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天奕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罗曼家，见到了他的男友杰克，一个话不多体型健硕的北欧男人，杰克并未如游天奕所想那样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邀请游天奕一同共饮。
罗曼捏了下游天奕的精瘦紧致的腰身，惊得游天奕一个机灵差点给自己绊倒，大气都不敢出。
“上午逗你的，只是想邀请你来家里吃个晚餐，就像你看到的，我和杰克感情非常好，我们彼此信任且放心。”
说完罗曼眉毛轻佻，朝游天奕飞了一个眼神，这一刻，游天奕仿佛看到了20年后的裴多飞。
游天奕尴尬地笑笑心中无语，咱们三个人中要说有一个人不放心，那个人也许是我……
但这种担心随着时间的流失很快不见了踪影。
杰克有着雄性特质明显的外在，内心却细腻的很，他会烤制香糯低糖的苹果馅饼，在晚饭过后坐在桌边唱起他们家乡那边的民谣，罗曼坐在杰克的身边，小鸟依人般，用他那被地中海水浸过的锆蓝色眼睛崇拜地看着男友。
他们身后的烛台上燃着蜡烛，整间屋子被烛光和歌声盛满。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游天奕根本无法想像听起来不和谐至此的两个人，竟能碰撞出眼前这般他只在电影里才见过的画面，甚至令他暗暗心生羡慕。
怀着抵触心情来到这里，现在却有点舍不得走，哪怕让他打个地铺也行，随便给他丢个毯子就可以。
说来可笑，他在一对近乎陌生人的家中，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原来文学作品没有骗人，家这个字，真的可以是滚烫而有温度的。
不过那是别人的家，他只是一个客人。
夜色更深了些，罗曼邀游天奕到露台上面吹风。
7月的加州白日里骄阳似火，夜幕垂下后，空气里却吹过太平洋的风，卸下人们整天的疲惫和伪装，甚是惬意。
罗曼端了一杯香槟，而游天奕吸取了昨日的教训，只端了一瓶苏打水，喝得小心翼翼。
罗曼瞟了一眼，嘴角勾了勾笑：“你应该很少喝醉吧。”
“不是很少，是昨天之前从没有过，我从来没有喝到不省人事过。”游天奕低着头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最近的一些行事风格，总是脱离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这让他隐隐不安。
可这份不安定竟又有那么一丝令他上瘾。新鲜，还带着点儿刺激，怂恿他跃跃欲试，回味其中。
“你昨天说你讨厌滑冰，可你又必须来找我。我很难约的，所以你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来到这里，既然不喜欢，那么为了什么呢？”
罗曼饮了一口香槟，似乎比起编舞，品酒于他是更重要的事。
如果再给游天奕一次机会回到昨天，他一定不会和罗曼提起自己讨厌滑冰的事情，但话已然出口，再多说只会显得惺惺作态。
索性脱口而出
“为了赢，为了获胜。”
罗曼听闻爽朗的大笑起来，笑声点亮了楼下最近一排的声控灯，身下的一方天地被照亮。
“这是什么赤裸裸的实话，比起那些酸溜溜地理由，为了赢这三个字才最有生命力，最触动灵魂不是吗？还有什么比一个
战士为了胜利战斗到最后一刻更让人热血沸腾呢？”
罗曼的眼睛这会儿亮的惊人，看得出来他确实热血沸腾了。
游天奕无奈地笑笑，如果不是昨天喝太多酒导致脑袋这会儿还转不过弯来，他倒是也想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饰一下。
“可我在你的节目里看不到这种欲望”，罗曼话锋一转说到重点：“我看到的只有你的克制，很工整却又很无聊的一套节目，它无法帮助你获得你想要的胜利。最原始的欲望，才最动人。人类之所以从茹毛饮血走到今天，不就是因为那些动人的欲望吗？”
罗曼突然的正经让游天奕一时错愕，或者在这之前罗曼所有不着调的行为，只是为了让他了解面前这个需要他帮助的少年。他想要尽最大的力气帮助这个迷茫的少年。
他这个年纪已然无法摘到最亮的星星，但他很乐意做一个梯子，托起这些少年去追寻他们的光荣和梦想。
罗曼将酒杯放在一旁，走进屋子，游天奕盯着他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罗曼纤长的身型这会儿看起来，宽广了不少，厚重得令人心安。
游天奕眼睛有些发酸，也许是因为加州的气候太干了吧。
片刻之后罗曼走出房间，手里拿了一张光碟递给游天奕，游天奕接过来，是一部电影《Legends of the fall》，秋日传奇。游天奕认得海报中占幅最大的那个人，是美国影星布拉德皮特。
他姐姐的偶像，数次被评选为全球最性感的男人。
“晚上回去看一下这个电影，里面有一段旋律《Ludlows》，很经典的旋律，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用这首曲子编排你的节目。”
游天奕依次看了海报封面上画风迥异的四个男人，野性的，坚韧的，赤诚的，包容的。
“这个电影讲的什么？”
“讲了，有的人能听清楚自己内心的声音，并按这个声音生活，这样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成了传说。”
————
“冰上舞会”宣告着三个月外训正式结束了，离开训练营的早上，韩霜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恍如隔世。
昨天夜里她基本上没睡着，一些电光火石的瞬间不断在她脑子里冲击着她。
她重新站到了比赛的冰面上；在冰场重逢了向星辰；酒后和游天奕在纳帕山谷里淋了一场人工降雨，那么多的事像做梦一样，她甚至有些恍惚，集训营的三个月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翻看了这些日子的一些信息，才确定了那些经历是真实存在的。
