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表白吧，追求吧。”

    原本不可思议的眼神，甚至还在怀疑中的少女，终于确认了。而站立如泰山不动的肌肉壮汉，则目光沉沉看向了罗少爷，说：“少爷，这是另外的价钱。”

    罗濑不置可否，懒洋洋着应声：“理解。工伤，精神损失费。”

    肌肉壮汉脸上，墨沉沉的脸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当真笑得妖娆，春光明媚，冬雪消融，亮闪闪，盯着中年男人，如同盯着一座金山。

    哦，这不是辣眼睛的中年男，这是他的Money！金闪闪的工伤精神损失费。

    钱！我来了。

    肌肉壮汉嘿嘿笑着，双手举抱着玫瑰花，duang、duang、duang……

    奔跑、奔跑，摩擦摩擦，恰似魔鬼的步伐，冲——！钱来也！

    冲向了中年男。

    那高昂而喜悦的情绪，那因急速而左右摇摆的身躯，仿如嚣张的螃蟹，开始横行霸道。娇艳的玫瑰，也开始瑟瑟发抖。

    眼前的情况，变得不受控制。中年男人有些想跑，但看到壮汉边跑边恶狠狠瞪来的眼睛，他不敢。

    局势逆转，现如今瑟瑟发抖的人，变成了他。

    他可怜巴巴望着罗濑，又怨憎地看了眼少女。这种表情，若是放在少女的脸上，那是一种享受，但如果放在这个……呃，形象管理失败的中年男人身上，只能叫辣眼睛。

    少女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又害怕自己做的太过分，于是慌忙低头，垂视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你知道什么叫追求吗？”罗濑开始了日行一善。他谆谆教诲：“真正的追求是你情我愿，而不是违反他人意志，强迫他人的方法，达成感情关系。”

    少女讷讷地看着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身后是中年男人尖叫鸡一般的惊恐呐喊——“你不要过来啊！”

    罗濑的声音在尖锐到哭泣抽噎的声音中，仍旧不徐不缓：“《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第五款规定，间接直接骚扰女性的处罚。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相信国家，相信法律。”

    他目光转移到了仓皇失措的中年男人身上，此时的他，弱小无力，凄凄惨惨戚戚，抱紧衣服，因为肚子过于大，所以那种紧抱的感觉，就显得格外滑稽。罗少爷又补充了一句：“当然，男的也会遇到类似的状况，骚扰不分男女，国家保护的是公平与正义，所以，男性也是一样的。”

    中年男人正疯狂地跑，边爬边跑，不住地喊：“不要过来！我错了，啊，我错了！”

    肌肉男壮汉，就在后面追。像只有意识放羊的牧羊犬，既驱赶着中年男人跑不出范围，又能保障他一直在跑动。那声声粗旷的喘气，大汗淋漓的……呃，眼泪亦或者汗水，啊！真是享受“追求”的刺激感、兴奋感。

    这画面就像，一条兴奋的狗狗追着一团会移动的屎，兴奋摇尾巴，在主人面前疯狂表现。

    当然，罗濑已经学会了忽视。

    “追求，你知道什么叫追求吗？”他问道。

    宫鸸正陷入巨大的三观重组，直被眼前——犹如火星撞地球般、炸裂眼球的画面，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的茫然。

    她茫茫然地摇头，又感觉到不对，便慌张改为点头。对上绕过她身边的壮汉，瞬间又空了意识，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

    肌肉壮汉对上她，很轻柔地笑。那种笑有种温柔！然而，一转头，对上中年男人的嘿笑，就是另一幅残忍、又可怕的面容了。

    呼哧——！呼哧——！呼哧——！

    为什么他可以一直紧追不放？要不要给人死个明白？

    “追求，你知道什么叫追求吗？”罗濑还在问话。

    宫鸸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破裂，有什么在新生，而她无从得知。就像是答案摆在面前，她感觉触摸到了，但是答案上被覆盖了一层纸；就像巨大的坚固的认知世界，被强有力的巨大锤子砸开了一道裂缝，但是她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光。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戚笼绕着它。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大脑仍然一片空白，只有心脏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慌乱的跳动。

    “我……我……”

    “追求，不是他那样的。”

    她其实想说的不是这样的，但是她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追求啊？”罗濑谓然一叹，手指间的玫瑰晃动。他吻了下玫瑰，像是对玫瑰的告白：“追求是代表喜欢，是诚挚的感情。也是代表有了责任和义务的信念，想要与对方携手，共同走下去。”

