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光大亮,海平面上能见度很高,在极远处,一个黑色的小点在海平面的尽头缓缓移动。

    “真的是船!”“有救了!”

    海岛上仅存的人们欢呼起来。

    “快点火!”

    一些人在岸上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挥舞着衣服,而另一些人把树枝和一些垃圾堆在一起,点起火焰,滚滚黑烟升起,希望这样能够引起那艘船的注意。

    就连Anne也冲过去帮忙捡拾树枝助燃。

    这艘船显然不是救援船,但这远离航道的地方几百年也不会有船经过,这艘突然出现的船莫非是上帝派来的希望。

    “它在做什么?”烟火熏得众人脸上发黑,但是远处的黑点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它越走越远,越来越小。

    “别走!回来!”在人们绝望的呼喊里,黑点渐渐消失在远处。

    “去你妈的!”一个人狠狠一脚踢在火堆上,火星四溅,“该死的老天,耍我呢。”

    忽然,他看到周围人的脸色变了,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麻,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他。

    “啊!”巨大的力道把他整个人带到了半空。

    一只黑色的大鸟抓着他的脑袋,尖锐如铁钩的鹰嘴狠狠啄下,没几下,这人的脑浆从空中洒下。

    大鸟在吃完了他的脑浆以后,振翅飞回了树林中,而这人的尸体像一个麻袋一样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Anne惊叫着跑回了Michael的身边,“Michael你看到了吗,太吓人了。”

    但是Michael却没有回答,他的鼻孔和嘴巴里都是血,不知什么时候已昏死过去。

    一番战斗中,他的右腿又折断了,左腿的伤口虽然包扎好,可是流了太多血,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承受。

    刚才安慰Anne的时候,他只是强弩之末,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

    “Michael,你醒醒,千万别睡着啊!”Anne疯了似地撕下自己的袖子,想要把Michael的右腿绑好,可是一碰Michael的腿,他的身体就因疼痛不住地抽搐,嘴里也开始咳血。

    Anne又只得把Michael扶起来,防止他被自己的血呛死。

    忙来忙去,Michael的右腿畸形的弧度更大了,嘴里的血也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真没用。”Anne手忙脚乱地试图帮助Michael,却什么也没能做到,最后她只能无助地把Michael搂在怀里,流着泪不断亲吻着他,呼唤他的名字。

    “水……水。”似乎是听到了Anne的呼唤,Michael醒过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Anne耳边道。

    Anne来不及擦去眼泪,她破涕为笑,立刻拿出水袋往Michael嘴里灌去,几口水下去,Michael的状况似乎好了一些。

    “背上……痒。”

    Anne连忙让Michael躺倒,然后脱下他的衣服。

    由于淡水的匮乏,再加上Michael行动不便,他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冲洗过,被海岛毒辣的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结痂的血迹,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块生锈的钢铁。

    原先身上的伤口被Anne涂抹草药后包扎了起来,但在刚才一场大战后,这些绷带已经被血水浸透。

    Anne小心翼翼地将绷带撕开,一瞬间她不能控制自己,捂住嘴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副伤痕之躯啊。

    从Michael笔直如刀削的宽阔肩膀开始往下,所有的伤口都已经开始腐烂,好几处甚至能看到皮肉下的肋骨,Anne甚至有一种错觉。

    透过这具千疮百孔的的皮囊,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那颗还在不屈跳动着的心脏。

    事实上,从背上那个最大的伤口里,Anne确实已经可以看到Michael发黑的脏器,那里似乎是脾脏的部位,有黑色的血水和一些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杂质从里面涌出来。

    天知道,这么重的伤势,Michael这些天是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他刚才甚至还格杀了三个敌人。

    而很显然,刚才的一番战斗更加重了Michael的伤势。

    “用火。”就在Anne手足无措的时候,熟悉的低沉嗓音再次响起。

    Michael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扭过头平静地看着Anne,“别怕,用火把腐烂的地方烫掉止血。”

    他还是这么淡然,除了声音越来越虚弱,就连望向Anne的眸子也依旧明亮自信,他鼓励地对Anne点了点头。

    点燃了火把,Anne咬牙将火焰靠近了背上最大的那处伤口。

    “呲~”随着一声令人发毛的炙烤声,一股糊味传到Anne的鼻腔里,与此同时Michael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别拿开!继续烧!”Michael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似的看出了Anne的不忍,他声色俱厉地咬牙道,说完这一句,他左手抓过地上的树枝要在嘴里,右手死死地抓着地面。

    没一会儿,伤口周边的腐肉就已经发黑,在高温的炙烤下,伤口迅速收缩,不再流血。

    整个过程里,Michael始终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他抓着地面的右手五指已经死死地扣进了地下,用力过猛下,五指的指甲甚至都被抓断,血肉模糊。

