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离开还不到一个月,再来到南山庄园,清宁已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然而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并没有任何改变。

    唯一变化的是她此刻的心境。

    她和谢涟进了顾家客厅,看到林漪正在招待来访的客人。

    林漪立即迎上前,对他们低声笑道:“大过年的,这些人也不让安生过个消停年,宁宁,你带谢涟去你房间玩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们下来吃饭。”

    谢涟彬彬有礼道:“阿姨,谢谢您的盛情,听清宁说,您闲时爱小酌两口,叔叔喜欢紫砂,这是我们俩挑选的一点小礼物,望您和叔叔不要见弃。”

    他的礼貌周到让林漪心里很是熨帖,顿觉亲近了。

    她半抱怨半喜欢地嗔道:“这孩子,自己家里人还这么客气,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多礼了。”

    “好的阿姨,那您先忙。”谢涟将礼物交给了一旁的佣人。

    林漪笑了点点头,又去了客人那边。

    清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很会讨长辈欢心。”

    谢涟笑而不答。

    他不是对谁都肯用心的。

    他微微而笑,姿容甚美,“清宁,能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清宁的房间还是她离开时的那样,干净、整洁、温暖,看样子每天都有人专门打扫的。

    谢涟进了房间,略略看了看,赞道:“不但精致,而且雅致。”

    他打量到她的书架上摆了满满的书,门类齐全,包含词典、小说、文学评论,还有散文集诗歌集。

    这些书有清宁自己买的,也有别人送的,还有一些是顾清然给的。

    离开前她除了要用的课本和辅导书,其他的书一本都没带走。

    谢涟凝神看了看琳琅满目的图书,便问道:“清宁,你最喜欢读谁的书?”

    清宁刚才进门脱下了驼色大衣和呢帽,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豆沙红的羊毛裙,中袖收腰,衬的身段绝美。

    她懒懒地窝在沙发上,不答反问:“那你呢?”

    阳光斜斜洒在她身上,像一副明艳慵懒的美人图。

    谢涟不觉多看了几眼,才道:“我倒没有特别喜欢的作家,最近比较爱翻的书是《西西弗神话》。”

    “我想——你一定喜欢这本?”他从书架上抽出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

    清宁心下一凛,拧着眉问:“为什么是这本?”

    他看着她轻轻地笑:“我猜的,看来我猜对了?”

    其实不是猜的,是因为他看过她和江澈那段未公开就被销毁的宣传片段,他们坐在草坪上读的那本书就是《追忆似水年华》。

    年貌相当的少男少女沉浸在他们的回忆里,他当时有多难受和嫉妒,那感觉他记忆犹新。

    清宁不说话了。

    见他开始翻看她喜欢的书,心里郁气渐起。

    她在他眼里好像是个透明的人,而且他还在一点一点渗入她的生活。

    清宁心里又滋生出对他的烦躁和不满,于是冷冷地刺他:“你自然聪明绝顶,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你,我在你跟前哪还有还手的余地。”

    谢涟放下了那本书,又走到她腿前蹲下,替她将被羊毛呢帽压的有些乱的头发理了理。

    他浅笑的样子很是俊俏,“清宁,事实上,是我没有还手之力,我把自己交给你,你怎么对待我,我都心甘情愿接受。”

    清宁的心底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她所有的冷硬尖锐,在他面前,好像陷进了一块黑洞,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对待眼前这个人。

    清宁冷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执着于我?因为被拒绝的不甘,因为你爸爸的遗憾?”

    谢涟笑的有些孩子气,似乎很开心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娓娓道来:“小时候我经常待在爸爸的片场,看着他亲手创造出顶级的电影明星,上官凝珠是被他一手发掘培养的,虽然她如今也芳华迟暮了。他的身边总是被各色各样的美女环绕,起初我为妈妈不平,可我又渐渐发现,他并不真正在意她们。”

    “我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对所有的女人都一样,看似有情,却又实在无情。他大笑起来,认真对我说,因为他以前碰到过最好的,所以后来的,都不过尔尔。”

    谢涟凝神看她,语气真诚,“我不能否认自己喜爱你的外表,十岁的我一眼看中了照片上的你,你当时可爱得像个天使,没有哪个男孩会不喜欢你,可爸爸坚决不告诉我你是谁。而两年前,第一次遇见你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长大后会是世间最美的女孩。”

