者。

    真好啊，果然可爱的人，永远都会有人爱着的，那我呢？习悦心里感慨。

    她拿出手机，赵洋又发来信息，依旧约她吃饭看电影，虽然被拒绝多次，他倒是廷坚持。不知道是不是受钟思然和孙耀之的影响，习悦看到赵洋发来的信息，居然有点感动。

    虽然约会内容有点俗套，但还是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定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