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相争?

    何荷发现自己也会周期性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是出于对黑冰露的依赖,还是申祖庚把她给搜了出来,被要求吃饭、吃药、按要求清洗身子。

    她倒不在乎水,只是不愿意看到镜子里自己那被烧伤的身体,那些被植了新皮的地方还是婴儿皮肤那样的粉红色,那些已经烧坏但假以时日还能恢复的地方则显得红红的热乎乎的,有的地方则好像已经融化似的,没有烧伤的皮肤却是白色的毫无血色。

    总而言之,她浑身的皮肤就像打过补丁、样子怪异的破棉被,成片的头发也被烧焦了,余下的头发剪得长短不一,那头上看起来就像是被狗啃过似的。

    这就是现在的何荷,曾经的“燃烧女孩”,真的被燃烧过了。

    如果仅仅是难看,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现在的这副狼狈样总会让她想起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以及这痛苦的根由,以及以前发生的一切,这些都提醒着她是怎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变成了火球。

    闭上眼睛都无济于事,那只会让火焰在黑暗中越发夺目。

    匡礼有时候会去看她。她对他印象不错,因为他不像一般人那样会对她说些“你现在安全啦……总有一天会快乐起来的……九幽国的一切都会好转”之类的蠢话,而只是询问她是否想聊聊,如果她不搭腔,他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何荷都怀疑,他就是借着来看她的理由故意到这里来偷得一时闲的。不过,她不介意,这样对他俩都挺好。

    虽然何荷说不出具体时间,但她总归是知道的,那就是司马翰行刑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他会被判处死刑,这是申祖庚早就告诉她的,她在走廊里也会听到士兵们的议论。

    她的轩辕暗鹦鹉的服装出现在了她的房间,还有她的弓,那弓还是一如既往很威风,只是没有箭而已。

    何荷估摸着也许早就毁掉了,很可能就是不允许她持有武器,她考虑着要不要为那个场合的到来做些什么准备,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要准备些什么。

    一天傍晚,她躲在一个漂亮的屏风后面,在一张带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了很长的时间,然后从那里出来向左转,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奇怪的让她失去方向感的地方。

    那里很安静,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点着灯,但是挺柔和,一切显得很是宁静平和,起初她很喜欢这地方,觉得即便暂时失去了方向也没问题,她肯定早晚都会找到回去的路的,不如暂且在这里消磨下时间。

    不过,她却闻到了血蔷薇的气味。

    她赶紧躲在窗帘后面,全身发抖,完全跑不动了,只是绝望地等待着魔化动物的出现,但是等了很久以后没有任何动静,她才意识到根本就没有什么魔化动物。

    那么,我闻到的是什么气味呢?莫非是真的血蔷薇的味道?莫非我无意中闯进了那传说中的邪恶之花的花园?何荷疑惑着。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气味越来越浓烈,简直让人受不了,虽然没有那些魔化动物身上的那么浓烈,但是却更纯净,何荷想着也许是没有和脏水和火药混合的缘故吧。

    她走过一个转角,与两个吃惊的卫兵迎面相遇,一男一女,穿着破烂的反抗军的服装,打着绷带,面色憔悴,正守护着通往花园的大门。

    何荷想进去,他们立刻把手里的武器往何荷面前一挡,禁止她进入。

    “你谁啊?不能进去。”那男的说。

    “这位战士,”那女的纠正他说,“何荷战士,你不能进去,这是网上的命令。”

    何荷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想等着他们慢慢明白,在那门后有她需要的东西,只是一支血蔷薇,一朵花。

    她要在杀死司马翰之前放一朵血蔷薇在他的上衣兜里。

    那两个士兵不敢对何荷怎么样,轻声讨论着是否是要告诉申祖庚,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在何荷身后说道:“让她进去吧。”

    这声音在何荷听来很耳熟,但是她一时之间说不上是谁。不是通天宗的口音,也不是苍狼堡的口音,更加不是九宫城的口音。

    她不由地扭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是大衍社的大将军佩缨站在她身后。她看上去比那会儿在救治处看见到的更加憔悴。

    “是我的命令,她有权知道那扇门背后的一切。”她又对那俩士兵说了一句。

    原来,这些都是她的士兵,而不是科茹的。

    他们立刻放下武器让何荷进去了。

    在走廊的尽头,她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以至于她瞬间都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不过那里潮湿、温和的空气倒是让她那灼热的皮肤感觉很舒服。

    那些血蔷薇实在是太美了,一串串绚丽的花朵绽放出各种绮丽的色彩,有娇艳的粉红、落日余晖的橙黄,清新的绿色,甚至还有淡淡的蓝紫色。

    她在这些漂亮而被精心料理着的血蔷薇中穿行,只是看,但是不去触摸,因为她知道这些美丽的花朵同时也是很邪恶而且危险的,当她在一个花丛里看到即将开放的白色血蔷薇时,她更清楚这一点。

