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

    看戏这天,兰娘忽的走散,后又晕着被松石抱回来。

    芸娘仔细问情况,才知帝都周边近日多有小孩失踪,那青丫便是人贩子故意放出,引|诱各家孩子出门玩耍。

    松石道:“粗略打听到,他们已在附近活动数十日,方圆百里内,不少人家中丢了孩子。那些人身手不错,不像是一般的人贩子。”

    “孩子便是各家心中的宝,他们怎么敢的。”芸娘心底有怒,便让松石继续留意。

    松石报了官,因着是丰庆别院的事,京兆尹本欲亲自前来,不过得知孩子被寻了回来,便作罢,安排了差役过来拜访。

    前院的谢淳接待了衙差,转头便像芸娘感慨,“若是往常,便是家中无事,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必登门拜访,如今是瞧着公子即将外放,小夫人,这事真没转圜余地了吗?”

    芸娘摇头,“外人如何管不着也不用管,但家中勿要议论此事。”

    谢淳神色一凝,“是。”

    但这事并未完,谢馥深被贬谪巴州一事,自太极宫传出,短短时日内,从各官家的府邸传到了民间,后又到人人知晓议论的地步。

    丰庆别院也不得安宁,竟有宵小夜探别院,摸到了府中的库房,欲偷财物被捉住了,来人甚是高傲,一幅“为民除害”的模样。

    又过几日,萧家来人,是萧如意的亲弟弟,萧家的继承人。

    他不分青红皂白,责问谢馥深暗中指使人拐卖帝都平民百姓家中孩子,“若不是你,为何独独你家孩子能平安归来,若不是你亏心事做多了,害到自家人头上,还发现不了你这般狠毒的行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娘子惴惴不安,来到东厢房问芸娘,“公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不若我去崔十二庄,或许晴娘知道些情况。”

    芸娘摇头,“晴娘要生产暂不要让她忧心,这件事是有人落井下石,说什么也无用,还要抓到真凶,才能让人哑口无言,还公子清白。”

    李娘子心急如焚,芸娘宽慰她:“我已有些许线索。”

    这话不是做假,松石顺着兰娘遇困的线索,已经摸到事或许和帝都一世家有关,只是目前证据还不充分。

    经历这般流言蜚语,谢馥深多日未出书房,不知是何情况。

    芸娘叹一口气,谢馥深想要做的事,哪里是这般容易的?芸娘多方观察和打听,自青山之口中隐约的察觉到,谢馥深想谋求的,并只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更多的是,他欲毁灭延续在这土地上千年的世家。

    世家之下,人均蝼蚁。

    可世家不是那般容易覆灭的。

    这世间朝代的更迭,仅仅只是江山轮流坐,前朝便是弘农杨氏,如今的王家,也是前朝的顶级门阀,在更远之前的混乱时代,人更是被称为两脚羊,世家之下,皆为刍狗。

    传世到如今,还尚未有人能推翻这庞大的集团,如今,谢馥深要做这事,不知为何,芸娘心中氤氲着一股气,眼睛发酸。

    大概是因为她也是受害者,而谢馥深作为上位者,却能看见她们的苦楚和心酸,能反思做出不一样那个的选择,这点才让人动容。

    芸娘如今仅仅握着软烟阁,负责情报,便已知晓了为何无数人为权利趋之若鹜,疯癫发狂。可谢馥深作为世家公子,却能做到推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她要帮他做这一件事,也欲告诉他,这条路上,他不孤单。

    芸娘自小厨房做了荷花酥,提着去书房。

    *

    书房之内,今日多了一访客,谢馥深的谋士沈严华。

    他拿着河东吕家指使心腹拐卖孩子,暗中训练暗卫的证据,再次投靠谢馥深,他看中谢馥深天纵之资,始终相信谢三公子是他的明主。

    此前的种种是谢馥深的考验,若是谢馥深要谋求更重要的东西,身边之人自要格外郑重的考察,他自以为看穿了谢馥深的心思,便越发谨慎仔细,替人解决重大危机,以证明自己。

    沈严华意气风华,“公子可还满意?”

    谢馥深看了一眼他递来的册子,随手扔在茶几之上,“先生这是何意?”

