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1】

    吴月拿着手里发皱的车票找着车厢，吴晓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也没有醒来，吴月替他拔掉了充电器，把他扶到了沙发上。

    看着那些堆在沙发和客厅里的酒瓶，她真的想扔下这一切不管的。

    她真的这么想过。

    有那么一秒，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能回到那个小时候，她会原谅现在的自己吗？

    她几乎是带着气的把那些酒瓶扔进垃圾桶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

    找到座位后，她马上就把书包放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她几乎什么也没带，那个号码的纸条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车厢里有窗户，但全是假窗户，铺满车厢的薰衣草壁纸让她觉得有点窒息。

    “现在这日子可不太平。”坐在她旁边的一个陌生男人说了话，吴月皱了皱眉，没有睁眼。

    让人尴尬的是，车厢里虽然坐满了人，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然后这男子又嘟囔地说了些什么，此时的吴月已经快进入睡梦中了，所以也没有在意。

    这时却有几人沉闷地脚步声往这边走来，本以为这脚步声很快就可以走远，但是走到吴月的这一排座位时却停下了。

    吴月被打扰，也彻底没了睡意，睁眼看着来的这几人。这几人穿着制服，像是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但却又不像，吴月从来没有在永南看到过这种服装。

    “什、什么事？”男人略带尴尬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这几个人，这时吴月看清了男人，他的头发几乎已经没了，头上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疤痕，像是有人在他的脑袋上钻了一个洞，这让吴月感到莫名的难受。

    “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指纹卡。”其中领头的一名穿着制服的男子开口了。

    “哦、哦……等下。”男人结巴地说着，手颤巍巍地往自己口袋里摸索着。

    “喏……这、是这、是这个吗？”男人把卡片递给制服男子，制服男子拿到卡片后便递给他身后另一名工作人员。那人手上像是拿着什么扫描仪一般，将那卡片插了进去，没多久就听见‘滴’的一声，那机器很快就发出了红光。

    带头的男子看到后挥了挥手，他后面那几人直接分别抓着这男人的胳膊就往列车尽头拖去。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吴月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过了多少节列车了。

    这时安静的车厢开始变得窸窸窣窣，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出。

    “他好像是那种……”

    “难道他被发现了吗？……”

    “发现了他可就惨了……”

    “‘那种’是什么？”吴月问到另一旁过道里小声说话的两人。

    “哎哟，你这姑娘，你不知道？”那人说话特别小声，吴月只好凑过去坐在一旁听他说些什么。

    “他是‘副本’，你要知道，副本在永北还有其他城市生活是需要登记的，如果被‘正本’发现，那么就会被通缉，到时候谁都可以来领这个赏钱。被像他们这样穿制服的人抓走了还好，要是被那些下三滥的人抓走了……可就不知道怎么折磨咯。”

    吴月听得懵懵懂懂，她还想问些什么，可是那人已经不愿再多说了。

    她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列车一路前行的声音轰隆隆，她感觉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

    她打开手机试着搜索这些词汇，却没有任何答案。

    此时她能不能给秦缺发信息呢？她有点害怕，她觉得她带给他的似乎都是不好的消息。

    还是算了，她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他。她把手机放进了口袋，车厢内已经安静了下来。她再次眯眼，却没有任何的睡意。

    这时，一个抓着洋娃娃的小男孩从另外一节车厢跑了过来，咯咯笑着又往其他的车厢跑去。其他人都没有看向这个小男孩，只有吴月觉得小男孩眼底一抹奇特的蓝光似乎很耀眼。他嘴里还含着棒棒糖，脸颊几乎是苍白的颜色，跑过去特有的味道让她想起了秦缺。

    【51-02】

    “这是又去做什么？”等到秦缺和陈素娥在这个号称陈素娥‘朋友’的无人居住的房子里安顿下来后，秦缺的话里已经带着怒意。

    “走。”陈素娥没有解释，直接出了门。

    之前在列车上秦缺还没有感觉，直到现在，站在永北这个城市里的街道上，他才觉得真正的来到了永北。

    除了空中速度快得惊人的飞船外，还有许多道路交错的空中列车。到处都是人，街道旁、垃圾桶旁、厕所旁……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秦缺甚至看到许多人裸露着他们的……零件，虽然以前在网上搜索过这些奇景，但是要是真正看到还是让人震惊的。

