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闲放下手机，轻快地拿起筷子，招呼张璃快吃饭。
吃饭时，程念闲不时察觉一道视线飘过，夹一次菜便飘过一次，次数多了，便不能保持淡定，只能低头猛扒碗里的米饭。
在她还在埋头扒饭时，张璃接了通电话早早上了楼，只剩她与卫远舟两人。
周围的噪杂喧哗声在靠近的时候似乎被压制住，只有筷子与碗碟的清脆碰撞声以及卫远舟的浅浅呼吸声萦绕在身侧。
没有抬头，随手夹了最近的一道菜，是青红椒炒土豆丝。
在淡白米饭的映衬下，红椒格外的亮眼。
红色······
红色！绷带！
在门口被撞散的话霎时间拼凑了起来，程念闲停下了一直在咀嚼的嘴巴，凝视着卫远舟的手掌，依旧渗着血，比在门口时扩大了范围。
但卫远舟好像并不在意，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去重新上药。
程念闲有些怏怏皱着眉。
他自己感觉不到吗？
见她顿住了，面颊两侧塞得鼓鼓当当，清秀的眉眼皱着，卫远舟下意识以为她被噎住了，赶忙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程念闲接过喝了一口，转身向楼上跑去，留下一脸迷惘的卫远舟独自风中凌乱。
卫远舟站起来想跟着她的脚步，想了想又重新坐回去，才认识不久，他没有什么身份立场能一直跟着她。
回到房间，问张璃要过绷带和云南白药，又急匆匆跑回去。
卫远舟不错眼看着楼梯口，当程念闲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他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程念闲将绷带和药塞在卫远舟捏着桌角的手里，坐下喝了口水，缓过来气才说道：“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药，要是现在没有，这些你暂且用着，只能找到这些了。”
卫远舟捏紧了手里的物品，松散地靠回椅背，声音带着点闷：“谢谢。”
片刻后，程念闲见他丝毫没有要去换药的意思，忍不住暗戳戳提醒他。
“你的绷带好像······旧了。”
“我知道。”
不明显？没听懂？
程念闲再次耐心说道，“有颜色了。”
“我知道，用久了，旧了。”
“渗血了，你要不要仔细看一眼？”
“不用，我知道。”
就算程念闲挑明了，他照旧不咸不淡回答几个字。
程念闲想问他伤的重不重的念头也被他敷衍的态度浇熄了。
那你就疼着吧。
程念闲心想着挑眉看向他，双手抱臂，也学着他的语气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又接着开始吃饭。
等吃饱喝足后，程念闲道过别，提着包，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向投入湖水的石子一般倏地消失，隐于人海，不见踪迹。
喧闹的人群淹没了那个轻巧的身影，也隔绝了卫远舟的视线，他垂下头，手机被他紧紧攥着，屏幕上混杂着汗渍和血水，眼底蕴含着看不懂的情绪。
静坐了片刻后，又恢复了懒散的状态，也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的程念闲呈大字状躺在床上，浑身疲软，昏昏欲睡。
来之前张璃说这次的旅行不累人，躺着看就行，但上山的这段路倒是把她折腾的够呛，淋了那么久的雨都没感冒程念闲有些骄傲，忍不住夸赞自己的身体素质真好。
白天还能强撑着，随着夜色渐深，一天的疲惫不可控制地跳了出来。
程念闲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散，只能迷糊看见叉腰站在床边的张璃嘴巴不停开开合合，一眨眼又看不见了。
有点热，恍惚中嘴里好像被塞了什么，再一眨眼，房间通亮。
阳光太过刺眼，程念闲只能眯着眼摇摇晃晃摸索到窗边，唰一下将窗帘全部拉住，又躺回床上。
今天倒是个好天气。
程念闲窝在被子里正神游着，一股凉气陡然袭来，随之额头上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不错，退烧了，还好出来前我带了退烧药。”那只手离开了额头，又轻拍了拍手臂，语调上扬，“醒来就起床吃早饭，我带了鸡腿包，好香的！”
程念闲偏过头还未睁开眼，嘴边就怼上了一个香喷喷的包子，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
她含着包子坐了起来，含糊问道：“昨晚发烧了？我没印象啊。”
张璃也吃着包子，也含糊回答：“对啊，可能你昨天太累了，睡太沉，没感觉到。”
“哦，我还以为我的身体素质已经强悍到水火不侵了，昨天睡觉前我还夸了我身体好，真不经夸。”程念闲两三下吃完了包子，靠在床头，语气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张璃一听哈哈笑做一团，拉过程念闲的手，说道：“别逗了，昨天淋了那么久的雨怎么可能不感冒发烧，起来洗洗。”
程念闲走向阳台，去拿昨天洗过的衣服，说道：“等我洗完脸就走。”
“行，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张璃说干就干，当即摊开行李箱开始整理。
等她换好衣服，走到洗漱台时，刚还在收拾行李的张璃晃到身边：“我想起来今天早上我去买早饭的时候，昨天吃饭的那哥们儿跟我搭话。”
程念闲正要打开水龙头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开口：“怎么了？”
张璃靠在门口，皱眉望向屋顶，努力回忆着：“他说他现在在络叶工作，还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但是。”她疑惑看向程念闲：“你们不是加了微信？”
“你告诉他了？我在哪里？”
“怎么可能，我跟他又不熟，哪能随便说呢。”她骄傲地拍拍胸脯，神采飞扬“我就说让他在微信上自己问。”
程念闲在水流声中噗嗤一笑，关上水龙头，扯过架台上的毛巾擦了擦，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张璃：“我知道了，走吧。”
带上不多的行李，顺着另一条稍好走一些的路很快下了山，回到了络叶。
等程念闲回到家，收拾过有些时日没住的房屋过后，已是深夜，她瘫坐在沙发里，随意塞了口面包填肚子，手机扔在一旁，悄然无声。
除了刚到家时，张璃发来的几条消息，一直到她坐着休息，屏幕没有再亮过。
程念闲早已习惯了空无的房间，从上学开始，就是她一个人生活，父母忙于工作，早出晚归，在同一屋檐下也很少碰面，偶尔的关心都只是几条短信，虽然没有陪伴着她长大，在物质方面不能说是富足，但也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要说真正陪她度过青春时代的人就只有张璃。
一个人生活，空荡的房屋，没有烟火味的厨房对程念闲来说是最正常不过。
程念闲拉过一旁的空调被，侧躺着，拐角处的落地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孤独伫立着，成为整个房屋唯一的亮色。
一夜无梦。
日照当头，程念闲才悠悠起床，抿了口热水，将昨天剩的面包解决完，手不断在被子里摸索找到了睡觉时不知道被她提到哪里的手机。
轻轻点了点，按亮屏幕，空空如也。
哦，也不是，还有垃圾广告......