    他的喉咙里那低沉的咆哮,像沉闷而痛苦的雷声,随着Michael快速起伏的胸口不断回荡。

    即便如此,Michael没有一丝示意Anne停下的样子。

    一支火把烧完,才终于把Michael背上腐烂的伤口处理完,Anne不得不再次点燃一根火把处理Michael胸前和四肢的伤口。

    这些伤口靠着Anne找来的的草药缓解过一段时间,可在这缺水缺食物的恶劣环境下,在激烈的战斗中,Michael的这些伤口又彻底崩坏。

    这一次,两人面对着面,Anne又不能闭上眼睛,Michael英俊却苍白的面孔和那具遍布腐肉的白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天呐,为什么要这样对他。”Anne绝望地流下泪来。

    “别哭,别哭。”Michael嘴里咬着树枝没有说话,但眼神温柔而坚定地直视着Anne朦胧的双眼,似乎是在宽慰她,就像他们刚刚到这座岛上时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火把仿佛烧红的烙铁,再次印在Michael的胸口,这时候,Michael已经不再低吼,他的身体只是本能地抽搐着,痛苦已经让他麻木。

    一直到夜幕降临,Michael嘴里的树枝被咬断成两截,而Anne也被汗水浸透,她快要崩溃了,不敢想象Michael是怎样熬过这番折磨。

    “干得不错。”Michael的牙龈上满是鲜血,不知是不是刚才咬树枝的时候用力过猛,“我要睡一会儿,Anne,谢谢你。”

    来不及等到Anne的回答,Michael便沉沉睡了过去,他太累了。

    Anne托着腮帮静静注视着像孩子一样的酣睡的Michael,心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梦到西西里岛,会不会梦到我呢。

    想着想着女孩竟羞红了脸。

    在Michael熟睡的时候,Anne在烫好的伤口上又敷了一层草药,然后用仅剩的一点绷带把伤口再次包扎好。

    她相信,以Michael坚强的意志和强大的生命力,只要好好休养,不再牵动伤口,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随后的几天,恐惧渐渐接管了海岛的夜晚,自从那一天点燃火焰之后,似乎是激怒了林里的怪鸟,之后的每一个夜晚,怪鸟都会出来攻击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它好像是有灵智一样,专门对比较虚弱的人下手,整整两天下来,已经有三个人被它啄开了脑子。

    人们现在除了要对抗饥饿和缺水以外又多了一个敌人,他们再也不敢在夜里睡觉。每当夜色降临,便每个人举着火把如临大敌。

    当今晚怪鸟再次出现时,幸存的人们也顾不上提防彼此了,他们紧张地聚拢在一起,用火焰试图驱赶怪鸟。

    怪鸟在夜空中盘旋了几圈,发现无法突破这些人的防线,忽然它在空中一个转身,改变了目标,朝着海岛的另一侧冲了下去。

    那个方向,正是Mie的位置。

    这些天里,Michael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更多,总是昏昏沉沉的,还好烧不是特别厉害,Anne知道Michael需要休息来恢复精神,便没有打扰他,只是耐心地守在他身边,不时喂他喝一点淡水。

    怪鸟的存在,Anne也知道,和岛上其他人一样,Anne也笼罩在恐惧里,可她不能抛下Michael躲到人群中。

    所以当怪鸟朝着他们飞来的时候,尽管Anne的身子吓得不住颤抖,她还是坚定地举起了一根比她瘦弱的手臂粗不了多少的树枝,站在Michael身前死死盯着怪鸟。

    “啊!”只是一个俯冲,她手里的树枝就被怪鸟巨大的翅膀打飞,而她娇嫩的手臂也被怪鸟的利爪擦出了一条血口。

    “桀桀。”怪鸟戏虐地叫了几声,又盘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决定先吃哪一个,没过一会儿它便朝着Anne扑来。

    “Michael,再见了,”腥臭的风扑面而来,Anne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好想和你去一次西西里啊。”

    “砰、砰、砰!”三声槍响撕碎夜空,一声凄厉的哀鸣从Anne的耳边划过,她睁开眼,那只怪鸟已经重重摔落在地上,它的脑袋和翅膀上都中了槍子儿,在地上抽搐挣扎,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在Anne身后,Michael不知何时坐起了身,右手握着左轮手槍,手腕稳定地举起,像是保卫公主的屠龙的勇士举着他的长槍。

    “哇~”Anne紧揪着的心在看到Michael的一瞬间彻底放松下来,她委屈地抱住Michael大哭不止。

    “没事了,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我会保护你。”Michael轻轻拍着Anne的背,“去把那只鸟拉过来,那可是不少肉,还有它的血,你也找水袋装起来。”

