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发觉自己嘴快，想改口，却越描越黑：“你那么讨厌我，谁知道你能做出什么来？”
“我在你眼里阴暗又懦弱，保护自己的未婚妻，要靠拖累无辜的人？”
柏攸冷声质问，林念只能苍白补救：“没有那样想你。”
她只是被周越的前车之鉴，弄得后怕了。
“让你做女朋友，你不愿意，偏偏这个……”他顿住，好像根本说不出“第三者”这个词，“见不得光的身份，你倒是一下子就入戏了。”
空气骤然凝滞，她喉咙滚了滚，有些害怕对面捉摸不透的安静。
柏攸惜字如金，从不为自己的行动多做解释，常常由着别人臆测。
可是今晚，他混杂一丝急切。林念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得到他眉头紧锁的模样。
“父亲确实想让我退圈，接受他安排的联姻。”
林念心中某一块柔软脆弱的地方缓缓陷落。
他的出身，他的成就，与自己云泥之别。如果没有师生缘分，恐怕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让他多看一眼。
选秀节目里，看她不顺眼的学员，挤下她凭实力得来的C位。决赛名单早已内定，她人气再高，也注定落选。
与姜颜合作的上星电视剧，她原本是女二。旁人加戏，她被删减戏份，番位才落到女三。
做了演员，别人凭后台和人脉截胡她的角色，试镜陪跑，一次次与良机失之交臂。
圈内跟红顶白的人，知道她没有依靠。上综艺节目，跑活动现场，暗中的嘲讽，明面上的为难，数也数不尽。
她总在做炮灰，从没有人坚定地选过她。
只有柏攸，曾经面对万千观众的诧异，凝然说过：她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哪怕短短一瞬，她也是得到过偏爱的。
如果连柏攸都为了保护另一个人，不惜让她承受非议。这些天让她沉溺其中，患得患失，害怕从指尖流走的温柔，就显得太可笑了。
晃神间，她陷入伤感，嗫嚅着控诉：“就算你不在乎我，也不能这样利用我。我不想被你当成挡箭牌，保护你更重要的人。”
“怎么委屈上了？”柏攸语气不悦，转瞬间嗓音压低，“他要我联姻，我又没答应。”
林念愣住：“啊？”
柏攸冷嗤一声：“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电话来质问我，未婚妻见了你这么霸道的小情人都得让路。”
“……”
林念知道他还在生气，抓心挠肝，又不敢顶嘴。
沉默良久后，柏攸一声应答，止住了她愈加杂乱的思绪。
“现在没人比你重要。”
林念鼻尖酸涩，心底最坚固的壳瞬间被击穿。
她好像已经等待一个会对她说这句话的人，等了很多年。
林念一时掌心过电，手忙脚乱。
庆幸柏攸隔着电话，看不到她已布满细汗的额角，和烫得通红的脸颊。
耳边响起柏攸温然的嗓音：“等你考虑好了，就来跟我约会。”
林念一晃神，竟从柏攸沉郁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期待，像深水的漩涡里，骤然探出一缕微茫的光亮。
“你去的餐厅，我消费得起吗？”
“担心的话，地点你来定。”
“还是算了。”林念轻声抱怨。
“我帮你解决了节目组的剪辑，送了舞台给你，给你借来高定珠宝，还带来这么多通告，你准备只说句谢谢？”
“……”林念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感激的心也抽了抽。
不愧是他，论挟恩图报，没人比他得心应手。
一桩桩人情累叠，把她卖了，也还不清。就算打欠条，也得下辈子才还得上。
“又是合唱，又是情侣耳坠，又是约会……一定要这么高调吗？”
“这就受不了了？”不知哪句话戳中了他，柏攸冷声道，“以后你还要陪我出席私人活动，不管你想和谁谈恋爱，趁早打消念头。”
林念缓缓犹豫，有些诧异：“我们的关系，商圈也要知道吗？”
柏攸音色坚决：“所有人都要知道。”
他的目的，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论是为了捉弄她，还是对她起了别的心思，都没必要牵扯娱乐圈以外的人。
林念想到狗仔的爆料，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和我假扮情侣，难道是为了逃避联姻？”
“……”柏攸鼻息里溢出拖长的气音，像是无奈到了极点，“你在想什么？”
“柏总知道你有女朋友，就不好催婚了。你没有别的绯闻，我最适合拿来转移视线。”
她说下去，发觉逻辑越圆越合理。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腾起空落的感觉。
若不是被家里逼得太狠，柏攸恐怕恨不得离她远点，怎么会想到她呢？
保护她只是顺手之劳。