三个月前，她孤注一掷的来到这边，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豁出去了，心一横就来了。
现在即将启程回去了，心里面却一团乱，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也只不过是强迫自己别去想那些不如意的事，这会儿那些被她强压下去的害怕和忧虑从心底升腾起来藤蔓缠绕住她，如果可以，她宁愿在这个集中营多呆些日子，一直呆下去也行。
这里的训练生活虽然很苦很累，却让她心安。
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比赛的机会，每周末的队内测试虽然让别的选手谈之色变，但那却是韩霜来之不易的比赛机会。
似乎在这里她只用关注自己每天的训练有没有按时完成，今天有没有比昨天进步一些。她能感受到体内的能量每一天都被点燃。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曾经的一段时间里，她每一天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能量与天赋在一点点的消散。
她扔过冰鞋，厌恶过滑冰，但没过一会，她又从垃圾桶捡回了自己的冰鞋。
她没做错，冰鞋更没错，还有梦想未曾实现，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偶尔的，她会在冰上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在摔倒的时候，恍惚中会被少时的自己牵着手拉起来。
答应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到，她不能失约。
她转会到了星耀俱乐部，等回到京北，这一切会变得不一样吗，她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目前她作为一名合作生还没有与俱乐部签订正式合同，她的3A也还在路上，她会不会回去之后又没有了比赛的机会呢？
想到这，她心里面一团乱麻，这些思绪缠在一起绕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不怕伤病和辛苦，她只是怕还没能在冰面上尽情燃烧自己，她就要和所爱的这一切说再见了。
那她的少年时代又留下了什么呢。
手机响，听这声音是有人给她发了微信。
拿出手机，是游天奕的消息。
【因为要学习罗曼的编舞，我要半个月后才能回去，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周领队说，也可以直接发讯息给我，我看到了会回复，一路平安，京北见。】
京北见……
几十字的消息，韩霜反复读了好几遍。
紧绷着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了下去，有种吃了颗薄荷糖的感觉，畅快了不少。好像突然的，觉得未来的事清明了起来，雾气一点点的散了去，前路也没有那么可怕啦。
三个月前她犹豫着拜托游天奕帮个忙那会儿，怎么也想不到和这个自己曾经有点讨厌的人还成了朋友。
说实在的，如果这三个月游天奕不在这边，不知道是好是坏，好的是江梨朵不会针对上自己，坏的是，好像确实会错失一些蛮有趣的事，奇怪了，怎么感觉这些日子里哪哪都有他，除了女生宿舍他没进来过哪都有他的身影，无处不在啊真的是。
韩霜给游天奕回了个微信
【回去见，这回真的谢谢你了，回京北请你吃饭】
【还有找你借的钱，我会慢慢还的，我已经在找业余之间教小朋友的工作了】
游天奕没回应她关于还钱的事，回复了
【随你吧，吃饭可以安排】
韩霜笑笑，那我可得好好挑一挑，看哪一家的沙拉最好吃。
她刚想把手机收起来，江梨朵发来一条讯息。
【现在来公共休息室找下我吧，想知道你的比赛曲目是谁换的吗?】
韩霜一瞬间挺直了脊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曲目被换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可她没有证据。而且她怕了，好不容易换的到新的俱乐部，万一再重蹈覆辙像之前一样闹得满城风雨呢，索性没造成什么影响，就算了吧。
也许在未来离开冰面的某一天，她还能找回曾经那种敢与天地抗衡的劲头，谁知道呢。
不过现在既然江梨朵这么说了，她还非得去看看江梨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是在学校里，江梨朵也使不了什么花招。
她拿起手机朝公共休息室走去。
在进入之前，韩霜偷偷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
公共休息室是他们平常课后活动的地方，每天晚上结束训练他们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这里有个小型放映厅可以看个电影，男生们也会聚在着打上几把游戏。
这会儿这里面只有江梨朵一个人，她坐在小桌前面托着下巴发呆，面前的蜜桃气泡水很有夏天的感觉，一席雪纺连衣裙是真的像个小公主。
就是这公主的心思确实有点多。
韩霜朝她走了过去，面上冷冰冰的，反倒是江梨朵看到她这副样子笑了笑，一脸的天真样：“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曲子又不是我换的。我就是做个人情给你，让你记我个好。”
“……行，我记下了，你说吧。”
江梨朵站起身：“去阳台说吧。”
韩霜心里一紧，为什么去阳台，我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江梨朵指了头顶上的摄像头：“开着呢。”
韩霜定了定神，犹豫片刻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