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珠

    芸娘在采蝶轩的花厅,见了萧如意,比起坐在主位上恬淡温柔的她,骄矜傲慢的萧如意,仿佛才是这栋别院的主人。

    集圆还担心萧如意这是来替翠云讨公道,在芸娘见萧如意之前,她积极的出主意,要芸娘去请谢馥深把人赶出去。

    芸娘说:“三公子又不是我的狗,我如何指挥得动?”

    “这话可不能乱说。”集圆四处瞧瞧,见没有听见,这才松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萧如意就在外边,这些话被她听见,拿去和谢馥深挑拨离间,便是罪过。

    “好集圆我错了。”

    集圆不愿被芸娘糊弄过去,她咬了咬牙,提出了心中盘旋许久的主意,“娘子,您快生个孩子吧,这母以子贵,您有了孩子,便是主母进门,拿您也没办法。”

    芸娘逗集圆,“可见你也觉着,三公子靠不住,还得靠孩子。”

    集圆急忙摆手,“哪能呢,三公子待您可别人不同。这话可别让三公子听见,我可不愿去扫那恭房。”

    糊弄着,这话题便过了。

    芸娘心底却微微叹一口气,连这般的玩笑,都是亵渎,这样的两人,谈何情爱?

    集圆连这点都没看透,还劝着生孩子。

    芸娘笑着摇摇头,这母以子贵的后面,还有一句子以母贵。

    “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客人来了半刻钟却还未上茶。还有这糕点,单调无趣,毫无风雅之意,这花厅的饰品风格极不统一,李姨娘,你代表的谢家的脸面,如今看来,你这是把谢馥深的脸面放地上任人踩踏。”萧如意挑剔的打量。

    她端着身份的训诫,和翠云如出一辙。

    芸娘笑着喝茶,看了崔如意一眼,“除了你,也没见谁来踩踏。”

    萧如意抬眸,赏了一个眼神个翠云,翠云便得意轻“哼”了一声,拿出六张白百两银票,扔到芸娘的茶几上,还附上一张契子,是武威镖行拒绝任务的文书。

    “这帝都的镖行,如今都去接大生意,无人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萧如意淡淡的说。

    芸娘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是无人愿接,还是无人敢接。”

    “你倒是不傻。”翠云在一边搭话,神色高傲,预备着看芸娘委屈,哭着求饶。

    芸娘瞧了一眼院外,软烟阁负责帝都情报的管事便在东厢房,全国各地地上来的消息,也登记在册,被人一同带来。

    威武镖行的消息,已不再是她唯一的消息来源。

    芸娘近几日,更是从软烟阁浩大的机构中,感到一些强烈的违和,整个软烟阁,比她想象得更加完善,机构更加庞大,人员精锐程度和忠诚程度,都不像是一般人家的消息机构。

    最初,芸娘以为谢家乃是世家之首,是以定和旁人不同,可后面才知,整个软烟阁,是谢馥深依托成衣绣品铺,自己组建的机构,和谢家毫无关系。

    那便更奇怪了,谢馥深为何需要一个如此庞大的机构,除了皇家,掌控这滔天的信息,一旦被发现,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谢馥深,不只拥有一个软烟阁,还有青山麾下的暗卫营,以及为了掩护暗卫营而存在各个铺子,隐藏在各个行业中的精英人才。

    还有谢馥深那两位数的谋臣,以及三位数的门客。

    一切的异常,都指向一个可能,废太子只是开始,而谢馥深究竟要走向何处?会是那至高无上的山顶吗?

    未来谁也不知。

    但芸娘心中已有自己的猜测,于是,她思考自己在这个庞大的计划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想要到达什么样的位置,她能走到哪里?

    她为这些想象而感到激动,她的心脏为能和谢馥深并肩攀爬,一路向前而剧烈的跳动,她每天睁开眼都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情爱固然牵动人心,可权利才是最好的春|药。

    芸娘不解,萧如意挥着世间绝代的宝剑,却拿来和她比砍西瓜,甚至为自己赢了而沾沾自喜。

    “谢馥深值得吗?”其实芸娘更想问的是,沉溺于爱情之中,值得吗?

