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今天，我能说句再见。”

    “黑魔王大人要见你，路易。”

    小巴蒂看着皮开肉绽的路易丝，笑得却像一个家长开放日在学校里找到孩子的父亲。

    “他们说你叛变了。”

    小巴蒂一步步走上前，直到鞋尖快碰到路易丝的鞋尖。“然后黑魔王说让我找到你，带给他。”

    路易丝颤抖地、僵硬地笑了起来：“他要你把我带给他？是不是……因为……他……他发现……”

    他发现他想杀掉我时，灵魂受到天谴般的灼伤了？

    “逆火诅咒。”小巴蒂佩服地说，“谁教你的？”他掐住路易丝的脖子，“你真的很不错，竟然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到这个地步——”

    可他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他慢慢低下头，看到自己被开膛破肚的身子。啪嗒一声，他的魔杖被缴了。

    “你记得我第一次去找伏地魔时，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一个完完整整的路易丝站在小巴蒂的身后，手里攥着他的魔杖，又是一道速速禁锢咒捆住了他。

    而小巴蒂面前的那个路易丝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被迫转过身，跪在地上，面向路易丝。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抬着头，直勾勾地看着路易丝，眼里没有憎恶，甚至还有些兴奋。

    他才发现刚刚那是路易丝的分身，他没想到路易丝对幻象的掌握已经如此出神入化了。

    “我说——”路易丝一步步走到小巴蒂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就像他刚刚做的那样，“我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但我也还能把人拉进来。”

    小巴蒂看着路易丝，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是，你是做到了。你和那些蠢货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从来不说大话。”

    嗖的一下，路易丝幻影显形把小巴蒂带到了一间废弃教室。

    “哇喔，真让人怀念。”小巴蒂环顾四周，“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常常来这里练黑魔法。看样子也是你的老地盘吧？想在这里解决我？”

    “看你的样子，死在我手上，还不错？”路易丝的魔杖抵着小巴蒂的下颚，“心情这么好？”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这样逮住我？”小巴蒂傲慢地说，“我把你教得很好，只是做他邓布利多的一个战士，太可惜了。”

    “这是你的遗言吗？”

    路易丝转了转胳膊，歪了歪脑袋。

    小巴蒂却癫狂地笑了起来：“这是趁着你对我这个老师还有怜悯的时候给你上最后一课啊，我的孩子——”

    “呸。”路易丝瞪了他一眼。

    “你想想你的地位！你的权力！”小巴蒂忽然挣扎了起来，瞪着眼，像要把路易丝一口咬碎那样，“你就该像那样！凌驾于那些庸俗的人！站在高位！蔑视他们！让他们听从你的指令！”这下他的眼里有失望了，“你应该是个决策者，一个领导者，那才是我的好孩子。”

    “谁告诉你我在凤凰社就只是个小喽啰了？”路易丝也笑了起来，“我来告诉你我策划了什么。”她凑近了些，直到小巴蒂的眼里全是她的样子，“我救了西里斯，我救了邓布利多——对！邓布利多！”她很高兴从小巴蒂眼里看到意外，因为这太少见了，“我把那个该死的克里斯托弗给抓去凤凰社的，然后又让你和贝拉特里克斯反目。我还让克里科斯假死，从此我在食死徒那里没有障碍！”

    她像在发泄那样，把她这些年的不甘全部爆发出来。

    “我！当然不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兵！”路易丝瞪着眼，高喊道。

    她喘着气，久久不能平复她的情绪。

    小巴蒂始终看着她，那些意外全都转变回满意。可这让路易丝无比恶心。

    “看看你，这样美丽又强大，还危险。”小巴蒂上下打量着路易丝，“是我巴蒂带出来的学生。”

    “可笑，我是邓布利多带出来的学生！”

    “哈哈！天呐！路易啊，我亲爱的路易——”小巴蒂像是听到天下最有意思的笑话那样笑出了声，“行啊，你想骗我就骗我吧，可别把自己也骗了。”

    路易丝正想一道神锋无影劈开小巴蒂的脸，但她没有这样做。这样做就像她心虚而恼羞成怒一样。

    “你在为自己拖延时间吗？”路易丝问，“没人能救你。”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来不觉得和我很合得来？”小巴蒂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你从来不觉得我最懂你。你说，我们之间没有一点师生情谊。你说！”