    Michael把匕首交给Anne,自己则拿着左轮手槍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些天的荒岛生活,Anne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会干的女学生,她手脚麻利地把鸟毛拔掉,按照Michael说的,将它的血储存起来,肉也被割成一块一块放好。

    整个过程里,海岛其他方向,饥饿的眼睛不断朝这边打量着,幸好他们没有忘记刚才的槍声,所以没有一拥而上抢夺。

    等到Anne把处理完剩下的骨架还有内脏远远地扔出来,他们立刻像饿狼一样争抢着扑上前去,等不及拿去火上烤熟,就大口咀嚼。

    这一幕看得Anne心生寒意。

    “放心,只要我们还有槍,他们就不敢过来。”Michael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铁血是他的本性,为数不多的温柔只留给所爱的人。

    Anne烤了一块肉,撕下一点点喂Michael吃下,才咀嚼了几口,Michael忽然咳嗽起来,吃下去的一丁点鸟肉和鲜血一起被再次吐了出来。

    “怎么了?你没事吧?”Anne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明明Michael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啊,看上去他的身体正在好转,为什么会这样。

    “没事,嗓子太干了,”Michael笑了笑,又接过一块肉,若无其事地放进嘴里吞下去。

    这一次,肉没有再吐出来,Anne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也开始吃肉。

    在Anne低头的一瞬间,Michael痛苦地仰头吞下一口鲜血,他说谎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完成吞咽的动作。

    他能感受到,内脏开始腐烂,是那颗该死的子弹,从船上开始,射伤了他的内脏,在岛上没有得到有效治疗,又不断为了生存战斗,腐烂开始在身体里蔓延了。

    尽管外伤暂时止住了血,但Michael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从内部开始燃烧的城堡,终将在痛苦的燃烧里走到尽头。

    他并不害怕,在Michael的一生里,无数次无限接近死亡,但他放心不下Anne。

    在想到Anne的时候,Michael的嘴角轻轻上扬,就连嘴唇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色也显得不再恐怖。

    星星在空中闪耀,映着Michael明亮的眼眸,那双曾经藏着无数睿智的谋划、藏着黒手党的铁血的双眼里,此刻只剩下了无比柔情,仿佛西西里葡萄园里清晨的露水。

    他的眼睛开始模糊。

    “再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保护她。”Michael不甘地咬紧自己的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坚实的身体像是即将崩塌的山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Michael,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又梦到西西里和你的母亲。”Anne没有察觉Michael的异样,她像一只可爱的小猫,正卖力撕咬着难啃的鸟肉,“下次你再梦见她,你就和她说,我答应和你结婚了,你可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想吃你母亲做的肉酱,肯定比这鸟肉好吃很多,Michael?Michael你怎么了!”

    可是Michael已经无法回答了,他再次昏迷过去,体内脏器的伤势让他的高烧越来越严重。

    整整一夜,Michael不断地喊着胡话,一会儿大叫着要杀光叛徒,一会儿悲伤地喊着西西里的俚语。

    这一夜,Anne没有合眼,她不断拿仅剩的一有点淡水浸湿自己的衣服来为Michael降温。

    “Michael,你坚持住,那么多那么大的伤口都没有打垮你,这一次你也一定能恢复过来!”Anne一遍一遍地在Michael耳边重复着那些他曾说过的西西里的故事,到了下半夜,Michael不再说胡话,但是他也没有要醒的样子,高烧依然没退。

    “等到明天天亮,我就去树林里找找看,说不定有治疗内伤的草药。”Anne暗自决定,她小时候跟着爷爷进山采过药,也许还会留有一些识别药草的记忆,为了Michael她愿意试一试。

    “啧啧,Michael老爷的命真大啊。”一声阴阳怪气的沙哑嗓音忽然响起。

    Anne惊恐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杰森等三人偷偷摸了过来,他们三人呈品字形把Anne和Michael围在中间。

    “天天吃死人肉,早就吃腻了,”光头确信Michael没有醒来,肆无忌惮地走上前拿起一块鸟肉大口咀嚼。

    而另一边杰森则是不客气地拿起地上的水袋,灌了一肚子的鸟血。

    “你们!Michael醒来不会放过你们!”Anne无助地拦在Michael身前,她不心疼这些鸟肉和鸟血,但是生怕这三人伤害Michael,Michael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呵呵,这个废物还能再醒过来吗?”

    从一开始,三人中的刀疤脸就恶狠狠地盯着Anne的身子,不等Anne说完,他猛地上前,把Anne压倒在树上。

    “现在你是我们的了。”

    他足足比Anne高出一个头,肥胖的身体压得Anne快要喘不过气来。

    狰狞的刀疤脸凑近女孩因惊惧而颤抖不已的胸口,他像是闻到了血的苍蝇,恶狠狠地舔上了Anne的脖子,罪恶的右手则粗暴的撕开了Anne单薄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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