    萧如意并未察觉芸娘话中深意,以为芸娘是在和她示威,她便冷笑一声,“李姨娘,便是三公子也帮不忙了你。”

    萧如意拂袖而去,走到门前,她回头对芸娘说:“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谢家的女主人。”

    皇后的召见,来得十分突然,萧如意毫不掩饰她和这件事的关联。

    她意识到,芸娘并不是那般随意能打发的蠢货,加上谢馥深的维护,她第一次把芸娘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于她而言,这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这里便是太极宫了吗?”从承天门走中位线,绕过金水桥,穿过太极门便看见了太极宫前殿,芸娘望着这里,她回头看着谢馥深,忽的笑了。

    谢馥深对她伸出手,“别怕,我会带你完好无损的出去。”

    芸娘摇头,“我不是怕。”

    谢馥深不解,芸娘靠近了他,压低了声音,“我在想,如果这便是公子的目的地,那我要仔细的看看。”

    她盯着谢馥深的眼睛,想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什么,可那是一汪深潭。

    谢馥深轻轻的笑了,牵住了芸娘的手,“皇后在两仪殿,稍后你先去太极宫的偏殿休息,无论谁来请,都不用理会,还没人敢在太极宫放肆。我会先去太极宫,见过陛下后,你我再一起拜见皇后。”

    也不用牵着吧?

    芸娘挣扎,却被谢馥深按住,“别动,东南角有人在盯着。”

    芸娘便不再动。

    她最近想通了许多事,谢馥深不愿娶萧如意,更不愿被绑在皇后的战车上,那么他便需要有人来搅合这段婚姻,至少不能让它成为一段佳话,还有什么比得宠小妾,更能破坏夫妻关系?

    芸娘不愿只能作一个有宠无名的小妾,却能扮演一个得宠骄横的宠妾。

    *

    太极宫内,明帝把折子扔到谢馥深的脚边,这是谢家一脉的文官上书,欲将谢馥深贬责至巴州。

    如今巴州正值严王之乱,蜀中之地,严王占据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斩杀了三位巴州刺史,如今让谢馥深前往此地,其心如何,一看便知。

    这是皇后和谢权一同给谢馥深的一道下马威。

    明帝如今事事不顺,面色阴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是谁说要徐徐图之?如今之计,唯有善待萧如意,安抚皇后,你那个妾室,便赐个全尸,厚赏家人便可。”

    谢馥深恭敬道:“陛下,此乃臣刻意为之,臣愿替陛下收复巴州。”

    不等明帝反驳,谢馥深便又提出一建议,“请陛下册封二皇子为太子,臣离开帝都之后,便让太子监国,如今,这帝都还是太过平和了。”

    明帝若有所思。

    谢馥深直到明帝最在意什么,明帝这一生,都被后权被世家制衡,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收拢皇权。

    太子,皇后,爱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可以牺牲的筹码。

    谢馥深上辈子就看透了他。

    他看准时机,再次谏言,“二皇子根基尚浅,不堪和皇后一脉抗衡,不如陛下助力一把,我如今立于帝都,太过碍眼,不仅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反成为陛下的阻碍,臣愿离开帝都,为陛下分忧解难。”

    明帝眼中含泪,“东华,我儿……”

    谢馥深恭敬一礼,“陛下慎言。”

    明帝重重的叹息,但他心中已被说服,却并不立即做决定。

    但谢馥深却并不担心,明帝会按照他规划的道路走,至于父子之情……若这天家有这般东西,他何至于连死都不能干脆利落?

    什么谋划天下,这天下便是毁灭了,才有意思。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战争的硝烟点燃每一座城池,傅东陵之才干,没了压制,足以雄霸一方,而这样的人才,他有许多,他把他们放在了每一寸边疆。

    只待战火燃起,风起云涌之际,便是群雄逐鹿,天下大乱之时。但在那之前,他要守着一座坚固的城池,放好他珍爱的掌上珠。

    明帝思考片刻,紧紧握住谢馥深的手,“委屈你了,你只管去,这太子之位我定给你留着。”

    谢馥深推拒一番,和明帝扮演着父子情深。

    *

    两仪殿内,皇后独留下谢馥深,芸娘便只匆匆拜见一番,便被大宫女带到了偏殿,于这座宫殿的所有人而言,她都是不起眼的存在。

    唯一的作用,便是警告谢馥深,谁才是这个帝国的女主人。

    或许,若是谢馥深过于强硬,她便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芸娘应该害怕,可此时却根本无暇顾及,甚至还在皇后大宫女训诫她时,微微走神。

    来的路上,谢馥深神情愉悦,她便多问一句。

    “要开始了。”只一句,芸娘心跳如鼓,一路上都在猜测,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谢馥深淡淡的笑,“你或许可以开始想象,这天下乱世将起的模样。”

    芸娘未察觉其中深意,有些许疑惑,“何故乱世将起,如今天下太平已久,我瞧着史书之中,多是清君侧,而后徐徐谋之。”

    谢馥深觉察到不对,“你会不会觉得我做得不对?”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弱肉强食而已,际遇如此,你若放弃便是死无全尸。”芸娘叹息,人生在世,终究是在为自己而活,都是俗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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