柏攸只觉得荒唐可笑：“难道我感情都不能自主，全听父亲摆布？”
他说要保护她，她根本不信。宁可去信旁人捏造的联姻假料，信他出手相助全是为了利益。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就算反驳，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他只知道，做这一切是为了她，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林念柔声说：“大家都知道柏总对你期待很高，控制你的婚姻大事，也不奇怪嘛。”
柏攸心念流转，忽然改变主意：“你既然猜到了，能好好配合我了吗？”
他可以暂且说一次谎，只要她乖乖呆在身边，别再躲他。
林念有些害怕：“想做你未婚妻的人，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我护着你。”
“可这毕竟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林念眼神黯淡，甜软声调说着，“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我，营业也到此结束。”
林念心凉了半截，脱口而出：“……不要。”
她还没来得及扭转大家的印象，他们两人凑在一起，不明真相的人，依然骂她倒贴。
不知挨过几次骂，才让CP话题重新浮出水面，怎么能半途放弃？
“舍不得热度？”柏攸垂眸，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轻笑着，“热度和自由，你总要放弃一个。”
***
柏攸和林念的电话，程锐在旁边听了全程。等他挂了，好半天，程锐才缓缓明白过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的攸哥，你是真能瞎掰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柏攸半笑不笑，嘴唇抿成刻意的直线，仿佛将心底的雀跃愉快忍得极其辛苦。
程锐：“……”
程锐性子直来直往，柏攸深沉复杂的心思，他从来只能参透最表面那一层。
剩下的靠直觉。
直觉告诉他，他哥陷进去了。
他越想越离谱：“那个爆你有未婚妻的假料，不会是你自己干的吧？”
“父亲不敢再全方位监视我，又不甘心我脱离掌控，手伸到我的私事来了。”柏攸漠然轻笑，“这件事上，他歪打正着，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程锐啧啧称奇：“哇，他不怕你像几年前一样，直接搞他柏盛集团的总部啊？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如果是你，你怎么应对？”
程锐呆了一下，脑子飞速转着：“去联系那个博主，收买他，让他改口？”
“直接走法律程序。”柏攸抬眼，稍稍后仰，颇有耐心地引导他，“收钱造谣的人，你给他甜头，让他赚得到两边人的钱，对认真做内容的博主公平吗？”
程锐：“……”
柏攸网速极慢，还能看懂利益关系，考虑周全。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程锐无奈嘟囔：“我可不像你一样，又会做生意又会唱歌演戏。”
“连这些都反应不过来，以后怎么帮我打理柏盛娱乐？”
他今年才彻底从柏颂手里接过柏盛娱乐的影视产业，还要顾及自己的行程和作品，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程锐眼前一亮：“你这么看重我，要我跟你一起管公司？”
“柏盛娱乐，本来就有妈妈和舅舅的心血，有你一席之地也是应该。”
“别，折煞我了。你家老爷子把柏家的产业看得那么紧，听见这话，能原地被你气死。”
程锐对打理产业没兴趣，只想探八卦。
“过几天，我要和林念一起吃顿饭。你提前跟工作室说好，准备宣传绯闻。”
“哦？”程锐一头雾水，“这也是你们商量好的营业环节之一？”
“不是，她还不知情。”
“……你不怕念念姐姐生气？？？”
柏攸淡声说：“我有办法让她同意。”
程锐谨慎又雀跃，壮着胆子凑到柏攸旁边：“你是不是怕自己追不到，才要先对她威逼利诱，再昭告天下，让别人都不敢动心思？”
柏攸瞥他一眼：“你想得挺多。”
“你要是不喜欢念念姐姐，怎么她误会你有未婚妻，你那么着急……”
“念念姐姐。”柏攸默念这几个字，眉角稍扬，沉敛声音，“最近你对她，倒是越叫越亲近了。”
柏攸视线冷得能结冰，程锐赶忙作手势把自己的嘴缝上。
他有时真是看不懂柏攸对林念的态度。
明明很在意，却又不让他提。
一提就瞪他。
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