    路易丝哽住了，她擅长演戏和撒谎，可在此刻，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这样，你干嘛不直接杀了我？”小巴蒂嘲笑道，“你对我全盘托出干什么？因为你想跟我证明你从来都是那边，你从来没有觉得我才是你的老师？然后你杀了我，你才能心安理得地回去和你的爱人甜甜美美地过一辈子？”

    “闭嘴！”

    路易丝怒了，她满腔怒火在胃里翻滚，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个？”

    路易丝握着魔杖的手颤抖了。

    “如果没有我的赏识，你屁都不是！”

    “胡说！”

    “如果没有我的赏识！你甚至不会活着！”

    他们的每一次争吵都是这样剧烈而刺痛。

    路易丝苦笑了起来。

    他们甚至连相识一场都是谎言和阴谋构建而成的。

    可当年那个纯真的她交付了真心。

    他怎么可以伤害那个好不容易在老师面前获得成就感的她！

    可仔细去想，他也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要把她带上另一条路。

    她确实因为她曾经苟同小巴蒂而憎恶自己，可她也从来不后悔有那段时光。她也能感受到她和小巴蒂相处起来是多么舒服。

    “有人传消息回来说你叛变的时候……”小巴蒂的气势弱下去了，“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叛变，你只是一直都是凤凰社的人。我就把很多事情都想清楚了，也不用你来跟我说这么多。”

    “……”路易丝依旧沉默。

    “你之前问我，你说我从来都没真正看得上你？”小巴蒂摇了摇头，“我从你就那么小——”他想伸手比划但是做不到，“我就看出你的潜力——”他不堪地咳了咳，“我敢说，对于你的才华，我才是最清楚的那个。”

    “呵呵，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些也不容易。”路易丝冷笑道，“死到临头了确实会有些好戏看看。”

    “你从来不知道吗？”

    路易丝被问得当头一棒。

    “你想想你是不是在给自己洗脑，让自己恨我？因为我们不是一边的？”小巴蒂继续问，“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吗？”

    有吗？路易丝也不知道了，她一直都不知道。

    “我应该更早把你带走的。”他懊悔地说，“你看你我联手有多么厉害！可偏偏你选了凤凰社！”

    是啊。

    如果我们立场相同，如果你不对我热爱的麻瓜世界如此嗤之以鼻，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们或许会真会有流传于世的师生故事。

    路易丝觉得自己已经很强大了，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成长到可以面对这份复杂的情绪那么强大。但她知道——

    没有什么如果，人只能往前走。

    路易丝慢慢挺直脊椎，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在三年前就该死……这三年是你帮我偷来的，或者说我还有后半生都是因为你。”

    小巴蒂注视着路易丝，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已经让他慢慢脱力，快支撑不住了。

    “但是啊，巴蒂，我也不知道我是感激你多一点还是恨你多一点——”路易丝像一个在下午茶时间分享烦心事的淑女那样，气吐如兰，“说实话我们无冤无仇，你杀的人造的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之间只有纯粹的师生情才对。”

    一般话题进行到这里，都有个但是。

    “但是啊但是，我得杀了你，而且是亲手杀。”路易丝的魔杖重新指向小巴蒂，“因为你的这三年也是我给你的，但不一样的是，你的后半生要断送在我手上了。”

    小巴蒂沉重地闭上眼，又睁开。

    “你花了很多时间在证明我们相同的地方。”路易丝说，“我其实很赞同的。我们杀伐果决，我们自诩不凡，我们损人利己，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是个疯子，老实说，我也很疯狂。你骗了我，我也把你耍的团团转。”她深呼吸着，“所以我们之间两清了，现在就只剩成王败寇，但你知道吗？”

    路易丝的眼里终于燃起了杀戮的火光。

    “你救了我不会上天堂，我杀了你不会下地狱。”

    她的杖尖已经亮起了光芒。

    小巴蒂用尽全身力气直起身子，他又是笑了笑：“你用不了杀戮咒的，路易。”

    小巴蒂的脸上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至始至终盯着路易丝，他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带去彼岸，带去往生。

