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远舟回到家，在杂物间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较大的透明玻璃水瓶，灌好水将绿桔梗花插进去。
他坐在地上，指尖细细摩挲着浅绿的花瓣，回忆着初次见到程念闲的情景。
六年前，他下晚自习回家，走在巷子里时，遇见了几个头染彩毛，流里流气的混混。
他们将他堵在墙角，手里提着的木棍抵着他的肩膀，威胁他拿出身上所有钱财。
那时卫远舟血气方刚，听完混混威胁的话后，抡着拳头便朝站在最前面的人冲去，场景一片混乱。
双拳难敌四手，卫远舟最后满脸血污被压着趴在地上，脸被挤压到变形，眼神麻木。
巷子口的垂柳摇摆着，一颗脑袋在树后试探着，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出来观察这边的情况，手机紧贴在耳朵旁。
卫远舟发现了树后的人，他没有喊叫，只是安静看着树后的人。
混混被他的反击打的身上也挂了彩，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拿木棍捶打着卫远舟，直至木棍折断，又换了拳头打在他身上的每一处。
面对混混的暴力行为，卫远舟的反应像木偶一般迟钝，一声不吭，沉默的忍受着，他积攒力气，想要重新站起来。
混混还在打骂，一声警笛划破暗夜，飞速赶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混看到警车拔腿就跑。
不过几分钟就被警察压在地面，带回了警局。
卫远舟被担架抬向救护车，路过那棵垂柳时，他看清了树后之人的容貌。
是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女学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一束桔梗花，坦然站在树旁，刚才的打斗，并未让她有丝毫慌乱。
是她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卫远舟倏地按住了一旁医生的手，指着她，声音嘶哑说道：“她，一起。”
女生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有些惊讶说道：“我？”
一旁的医生等不住了，急促朝她喊：“对对对他指的是你，他让你一起去，你们是同学吧，快点上来，快上来。”
女生犹豫了一瞬，便快步跟上来，坐在一旁，望着窗外。
救护车在街道急行，灯光刻画出女生清秀的轮廓，一半面容隐藏在黑暗里，情绪难以捉摸。
卫远舟伸出手试探的捏了下她的衣角，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将自己的衣角抽出来。
女生身上散发的温暖的皂角香，让卫远舟忍不住靠近，他紧紧攥着那片衣料。
很快到了医院，他被推下车，松了手。
卫远舟紧盯着门口，他看见女生慢悠悠走下车，又慢悠悠走在后面。
她还会留下吗？她会走掉吗？
卫远舟心里有些慌乱，一针麻醉剂注入，思维陷入黑暗，屏蔽了他的心慌。
等他清醒过来，病房空无一人，桌子上放着一束桔梗花，还有一张对半折叠的纸片。
卫远舟艰难的伸出手臂，打开纸片，字迹龙飞凤舞。
“那束花送你了，祝你早日康复。”
简短的一行字，微不可察的关心，小蛇一般钻进卫远舟心底。
刚看见她时，卫远舟就认出了她穿的校服是隔壁高中的，与他所在的学校仅仅一条街道的距离。
养好伤后，卫远舟有尝试过找她，他有段时间经常站在另一所高中的门口，试图放学时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找到她。
真是愚蠢的行为。
意料之中，卫远舟没有找到她。
上学，工作，时间俞长，想念俞烈。
直到前几天在羽山再次见到了她，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卫远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很开心，也感到焦虑，他怕她再次毫不留恋走掉，所以想尽方法，与她纠缠。
卫远舟将花挪至书房，在一片漆黑中，沉默的轻触摸着每一片花叶。
翌日清晨，程念闲难得早起一回，吃过早餐，她就晃荡到张璃的花店里。
她站在窗口往里望，张璃在店里忙忙碌碌的转来转去，将早上刚到的花分类。
“咚咚——”
程念闲敲了敲窗户玻璃，轻快说道：“需要帮忙吗？美女。”
“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居然起这么早？”张璃头也不抬说着。
程念闲推开门，说道：“什么叫居然起这么早，我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着呢。”
张璃嗤笑一声，说道：“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程念闲嘴硬道：“我信。”
她走到张璃身边随手拿起一束，问道：“我来帮你，要把这些全包起来吗？”
张璃手里不停说道：“嗯对，我都已经分好了，你拿那边的牛皮纸包住就可以了，包好看点儿啊。”
“知道了，我包的肯定好看，放心好了。”
两人的工作效率很快，一两个小时就全部整理完毕，张璃从冰箱里拿出瓶果汁，扔给程念闲，“上楼休息会儿吧。”
程念闲跟着她上楼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
张璃摇了摇她的胳膊，带着些绝望说道：“老程啊，我想起来过几天我要去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活动了，我不想去啊！”
程念闲霎时清醒了，惊讶说道：“相亲？你这么年轻阿姨为什么要你去相亲？”
张璃痛苦的捂住脑袋，“不知道啊，我妈想一出是一出，她特别认真的给我说这件事，我现在是不能不去啊。”
“你没给阿姨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要不你给阿姨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可能阿姨听了之后就不让你去呢。”
“我不敢，我不好意思。”
“......”
张璃蒙住脑袋，弱弱开口说道：“我不敢违抗旨意，这次相亲肯定要去了，老程啊，要不你陪我去吧。”
程念闲睁大眼，说道：“我陪你去？你是去相亲啊，我去也太尴尬了，不行，我一想到那个场面尴尬的就想夺门而出。”
“去吧，就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等回来之后我肯定给我妈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让她不要再安排相亲啥的了，就陪我去这一次吧。”
程念闲僵直地躺在沙发上，任凭张璃撒娇，仍巍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