    “清宁,你是最好的,而我只要最好的。”

    -

    顾家的年夜饭是中式的菜点,四道冷菜,八道热菜,三道点心,和一道热气腾腾的汤锅。

    顾翎和林漪擅饮,谢涟作为晚辈,初次登门,少不得陪饮。

    酒过几巡,顾翎笑着问谢涟:“你爷爷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来陪我们吃年夜饭,不知会不会有意见。”

    谢涟笑道:“爷爷说了,我和清宁才订婚,在叔叔阿姨这里,我算是新婿,自然要来上门拜访长辈。”

    顾翎笑意加深,脸上满是春风,“你爷爷他是个传奇人物,世人都对他尊崇至极,你们谢家的男孩子也个个不同凡响。”

    “我们兄弟也不过是承袭父辈余荫,不比顾叔叔白手起家,爷爷总让我向顾叔叔和然哥学习。”

    谢涟彬彬有礼的恭维更令顾翎开怀,他笑道:“能得他老人家一二青眼,我也受之有愧!”

    谢涟一面和顾翎交谈,一面腾空看了一眼清宁。

    她和林漪亲昵谈笑着,如母女般说着体己话,小脸上精神奕奕,是在他身边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开心。

    他心里有些失落,又因着顾翎的海量,一再勉力相陪,不知不觉已经喝多了。

    喝醉的谢涟看上去很软很好欺负,有种无辜的清澈俊美。

    他偎在清宁曾经的睡床上,乖乖喝完了她喂的醒酒汤,嘴里还念叨着,“清宁,我睡了你的床,你要睡在哪里?”

    “睡地上!”清宁用毛巾过了冷水,给他擦了脸,语气一半嫌一半凶。

    “别……那我睡地上……”他挣扎着要起来。

    清宁不耐烦地按住他,“我去睡客房,行了,不许你再动!”

    “不。”他桃花眼里水意盎然,一惯斯文雅致的人执拗起来,“宁宁和我一起。”

    清宁心里大不自在,冷着脸道:“谁许你这么叫我了。”

    “我喜欢这样叫你,好像你是我的妹妹。”他不开心地嘟哝道:“林阿姨和顾清然能这样叫你,我也可以。”

    “清宁…宁宁,宁宁妹妹……”他喃喃地叫她,不重样地换了几个称呼后,自得地笑了起来。

    清宁懒得同喝醉的人废话,起身便走。

    他耍赖般拽住她的手,秀靥如桃,眼眸微眯,“宁宁陪我,一起睡……”

    清宁满是怀疑地打量着他,质问道:“你是不是在装醉?”

    他只是垂下头,轻轻地说:“我给宁宁准备了新年礼物,可我现在,好像有点醉了,明天,明天我们……”

    话尚未说完,他已经扣着她的手,阖上眼皮,睡着了。

    他身上如兰似麝的香气混着醇美的酒香,倒并不让人觉得难闻。

    清宁不情不愿地给他盖好被子,看了会他清新俊美的酡颜,又看了看自己被他紧紧抓住的手,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

    她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她认为谢涟有罪,所以她想冷待就冷待他,想折辱就折辱他,根本不用在意他的感受。

    可朝夕相对,这人日复一日的宽容有度,温柔怜爱,又让清宁不再能维持起初的冷漠,她也不想压抑自己,总是怼他刻薄他欺负他,就想让他显出真形。

    可他面对她时,简直是个逆来顺受的受气桶。

    他的骄傲,他的气性,清宁是一点也没看到。

    眼下他攥得这么紧,清宁也挣脱不开,她哼了一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脸,冷声冷气道:“你别装睡,赶紧松开我的手。”

    觉到疼痛,他又缓缓睁开了形若桃花的眸子,出神地盯着她,呢喃道:“清宁,你真好看,像爷爷院子里的那株赵粉,华贵娇艳,举世无双……”

    “少给我灌迷魂汤,快松开!”

