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岸边不远处的树林,茂密的树荫隔绝了外界的光亮,黑暗疯狂滋长。

    刀疤脸用从Michael手里得到的匕首割下一些藤蔓来绑住Anne的双手和双腿。

    这片树林里虽然没有可以食用的植物果实,但是却到处长着一种青色的藤蔓,细长而坚韧。长满了小钩一样的倒刺。

    对付这些藤蔓上的倒刺花了刀疤脸不少时间,他骂骂咧咧地将处理好的藤蔓勒紧确保Anne不会挣脱。

    但事实上,Anne已经不会反抗,现在的Anne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从刚才Michael放下槍的那一刹那开始,Anne便失魂落魄,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真他娘的没劲。”刀疤脸看着木头人一样的女孩,觉得很是扫兴,他一边开始脱裤子一边暗自发誓,“等着,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就在这时,他看到Anne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嘿嘿,你也等不及了吧,”刀疤脸得意地狂笑,“别着急,我们有的是……啊——!”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觉得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一截骨头一样的锐器从自己的左小腿穿了出来。

    刀疤脸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回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血人正匍匐在自己后面,刺伤小腿的那截断骨就握在他的左手。

    “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尽管这人浑身是血,但那匀称而健硕的身材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哥特式的美感,当这人抬头的一瞬间,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得像开了刃的刀,刀疤脸马上认出了他。

    可是,断了一条腿,右手也废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竟然还有力气伤了自己。

    “杰森,你这个废物!”刀疤脸怒骂同伴没用,连个残废都看不住,但更多地却是恐惧。

    这个男人像是个杀不死的圣徒,让刀疤脸觉得窒息。

    “你别过来!”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向着Anne抓去,同时另一只手从腰里掏出了槍。

    可是,他的算盘落空了。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拦住了他,死死地抵住了左轮手槍的槍口。

    从海岸爬到树林这边,有几十米的距离,一路上Michael的断腿不断流血,他浑身的血似乎都在这一路流干,而那层连接着小腿的皮,终于也在路途中被粗砺的沙土磨断。

    可是这一切没有使Michael虚弱下去,他的动作敏捷得不可思议。

    “砰!”

    刀疤脸在沦落到海岛上之前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用槍的经验,更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当他的槍被Michael用手挡住,他下意识地按下了扳机。

    子弹穿过灼热的槍口,在Michael宽厚的右手上打出一个大洞,硝烟味里血肉飞溅,像是一朵赤色的烟花。

    尽管这只右手的手指已经全部折断,但手掌的知觉还在,被击穿的剧痛,让Michael整个人向一旁栽倒。

    但他很快就爬了起来,用身体拦在刀疤脸和Anne之间。

    “我给你这把槍的时候,槍里只剩下了一发子弹。”身上虽然剧痛,但Michael明亮的眼眸里却露出一丝戏虐,他举起自己残破的右手,“现在你连一发子弹也没有了”

    “不可能!”刀疤脸疯狂地扣下了扳机,但什么也没发生,Michael说得对,槍里只有一发子弹。

    而这,显然都在Michael的算计里,刀疤脸瞬间想明白了,用手掌挡住槍口是为了换自己的子弹,都是Michael算好的。

    Michael冷酷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怜悯,像是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自始至终,刀疤脸都不在他的眼里。

    在这样的困境下,还能如此冷静地计算着用自己的手掌来换对手的一颗子弹,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一股无力感从刀疤脸的心里升起,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马上逃走,离这个可怕的男人越远越好。

    但是,这个岛就这么大,又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自己的腿也被Michael刺伤了,刀疤脸有自知之明,他可没有Michael这么惊人的意志和生命力,他跑不动的。

    于是,他内心的暴虐在恐惧下被激发出来,“你就是个废人,没有槍我一样能宰了你!”

    刀疤脸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狂叫着刺向Michael,两人的距离很近,Michael来不及躲闪。

    “噗!”电光火石之间,匕首被Michael的左手牢牢抓住。

    尽管匕首不再锋利又锈迹斑斑,可依然在Michael的左手手心划开了巨大的创口,鲜血顺着匕首不断流淌下来,Michael的手像是一个铁箍,死死握住了匕首,使刀疤脸不能再往前刺出一分。

    与此同时,Michael的头像一个铁锤一样狠狠砸在了刀疤脸的鼻梁。

    刀疤脸万万没想到,Michael这张英俊的脸竟也成为了他的武器,他觉得自己的鼻梁都快要断了,一股酸痛感袭来,他的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人也站不稳向后倒去。

    Michael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的额头上因为剧烈的撞击而一片血红,但整个人握住匕首的左手娴熟地将匕首倒转握在手中,然后向刀疤脸的喉咙上抹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刀疤脸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Michael的断腿,他满是淤泥的指甲死命地扣着Michael断腿的创面。