    她把左边的袖口往下拉了拉,这样就不会让皮肤接触到它,然后从旁边的工具篮里拿起一把剪刀,刚要把那朵花剪掉,这时候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那朵花不错。”

    她的手一抖,剪刀合拢,喀嚓一声,那朵花掉到了旁边的叶丛上。

    “那么洁白无瑕,真是太漂亮了。”还是那个声音。

    何荷看不见他,那声音仿佛是从红色血蔷薇对面传来的。

    她小心地用衣袖把那朵花的枝条包起来,拈在手里,然后慢慢地走过转角,结果看到司马翰坐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

    他的衣着如同平时一样整洁,只不过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镣铐,身上还有天眼珠。

    他手里拿着一张白手帕,上面沾着点点鲜血。

    即使在这种狼狈不堪的境地,他的一双蛇眼仍然放着犀利的寒光。

    “你是在到处找我住的地方吧?”他声音低沉。

    他住的地方?何荷早就去过了,正如他去年悄无声息闯入她的家不动声色威胁她一样。

    他现在待的地方是个温室,就在血蔷薇附近,虽然只是他王宫里众多房间之一,但却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房间温度适宜,而且和血蔷薇在一起,弄不好在他闲暇时还会自己照料那些花朵。

    但是现在这里就成了囚禁他的地方,这就是那俩士兵阻拦何荷的原因,当然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佩缨让她进去了。

    何荷本来还想着以为他会被关在九宫城最深的地牢里,却没想到科茹把他放在这么环境奢华的房间,这确实是一个先例,估计是科茹想着以后万一她也从王位上下来她也还能受到这么特殊的待遇吧,毕竟,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失势呢?

    “我觉得咱们应该有很多事要讨论,但是我有种感觉你在这里不会待很久,所以,咱们就长话短说,挑最重要的说吧。”司马翰开始咳嗽,当他把手帕拿开时,手帕更红了,“说真的,我很为你妹妹的事抱歉。”

    虽然何荷一直在服用黑冰露,但是他的话仍然让她感到一阵刺痛,这让她想起来他的残忍是没有极限的,免不了怀疑他在下地狱之前肯定还会伤害她。

    “实在是太可惜也太没必要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时候游戏已经结束了。事实上,当他们放下乌银伞时,我正在准备签署正式的投降书。”他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何荷,一眨都不眨,恐怕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什么叫做“当他们放下乌银伞时?”何荷疑惑地瞪着他。

    “呃,莫非你以为是我下的命令?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可就错了,你忘了一个最明显的事实,那就是我是很惜命的,如果我有碧金车的话,我一定用它逃跑……虽然说,我也不是没有杀过孩子,但是要看情况的……我夺取生命都是有我的特殊原因的,在那种情况下,我肯定会优先逃命,而不是去杀死一群圈起来的九宫城的孩子,断然不会!”

    何荷纳闷他是不是又要咳嗽,这样可以给她一点时间去好好想想他的话。

    他在撒谎,肯定在撒谎,但是他的话似乎也挺耐人寻味的。

    “话说吧,我必须承认科茹确实设计得非常好,炸死我们的孩子,嫁祸于我,让九宫城的民众对我的最后一点忠心都烟消云散……你知道吗,在那之后,就基本没有什么人抵抗了,因为那个场面已经通过纵横镜播放出去了,那是普淮的功劳……但要我告诉你啊,乌银伞的事也有他的份……你应该知道他作为曾经的宿命对决赛的管事掌门的思维的,是吧?”说到这里,司马翰用带血的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当然了,他并不是针对你妹妹,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嘣……嘣。”

    何荷的思绪已经离开司马翰回到苍狼堡的军械部,当时陆青与郭鼎正在基于陆青的圈套原理设计新的武器。他们利用人类的同情心把孩子们圈在一起将他们的父母引来,然后用第一颗炸弹炸死受害者,第二颗炸弹再炸死那些企图救他们的人。

    她还记得陆青当时说的话。“郭鼎和我设计武器的规则和司马翰在周子斐身上使用摄世魂术的规则是一样的。”

    “我的失败就是没有能及时掌握科茹的计划,”司马翰接着说,“她显然采用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策,先是让九宫城和各大门派相互残杀,最后她苍狼堡就可以毫发无伤地夺取政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一开始她就在计划代替我的位置了,不管怎么说,正是苍狼堡策动的反叛才导致了黑暗时期的来临,然后在大势已去时又抛弃了其他的门派。但是,我当时糊涂了,我的注意力没有放在科茹的身上,而是放到了你轩辕暗鹦鹉的身上,而你的注意力也都放在我的身上……恐怕,你我都被人耍了,小妹子。”

    何荷拒绝承认这是事实,她说出了自从妹妹死后的第一句话,“我不相信你,你这狡猾的毒蛇!”

    司马翰失望地摇了摇头,用讽刺的语气说道:“哎,倔强的小姑娘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达成协议不对彼此撒谎的了?我真的没骗你,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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