    “不。”他将她的手珍重放到自己脸侧,音色有点委屈,“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会碰你……但除夕团圆,世间的眷侣们都不该孤孑一人,清宁,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清宁呛道:“可我不想和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鬼同床共枕。”

    “我去洗干净,好吗?”他殷勤地说道。

    男子意态温柔,眉目缱绻如画,向她讨情,“清宁别走……这是你长大的闺房,我们今晚理应在这里,你也不想叔叔阿姨多想的。”

    他洗漱得很快,换上了佣人早就准备好的浴衣,然后又躺到床上殷殷切切地望着她。

    清宁冷眼旁观,只觉得好笑。

    她不是未经情.欲的少女。

    相反,她从仅有的情爱经历中体会过了男女交融的快乐。

    虽然在书里她深陷这个迷沼,但现在她要主动驾驭,她不想再雌伏于男人而委屈自己。

    清宁将披散的长发随手挽了起来,她挽发的动作美得让谢涟移不开目光。

    然后,她找到背后的拉链,一点点拉下。

    那件娇美的红裙无声地委落在地。

    灯光下,她羊脂玉般皎洁的身体如同维纳斯再造,是令他不敢亵渎的圣洁美丽。

    谢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几乎是同时,他有了生理性的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遮掩着,羞愧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看那令他炫目的颜色。

    “清宁,你……”他嗫嚅着,心底却划过一丝可耻的兴奋。

    清宁箍住他的下巴,令他不得不对上她清澈美丽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谢涟,如果你能让我高兴,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和你玩玩。”

    她浓密的黑发松松地挽着,几缕发丝娇俏地散落在白皙的天鹅颈上,黑清的眸子就这么娇润润地盯着他。

    她这等娇弱妩媚的样子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会取悦人吗?”她冷淡地问。

    谢涟浑身轻颤,他本能地感到羞耻,可更害怕她讨厌自己的生涩。

    良久,他声音嘶哑地说,“我会的,我能够取悦你……清宁,你不要去找别人……”

    他缓缓低下头,花瓣似的唇小心翼翼地落到她的下颚,脖颈……

    -

    新年的钟声才响起,清宁就惊醒过来。

    她坐起身,在黑暗里,没由来地一阵心悸。

    谢涟并未睡熟,察觉到她的苏醒,不由也坐起,轻搂住她的肩,柔声问询:“清宁,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两人刚才有了更亲密的纠缠,他的声音还带着动情后的沙哑,不禁更爱怜她。

    这个房间充斥着她少女时代的美好,也发生过她不愿回想的黑暗。

    清宁不会对谢涟说她刚才梦到了什么。

    她也不想在这个房间再待下去。

    清宁摇了摇头,只是推开他,“这房间太闷了,我想一个人去客房睡,你别过来。”

    房间甜浓香腻的气息,闷得清宁头脑发胀。

    她披上睡袍,径直走了,只留下谢涟若有所失。

    她在长长的楼道里走了一会儿,终于疲倦地走到了拐角的客房,手才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

    声音的主人正是她方才梦里的主人公。

    清宁的手指不自禁地痉挛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顾清然穿着衬衣马甲,冷冷地站在她身后。

    清宁默了一下,又娇慵地笑了,她懒懒地开口,“清然哥哥,新年快乐啊。”

    快乐?他还会快乐吗,他还能快乐吗。

    她不知道这一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顾清然只觉得心都被她挖空了,然后又放进了一块焦炭,日夜不停地烧,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有多少个夜晚不能入睡,只能用无数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知道她回南山,他连夜从M国坐私人飞机赶了回来。

    而她,却能在和未婚夫亲热之后,安然无事地对他说新年快乐,好像他们的过去就是个笑话。

    这是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孩吗?

    此刻,他只感觉到无处宣泄的愤怒还有伤心包裹着他,淹没了他。

    亲眼看到她的背叛,他真切地感觉到内心唯一剩下的柔软地方在漉漉地淌着血。

    他离她很近,近到能闻见她身上其他男人的味道,他的心脏顿时又被妒恨锋利地穿过。

    他昳美消瘦的脸隐没在走廊灯光的阴影下,冷白的灯光打下来,让他侧脸的线条显得从未有过的冷硬。

    他的表情很淡,声音很冷很疲惫,“清宁,你和他做了吗?”

    清宁的心底不可控地生出了屈辱和恼怒。他凭什么来质问她!搞得像她背叛了他一样!他凭什么?

    清宁傲然抬着下巴,露出了脖颈上的点点红痕,“没错,我和谢涟上床了,不得不说,他的技术可比清然哥哥你好多了。”

    他冰冷的眼珠盯着她,淡淡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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