    宫鸸的眼睛，湿湿的，她好像知道什么是追求了。

    “而，骚扰……”罗濑轻笑了一声，紧跟着，呼哧呼哧犹如死狗的中年男人做出了解答。

    他仿佛在危机中，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高喊：“你这不是追求，是骚扰，是犯法的！”

    罗濑问宫鸸：“懂了吗？”

    宫鸸点点头。

    罗濑慵懒地教导着：“法律是国家赋予我们面对不公正的武器。相信法律和正义，相信世界运行的规则。”

    “哪怕最嚣张的罪恶，也无法在青天白日之下，明目昭彰地作恶。”

    “恐惧只会加深恐惧，害怕也是。当你害怕的时候，就握紧武器，面对它。”

    他站在灯光下，斑斓的灯光，像是有意识地给他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华光。悠远的声音，华丽如大提琴的咏叹，更如在心头的鼓点，振聋发聩。

    从来没有人这么告诉过她，他们，她的父母亲戚，无一不是叫她忍让，不要惹事，要听话，要与人为善，要做个朴实的善良的好人，她每长出一寸棱角，就会被磨得血肉模糊。慢慢地，她知道了，原来逆来顺受的忍让，才是最好的，这样才能得到一个和谐美好的环境。

    她的世界里，法律离得很远。这些都是影视剧里的事情，生活中，所有的小摩擦，哪有那么小题大做，彼此都是认识的人，不能够……破坏关系。

    她忍了好久，好久。

    慢慢地，她的眼眶里浮现出泪水，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也想泡在了酸水里，鼻子也算算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哭。

    体力耗尽的中年男人，终于没了力气，鼻涕眼泪一把把地靠在墙角。他声嘶力竭地喊：“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罗濑掏了掏耳朵，瞟了眼，喊了声——“陶朱，小点声，不要饶民。”

    宫鸸看过去，这才知道一直晃荡像只大熊一样的八尺壮汉，叫陶朱。她在口齿间，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

    看起来很可怕的身型，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安全满满。

    兴奋的肌肉壮汉陶朱顿了下，像是无形地耷拉了下来尾巴。他闷声闷气：“听到没有？小点声！”

    中年男人哭得涕泗横流，稀里哗啦。

    眼泪，不要钱地流。

    小点声？你只要不追我，不用那么兴奋的眼神看着我，我就不会喊了。

    看到中年男人的眼神，陶朱不舒服了。

    “咿？为什么瞪着我，是不服气吗？”陶朱闷声问。他一不开心了，就变本加厉地凶残，逼近。

    “我只是追求你又没碰你，也没对你动手动脚。不过想要个联系方式而已，你为什么这么反应，太敏感了吧。”

    “不是吧，你还要想要叫？叫什么？别人看见会笑话你的。你瞧瞧你，年纪一把，秃头大肚子，油腻不堪。再看看我，这绝美的肌肉，充满了力量感。看上你，是你的荣誉。你不会觉得自卑吗？”

    “你还想叫？叫啊！叫啊！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搭理你的。你这样的人，谁会来英雄救美看上你？我是真的追求你——”

    “你喉咙真要吼破了，那就发不了声了。嘿嘿！”陶朱的笑声，带着点变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罗濑都吸引了注意力，一瞬间竟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他理智地用最平静的话，明确要求道：“陶朱，请注意点影响。你是教他什么叫追求，不是骚……”

    骚扰的扰字没来得急出口。

    陶朱的委屈就要突破天际，他八尺壮汉，用着黛玉妹妹的幽怨眼神，瞪着罗濑：“少爷，我没有发骚，我只是在追求的路上，展示自己的力量美。这不是让你们直观地见识到什么叫安全感吗？”

    陶朱把中年男人拦在角落，他绷紧肌肉，自夸般陶醉道：“看，满满的安全感。”

    罗濑嘴角抽搐，但是他拿着玫瑰遮住了。

    而经历了人生巨大震荡的少女宫鸸，则像是更新了机能版本。她两眼亮了起来，发光，脸上也出现了薄薄的红晕：“啊！果然很安全啊！”

    罗濑诧异地看了陶朱一眼。灵活的大块头，像是不明所以一般，把憨厚与狡诈演绎地淋漓尽致。

    他想了想，却是也没有太过分的事情。就是……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陶朱还有这么花枝招展的一面？又或者是……

    春心萌动了？

    罗濑看着可怜的少女，暗想：是正义感爆发了？他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过剩的精力，和路见不平的正义感，以及葛朗台般对金钱如饕餮般的极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