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天雍山庄位于京郊,自外看去乌檐白墙,两尊石狮子蹲坐门前很是气派。

    容歌下得马来,因身上少主令牌给了暗卫,要他护送顾明月与辛芷兰平安返京。故而上前只是言说,自己与史庄主有旧交,因有急事,前来通会。

    守门家丁见她一身道袍,形容出众,却是夜间而来,只以为这是江湖中人逃难而来,言语很是轻佻。

    “小娘子莫不是躲什么老情人,说予哥哥听听,哥哥也好给你出个主意不是。”

    重生后的容歌一度想做个好人,可自被危长瀛不分青红白地教训过一顿以后,她深谙好人难做。

    更何况,那危长瀛已然装了好人,她要想阻止他,只得做个坏人了。做坏人,容歌自不必学,只需撕开伪装做回自己便是。

    容歌撩袍一脚踹在那出言不逊的家丁胸口,反手一掌打向正欲拔刀的另一家丁,一掌轰碎紧闭的大门。

    立身门外,以内力喊道:“史庄主下人出言不逊,本殿下代你管教。”

    本已睡下的史秋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猛地坐起身。她与天师危长瀛被圣女打下悬崖,竟然没死?!

    偌大的天雍山庄仅是几息,灯火通明。

    一身素衣的史秋霜,自灯火通明处款款而来,向门前长身而立的容歌,盈盈一拜:“天雍山庄庄主史秋霜,拜见麒麟郡主。”

    容歌噙笑,抬手示意她免礼,和气道:“庄主无需多礼。”

    史秋霜这才起了身,侧过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低下头,道:“殿下,请。”

    容歌扫过她低垂的眉目,笑了笑,迈步向正堂而去。

    史秋霜见她径直落座主位,一身威仪,心中忐忑,摒退下人后,关阖了门,走上前,以天雍教礼,再施跪拜之礼。

    “婢女史秋霜,见过少教主,天雍赐福,少教主千岁千福。”

    容歌端坐太师椅,俯瞰着俯身而拜的史秋霜,并不喊起。

    休沐会日,她被危长瀛那老道士在众目睽睽下教训,便让云晓前来天雍山庄让史秋霜去刺杀危长瀛。

    很显然,她并未照做。

    当日顾成瑞突然出现在休沐会,先言小夫子会被陷害,又言老妖婆欲刺杀危长瀛,她甘心做个懒人,并未细思。

    现在看来,顾成瑞对自己所言的一切皆有图谋。他是重生而来,见证了她死后的变故,必然知晓危长瀛是前朝太子。

    老妖婆刺杀危长瀛定然是他手段。

    可那日忘情山,老妖婆与危长瀛碰了面,老妖婆似并不知危长瀛是前朝太子。

    这狗皇帝一心藏拙,装作对危长瀛忠心耿耿,将政事大权交给了危长瀛。看来前世的天下大一统后,危长瀛定然做了皇帝!

    顾成瑞胆敢算计她,她若不送他些好礼物,怎对得起他。

    史秋霜腻白的额际,在她注视下逐渐沁了冷汗。

    教中人无谁不知,纪九由圣女一手教养长大,那座专为她打造的宫殿,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她仗着救下圣女,虽无实权在手,却连云护法都敬她三分。

    正堂静默无声,史秋霜逐渐呼吸急促,跪在地面的身子,开始微微打颤。

    容歌从容站起身,走至大堂中间,为自己倒上一盏茶水,把弄着杯盏,好奇问:“秋霜入教已有十年,可曾有心上人?”

    少女声音清柔,于静默的大殿响起,有种令人窒息地威严。

    史秋霜额际坠下一滴冷汗,忙转过身,跪她,吞了口唾液,故作镇定地回:“婢女身份低微,只一心效忠圣女、少主,怎会有心上人。”

    容歌手端杯盏,一撩后襟,坐在圆桌前,略略挑了一下眉。

    她不认与顾成瑞相识,也好。

    容歌柔声道:“如此甚好,本殿念你忠心,要送你一场造化,来日你若有本事,若有本殿在身后,未必不可做任皇后。”

    史秋霜猛地抬起头。

    容歌放下杯盏,走上前将她搀起,缓缓道:“你是聪明人,圣女待我如何,你定是看在眼底。当日忘情山之事,我无心追究。

    别国不好说,可若在大懿,我欲让谁得泼天富贵,那人必能得了泼天富贵。我若想让谁做天子,那人定能做了天子。”

    此话说的隐晦,史秋霜却听懂了。

    史秋霜想到她一素手段,不知为何,竟觉太子殿下,定然斗不过她。

    容歌拿她袖为她擦去额上冷汗,蛊惑道:“天家人薄情寡恩,却实在令人心动。你想要那人之心,必要站到他眼下,时日久了,再用上些手段,有本殿为你助阵,管教他对你动心。”

    史秋霜内心挣扎许久,低下了头:“少主,秋霜不敢信您。”

    容歌想了想也对,她还未做些什么证明自己,她不信自己,信顾成瑞是对的。

    便松开她袖,道:“十五日内,本殿必让你信!”