    如此一来，秦缺感觉自己也有点格格不入了，是那种正常到和这些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震撼虽然不小，但是也到此为止了，他的情绪除了自带的外，情绪冷却器也总是在工作着。剩下唯一让人感觉不同的是，这个城市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很安全。

    “怎么样？震惊不小吧？”陈素娥打趣道。

    “这……就是你想给我的礼物？”秦缺不解地看向她。

    “当然不是了，小缺，喏，我们就快到了。”等陈素娥他们一起穿过一条马路后，陈素娥带秦缺走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子。

    途径巷子的路上墙边都倚靠了不少人，有些人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而有些人打量着他们。

    秦缺路过这些人，听到他们在说着什么‘设备升级’‘垃圾零件’类的话。而其中有个人似乎已经出现了故障，发出来的声音全是机器运转卡壳的声音。

    秦缺被陈素娥带进了巷子尽头的一个店子，除了招牌闪着奇怪的故障颜色之外没有其他信息。

    从外面看着这门店并不大，里面进去却发现已经有七八个人站着或坐着，而里面的一个房间里放着一个大机器，一个人穿着蓝色褂子给正躺着的人安装着什么。

    没过几分钟，那人就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了那房间门口。

    “多少钱？”

    “八百。”

    “这么贵！就不能便宜点吗？”

    “滚，想便宜直接去永南，他们能给你全部回收了还倒贴你三百。”

    站门口的这人没再说什么，付了钱后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子。

    “您好。”陈素娥手疾眼快地抢去了下一个人本来想坐的座位，她对着半开的窗口说道，“我们是已经预约了好几天的，能先安排我们做吗？”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秦缺一眼。

    “定金交了没有？”

    “交了交了。”陈素娥客客气气地对这男人说。

    “进来吧。”

    陈素娥想要推秦缺进去，秦缺没有动。

    “进去做什么？”

    “哎呀，快进去，妈妈不会害你的。”下一秒男人就把秦缺抓了进去。

    秦缺进来后他打量着这一切，男人似乎用针头在注射着什么，他想打开房间的门出去，发现用最大的力气拧也拧不开。

    “别费那老力了。”这时男人已经准备好了工具，他朝秦缺的方向冷冷的看了一眼。

    “你……要做什么？”

    “听你老妈的话。”男人说话时已经走到了秦缺的面前，秦缺感觉自己的手臂一凉，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秦缺感觉自己做了很多个不同的梦。

    先是画面闪现到他被关到厕所那天，再然后就是他在学校里碰见吴月的那个晚上。

    不，不止这些，还有更多的零散的碎片，有陈素娥的，有吴月的，有吴晓建的，有白昼的，有李湍的，甚至……还多了很多陌生人的，被袭击时刻的陌生人的脸，那天晚上在游乐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这些本该忘了的零散记忆，他却记得。

    还有更多的……是他自己的。

    和父亲祈求要小玩具的秦缺、被父亲带去单位上班的秦缺、和家人一起去永北游玩的秦缺、央求着父亲买冰淇淋的秦缺。全是秦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秦缺。可是奇怪的是，在这些碎片里，总有一抹身影他看不清，那是一个小小的背影，他可以看出来，那人的岁数和他的年龄相当，但总是模糊，怎么也看不清。那是谁，是吴月吗？或者，是其他人？接着画面白光一闪，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秦缺醒了过来，他感觉脸上凉凉的，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这是，眼泪？他哭了吗？

    男人收拾着工具，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走出门，陈素娥坐在外面的座位上不知跟谁打着电话。

    “妈——”秦缺还没有说完，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爆炸了一样疼。此时任何零件都不再起作用，他只觉得它们在打架，他吃力地蹲下来捂住自己的脑袋。画面一闪，眼前出现了他从来没有看过的画面。

    是小时候的吴月。但是那个吴月让他感到很陌生，因为吴月的眼神是呆滞的，甚至可以说没有灵魂。

    紧接着似乎有个人撞到了他，他躲到一边，那人抱起小小的吴月，跌跌撞撞地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直到秦缺感觉那人的影子穿过了自己，他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孔。是吴晓建，他的脸在抽搐着，是生病了吗？不，秦缺又仔细地看了看，那是掉眼泪而却又带着悔恨神情五官像挤在一起的吴晓建，秦缺又看了看吴晓建怀中的吴月，突然，吴月的手从怀中垂了下来。

    接着画面又是一闪，一片黑暗，疼痛不断地传来，直到失去意识前。

    那一秒，他只听到陈素娥惊惶失措地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