    Michael闷哼了一声,这钻心的疼痛使他的动作下意识地慢了慢,刀疤脸立刻捡起地上的一根藤蔓扑了上来,从后面勒住Michael,用力发劲。

    两人像野兽般纠缠在一起。

    “Michael!把匕首给我!”Anne从一旁冲来,接过Michael扔出的匕首向着刀疤脸的脖子就刺了过去。

    “贱人!滚开!”刀疤脸正在Michael背后和他角力抽不出手来,他狠狠地向后一撞,Anne便失去了重心,她惊呼一声,竟不小心掉到了旁边的一个岩洞里。

    这个岩洞似乎很深,Anne跌进去后只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便再没了声响。

    Michael双臂的肌肉紧绷如钢铁,力图挣脱,可是这藤蔓极为坚韧,刀疤脸又死死地占据了身后的有利地形,手臂被勒出了道道血痕依然无法摆脱。

    “呼——”Michael深呼吸了一口,再次打量起了周围的地形,匕首被Anne带着掉进了岩洞,而自己的双臂又被从后勒住,似乎没有什么反击的可能性。

    但很快,Michael的注意力便被不远处的一颗灌木吸引,这棵灌木上长出了一根极粗的荆棘,位置离地只有一点。但由于两人现在都是半躺在地上,所以它的位置正好在两人胸口的高度。

    Michael咬紧了牙齿,用尽全身力气,一边和刀疤脸对抗,一边带着两人向那颗灌木的方向滚去。

    没过一会儿,刀疤脸感觉手上一松,然后Michael顺着他往后勒的方向用力一撞,两人同时向后靠去。

    “你去死!”他以为Michael的力气快用完了,大喜过望,似乎看到胜利的曙光。

    可是没等他的笑容退去,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随即像是有一把刺刀从背部插入,刀疤脸惨呼一声,手上的劲散了。

    那棵荆棘从刀疤脸的背部穿入,从Michael的胸口穿出,把两人穿成了一堆糖葫芦。

    但与惨叫连连的刀疤脸不同,尽管Michael胸口也被刺出了一个大窟窿,他的表情仍然像雕塑一样坚毅沉稳,这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

    Michael没有理会刀疤脸的惨叫,这时候,刀疤脸已经没有力气再束缚他,Michael一手撑着地,用力向前起身。

    粗糙而长满倒刺的粗壮荆棘就这样被Michael一点点从身体里,从被搅碎的肺部抽离出来。

    随着Michael的动作,同样被荆棘穿过身体的刀疤脸发出非人般痛苦的惨叫,而Michael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是他的动作越来越慢,颤抖越来越强。

    终于,Michael彻底从荆棘中脱身,他左手重重一拳击打在刀疤脸的喉骨,结束了他丑陋而凄惨的哭叫。

    然后,Michael再也不理会他,而是朝着Anne跌落的那个岩洞方向爬去。

    他的右胸被荆棘刺穿,显然伤到了肺,每爬一会儿,便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气并伴随着满嘴和满鼻孔的鲜血。

    Michael的动作没有停止,“Anne你怎么样?”

    他趴在岩洞边向下呼喊,过了很久才传来Anne虚弱的回答声。“我没事,这里的石壁好滑,我爬不上去。”

    Michael长出了口气,至少Anne没事,他想起先前刀疤脸手中的藤蔓,现在也只有用藤蔓把Anne拉出来。

    “你等着,我去找些藤蔓拉你上来。”

    “Michael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Anne回答:“这里好黑,我有点怕。”

    Michael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变得太虚弱了,正如他现在的身体,所剩不多的生机从他不断增添的伤势里流逝着。

    可是,Anne还没有救出来,Michael痛苦地看了一眼洞里的黑暗,把刚才的话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转身爬向刀疤脸的尸体去取藤蔓。

    那段藤蔓本来只是为了绑住Anne的手脚,所以长度并不够,距离Anne的位置还很远。Michael只得从周围再找一些藤蔓接在一起,匕首随着Anne掉进洞里,幸好地上还有Michael的那截断骨,用它截下一段较长的藤蔓,可藤蔓上的刺又密又硬却没办法清理干净,把先前刀疤脸清理干净没有刺的那一段放下去让Anne缠在腰上抓紧,Michael拉着另一头开始用劲。

    他的右手五指尽断,掌心又被子弹打穿,已经不能再用上力气,只能依靠左手使劲。

    刚才的战斗里,Michael的左手手心被匕首割出一个口子还没有愈合,藤蔓上的倒刺便顺着伤口深深扎进Michael的血肉中。

    随着Anne一点点被拉上来,藤蔓在Michael的掌心越陷越深,那密集的倒刺在Michael的掌心割锯着,像是要把他的整个手掌都切开。

    钻心的剧痛不断升级,Michael觉得自己的头脑似乎也越来越沉,眼前黑影不断地晃动,终于,他铁铸的手腕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藤条立刻下滑了一大截,Anne发出一阵惊呼。

    Michael立刻狠狠地咬碎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用左腿抵住洞口旁的一棵大树,使尽全身的力气,全身上下那些伤口随着Michael的发力一寸寸地崩裂开,似乎是在以鲜血献祭,换来了拉动藤条的力量。

    但这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力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仿佛是杠杆的两边,Anne从地下每上升一点,Michael便离死亡的地狱更靠近一分。

    Michael的星眸不再如从前般有神,他有些恍惚,身边的树林恍惚间变成了西西里的庄园,父亲拿着槍在前面奔跑,Michael拼命地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像是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从灵魂深处发出了痛苦而坚定的低吼。Anne的头顶,终于从洞口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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