    -

    容歌被史秋霜恭送出了山庄,便又快马赶回了营地。

    彼时夜色已退。

    她下了马,见危长瀛营帐内灯火通明,转身回了自己营帐。不想她和衣躺下,容修远便命人过来唤她过去。

    容歌只得装作睡眼惺忪地走出了营帐。

    容修远担忧危长瀛身子,命人连夜去请御医,不想自己的人竟进不了京门。一问才知,太子与二皇子夺嫡,殃及鱼池,不出个结果,谁也难进去。

    他素来喜欢顾成邺,对太子顾成瑞颇有几分看不上眼,却对自己义兄感情甚深,得知义兄天子病重,子嗣为龙椅相残,难免心急。

    容歌听闻他欲领麒麟军强闯京门,很是怀疑,自己之所以斗不过危长瀛,极大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个没脑子的父王。

    她阿娘那样的惊才绝艳,她自小聪敏,若无父王的脑子拉她后腿,定能斗过危长瀛。

    父王是并肩王又是异姓王,领着十五万麒麟军强闯入京师城门,纵能阻止两人的夺嫡。那群没事还找事的御史言官,定把谋反的帽子给她父王扣上。

    要容歌看,这江山换她父王做也可,前提是她父王要是个有脑子,有谋略的。哪怕她父王没有王兄有,她都可赞同这主意,谋反这种事,她不是没干过。

    可显然她父王、王兄做王爷还可,真做天子,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容歌道:“父王若信我,我有法子,前提是你得认了卫东篱是你女婿。”

    容修远娶得是离经叛道的麒麟女,对自己妻的离经叛道很头疼。后寻到亡妻之女,见她乖顺,连夜跑到祖宗牌位前上了整整一夜香。

    他本以为,自家九儿是个乖顺知礼的贵女。此时深感,他这女何止是离经叛道,简直是把世间规矩踩在脚下,无法无天。

    容修远耐下性子,劝道:“九儿,你是郡主,是个女儿家,婚姻大事要由为父做主。忠国公那老王八的孙儿配不上你,你若想嫁人,顾成邺……”

    容歌冷着脸,打断他:“大懿是亡是灭与我何干,父王自可带麒麟军打入京师去。女儿等你做皇帝,好做公主。”

    说罢转身便走。

    容修远被她一番话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见她转身要走,又一把拽住她袖,咬着后槽牙道:“九儿,你这般与为父说话,可见是为父教养之过。为父若真有心做皇帝,这江山,早就换了容姓。”

    在一旁的几个大将,耳闻目睹父女两人对话,纷纷白了脸。

    他们王爷果然……

    只想不到,他们的小郡主竟然也……

    几人突然觉得后脊背发凉,他们听闻了这话,岂不是……

    容歌扫了这几人一眼,冷嗖嗖地道:“他日父王谋反不成,我必告发你们,就言你们撺使父王谋反,让龙椅上的人诛你们九族。”

    几位大将瞪大了眼,指天喊道:“小郡主,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本还没几个人的营帐,被几人这般一喊,只以为出了什么事,一群副将忙围了上来,有的竟然拔出佩刀,四下环顾看是不是有刺客。

    容歌看着这群人头疼得厉害。

    她父王没脑子,手下也跟着没脑子,十五万麒麟军,谁会嫌自己死得早,来这里行刺。

    可见人全了,清咳一声,大声喊:“我父王想要谋反!”

    容修远面白了,心都凉了,抓着容歌的手,猛地一重。

    容歌微一吃痛,以内力弹开容修远的手掌,飞身而起,立在营帐一颗树上,威风凛凛地喊道。

    “各位将士,皇城出事了,天子病了,太子和二皇子要弑父登基啊。我父王对大懿忠心耿耿欲阻止此番动乱,可一旦领军而去,谁不怀疑我父王要谋反。”

    容修远从不知容歌有武功,被她以内力弹开后,见女飞身而起,并未看出她武功路数。

    然他并非真粗人,若只有勇,也娶不到才色双绝的麒麟女,更不会亲手覆灭大雍,助义兄在大雍旧土建立大懿。

    那人至中年的俊美将军,眸色深沉地观着树上之女,深蹙着眉心。

    树下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容修远。

    同生死的王爷,在他眼底是忠义无双的神,他们怎忍王爷背上谋反之名。

    古来功高者,何人能落好死……

    虽是些粗人,情却比文人重,不少人想到茶馆说书先生讲到的,无好死的忠义将军,不禁潸然泪下。

    一众将士纷纷下跪,望着容修远泣不成声,仿佛已然看到王爷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容歌立在树上,看着这群跪地哭泣的将士,心底动容不已。

    文人相轻,仗义每多屠狗辈。

    铁血男儿征战四方,未至伤心之处,怎会落下热泪。

    她便放下调侃之心,沉声道:“众将士,愿随本殿挽大厦危矣的,可愿尊我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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