    沈严华拱手行礼,坦言道:“如今天下承平已久,看似繁华依旧,可东边匪犯不绝,且占据东北之岛,日渐做大,蛮荒之地,物少民穷,狼子野心觊觎中华。而西南正值严王之乱,西北之地突厥强盛,东西突厥已有吞并之势……”

    他分析着大耀帝国周围的形式,在沈严华眼中,中原已岌岌可危,外敌随时可攻破边疆,自四面八方而来。

    他又道:“公子心怀天下,定是早早察觉到异族的狼子野心,提前布局,我不如公子,在您的提点之下,才在近日了解形式,虽如此,我却也有一番为公子效力的心。”

    沈严华越是思考,越是被谢馥深折服,也越能理解,为何谢馥深要将那些有才之人,送往边疆各地。

    于他而言,谢馥深早已不是可以靠着头脑便能超越的人,这等见识谋划的心机手段,便是千古也难得一见,原来六分效命四分为己的心思,如今,已心悦诚服。

    抱着九分的心思,欲跟着谢馥深名扬千古、万代流芳。

    谢馥深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个聪明人。”

    沈严华越是这般聪慧,谢馥深便越要把人放出去,这样能干之人,定能在这乱世之中搅动风云,到时各族混战,这世间,不乱上个五百年,都对不起他的心思。

    这般想着,谢馥深热血沸腾,来了兴致,“我倒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沈严华神色激动,“公子请说。”

    “陛下欲立二皇子为太子,届时萧皇后必然从中作乱,但无论如何太子之事已定,你趁着萧家慌乱之时,投靠萧家,待到二皇子势稳时,为萧家出谋划策,帮助其谋夺天下。”

    谢馥深一番话,让沈严华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谢馥深为何要这般做。

    朝堂斗争,伤及民生。

    以谢馥深的能力权势和声望,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沈严华却并不做他想,丝毫不怀疑谢馥深别有心思,只当他自己愚笨,猜不透谢三公子的深意。

    他忐忑而来,离开时心满意足,大步踏出别院,满怀壮志,预备做出一番惊天事业。

    “公子,可真是如沈先生所言那般?”青山替谢馥深端上了茶水,见到不被人问津的册子,被谢馥深随手点燃。

    青山心一凛,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人可不是往常的公子,这疯病还未痊愈时,这人总要做出一些出人预料的事,或者完全和公子目的相反的事。

    因有这般的怀疑,青山越想越觉得不对,甚至心底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如若那些谋士门客不再听话,利益熏心之下背叛,那后果……

    不堪设想。

    青山后背冷汗淋漓,对上谢馥深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的不安竟如涟漪一般渐渐扩大。

    我命休矣!

    他该如何对公子交代?!

    谢馥深轻笑,“又来了一个聪明的家伙。”

    青山立即跪在地上,“公子三思,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百万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滔天大祸。”

    谢馥深看了青山一眼,这与他何干?

    青山察觉到谢馥深的冷酷,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人平日里无论表现得多正常,本质上依旧是个疯魔成狂的人。

    “滚出来。”谢馥深忽的抬头,看向门外,幽深的目光中露出一股杀意,“青山,你去。”

    “是我。”芸娘从集圆手里接过了食盒,轻声安慰了吓得战战兢兢的集圆,提着食盒走进书房。

    书房之内,铜盆里册子已燃成灰烬,芸娘没有多看一眼,只瞧着谢馥深,“公子可还好?几日未出书房,可是为了帝都城中流言蜚语所扰?”

    谢馥深似笑非笑,和芸娘寒暄几句,忽的问:“你听到了多少?”

    芸娘心咯噔一下,笑容如常,“都听到了。”

    她抬头看着谢馥深,心中原有许多答案,或糊弄或装傻,但芸娘都未选,她问道:“请公子解惑,公子若是要灭世家,按理应当收拢各地民众,拉拢各地之名,使得助力之人多多,得民心得天下,为何要借用世家斗争,伤及千万民众?”

    芸娘忽的又想到了一点,那日,谢馥深谈及天下将乱,甚至高兴。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谢馥深瞧着芸娘,已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芸娘所期盼的和他人一般无二,原是以为他要谋夺着天下。

    可这天下有什么好,要他费尽心思,殚精竭力?那万千之民,于他是数百年难消的镇魂之仇。

    这天下,定要乱。

    血洗不为过。

    谢馥深和芸娘对视,芸娘亦在看他,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闪过浓烈的血色,芸娘开口,“公子,你要做的,究竟是谋夺天下还是覆灭天下?”

    这有区别吗?

    谢馥深浅笑,“若是覆灭,芸娘便不帮我了吗?”

    芸娘若有所思,又问:“你是否破坏了谢三公子原来的计划?”

    谢馥深瞧着芸娘笑了,风华绝代中是人看不懂的高深莫测。

    “谢馥深!”忽然之间,谢馥深双眼紧闭,朝着身后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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