    “用那个吧，你现在一定带着吧？那个麻瓜武器？”小巴蒂说着，他看着路易丝从口袋里拿出那把小口径□□，“这不会是那个打不死人的——”

    “不是岩盐子弹。”路易丝冰冷地说，“我早就在换上真家伙了。”

    小巴蒂笑着：“被你耍得团团转？哈哈……你知道我是睚眦必报的人，路易……”他看着路易丝上膛，“你欠我的，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会讨回来的。等着吧，我会找到你——”

    路易丝扣动了扳机。

    “就没有我巴蒂抓不到的人。”

    砰！

    月色透过破碎的窗棂落了满屋，条条框框地把女孩的影子像被困在其中。

    但这牢笼，也已经破了。

    废弃多年的教室里燃起了火光，燃烧着那个被枪杀的罪人。子弹很精准地一发打入心脏，死者没有太痛苦。

    女孩把那把榆木魔杖也丢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那把小巴蒂送给她的魔杖，那把替她伤害过人的魔杖，那把承载她所有罪恶的魔杖。

    随着那些难以说清的心绪和混沌不堪的灵魂，一起消亡在这场去往地狱的烈火中。

    尖叫声、呐喊声。

    城堡里充斥着这些绝望的声音。

    路易丝已经分不清这是来自周围，还是来自她自己的内心。

    她杀出了一条血路，像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

    忽然间前方出现了些熟悉的身影。

    随后，是一声剧烈的爆破。

    空气像被炸开了，世界像是被撕裂了。

    城堡的一侧被炸飞了，废墟中有人在呼唤着谁的名字。

    “弗雷德？弗雷德！”

    “我在这里。”

    弗雷德的声音回应着。

    废墟中横着倒下的石块被清开，他那同样红头发的哥哥和弟弟急急忙忙地扑上来，哈利抓住赫敏的手，两人跌跌撞撞地走过碎石头和碎木片。纳吉尼以更快的速度过来。

    弗雷德完好无损地站在爆炸发生的另一侧，他的手被路易丝牵着。而路易丝跌坐在地上，盯着地面，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路易丝幻影显形到了弗雷德身前，又带着他退开。

    我刚刚……差点要失去弗雷德？

    她像是喘不过气来那样抽了抽。

    “你救了我——”弗雷德蹲下身来，“你还好吗？”

    “她看起来并不好！”赫敏着急地说。

    “你怎么样了？路易？”纳吉尼的嘶嘶声。

    路易丝只觉得耳边嗡嗡响，没过多久又有了新的嘶嘶声。她扭头一看，看到了斯达瑞，也看到了跟着他而来的乔治。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路易丝落进了乔治的怀里，浑身颤抖了起来。她想向她的爱人述说她的意识快要承受不住了，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一定是累坏了，快带她去后面休息。”

    乔治一把将路易丝打横抱起，带着她撤回了礼堂。

    而他怀里的姑娘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了转她的尾戒。

    邓布利多说在最后的时候打开。

    一道温柔的光芒从尾戒飞出，缓缓飘到上空，飞往远方。随后她的手里多了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瓶子。

    乔治看了一眼路易丝，帮着她一起打开，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

    我亲爱的路易丝：

    你好，

    我由衷地希望你打开这封信时，是感觉好的。

    我很遗憾让你在这个年纪承受这些，但我很高兴看到你的成绩。这个课题，我想你肯定可以拿到满分。

    你的故事我已经拟好书信留在了我最信任的朋友手上，等到胜利的那天，人们会读到它，并认识你这位优秀的女巫。

    你说得对，英雄不该轻易陨落，所以请原谅我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斯内普教授一样也不会蒙尘，请你放心，他有一份珍贵的记忆放在了小瓶子中，或许你可以带给哈利。

    至此，

    你的老校长

    路易丝哭了，她崩溃地哭了。一个人实在难以承受太多的情绪，于是她大哭了起来。

    她紧紧攥着信纸，依偎在乔治怀中，面前是担忧的哈利、赫敏、罗恩和弗雷德。

    当那些残酷的、绝望的、后怕的现实快要摧毁她的时候，好在这个世界提醒她，她还被爱着。

    她有她的老师、朋友和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