随手删掉，程念闲打开卧室门，换上了一件豆绿色开衫，用发尾夹随意夹住，拉上了纱帘，坐在了桌子前。
桌子上乱叠放着许多张素描纸，完成的、随意涂鸦的都堆放在一块，平板和手绘屏也垒在上面，将不算小的桌子塞得满满当当。
程念闲有些头疼地看着过于潦草的桌面，无力的在转椅上转了几圈后，才懒懒抬起手。
将素描纸一张张分类折叠在一起，摆在桌子的最里面，又将平板和手绘板放置增高架上，腾出了一大片空间。
程念闲从右侧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画纸，随手拿过一本较厚的笔记本垫在下面，又从笔筒里取出一只磨损的外皮几乎都掉光了的铅笔，开始涂涂画画起来。
炽热的光线透过纱帘的阻拦，柔柔地打在了侧坐着的程念闲身上，浅绿色的衬衣衬的她的脖颈修长白皙，头发松垮的挽在一侧，手中不停动作，清亮的眼眸逐渐弥漫起一层雾。
她走神了。
直到铅笔在画纸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程念闲才回过神来，瞳孔重新聚焦，看清了手里无意识勾勒的画。
一块青色石块，一个少年身形的轮廓，坐上面，支着一条腿，偏头看着远处。
程念闲怔松看着画上的人片刻，换了只笔，在角落里两三笔画出一个葫芦带着委屈的小表情，弯了眼角，将画纸放在了抽屉里。
拿过平板开始工作，程念闲从小喜欢在本子上涂鸦，想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喜欢画下来，等年岁增长，有了主见便自己去学了素描，那时在楼下一个画室学习，冬冷夏热，是一个并不舒适的环境，但她每天都不会缺勤，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张璃来找她，她也会坚持画完才跟着张璃出去。
程念闲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所以每天会花很多时间练习，每次尝试画出较为完整的画，便兴致勃勃的给张璃看，而每次张璃都会很惊喜的夸赞她进步越来越大，给了她很大信心，高中时学板绘，画人物图，后面也尝试着在网上发布，意外的反响还不错，一直到大学毕业，程念闲也算是稍有名气的插画师。
不过这次的画稿已经完成很多了，等程念闲完成最后一笔，已是深夜。
夜色深沉，程念闲揉着久坐酸软的腰部，走向床铺，一觉睡到日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哼哼哼......”一阵洗脑的憨笑声响彻卧室。
“......说。”程念闲脑袋深陷进枕头，按下通话键，闷声开口。
电话那头雀跃开口：“晚上来我家吃火锅啊！我今天去超市，买了好多菜，买了好几种肉，还有各种酒类，我给你说啊，那绝对比火锅店还齐全，今天的火锅底料绝对好吃，相信我的手艺，听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程念闲挠挠头，没精打采说道：“我是绝对相信你的手艺的，不说了，我一会儿过来。”
“听你这声音又熬夜了吧？没关系，吃了我做的火锅保证让你精神焕发，和广场上跳舞的老头老太太一样青春活力，吃一口，就能扭上几天。”张璃自信满满挂了电话。
程念闲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衣服，趿拉着拖鞋便出了门。
天色渐黑，路灯接连亮起，初夏的风还不算燥热，吹的人十分松爽。
程念闲负着手慢悠悠走到张璃家，敲敲门。
“你来了，锅刚煮开。”张璃围着卡通图像的围裙拉开了门，又急忙跑到饭桌旁往锅里放菜。
程念闲拉开椅子坐下，伸头看了眼红亮的汤汁，咽咽口水：“放肉了吗？我想吃，要帮忙吗？。”
“那不废话吗，放心都放了，不用帮了，都差不多了等着吃就行了。”
程念闲喜滋滋看着沸腾的锅里。
张璃忙了半天，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指着冰箱：“酒在那里，冻着了，想喝就取出来。”
“好嘞。”程念闲积极主动的跑到厨房，将酒都拿出来，找了个袋子装起来顺带切了个果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