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虽然称不了精明，却并非无知。

    她从小跟在沈念玉身边，原本就比其他闺阁女子聪慧几分。

    苏贡和沈瑜瑾又不大管束她的性格，更没有整日让她在闺房学女红，身上一股子灵气更是难掩。

    荣安朝不似前朝对女子束缚颇多，当今太子妃就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太子妃乃琅琊王氏之女，就是人人称颂的“旧时王谢堂前燕”的那个王氏。太子妃出身一品士族，身份高贵，却不似其它闺阁小姐。她志勇双全，及笄之时就随父征战，自创天下第一的死士“金吾卫”。

    太子妃上得了战场，曾是人人称颂的“书玉将军”。为何封号为“书玉”二字，便是她爱书如命，说是读了万卷也不足为奇，像是兵书，更是接触颇多。

    像著名的《六韬》、《尉缭子》、《虎铃经》等等都是她极为喜爱之书。

    太子妃扬名天下，但如太子妃一般的女子终究是极少数。面儿上受大家尊崇，世家大族的王公子弟背地里却是极抵制的，顽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在士族心里更是根深蒂固。

    就像前朝奉行的，女子不过男子的附属品，是后宅妇人，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苏落心里藏着事儿，晚间饭都没怎么吃。

    沈瑜瑾看着她的神色，以为她前些日子烧的没了胃口，就顺着多夹了几筷子酸辣的爽口菜在她碗里。

    不过苏落神色倦倦显然并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苏落放下手里的筷子，擦了擦嘴角。

    “娘……”苏落想着怎么开口，却发现问题都在脑子里混成一团，竟是一个也问不出来。

    “你今天怎么了？”沈瑜瑾也放下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她皱了皱眉，“被先生骂了?”

    “没有。”苏落觉得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矫情，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我以后不想读四书五经了 ”

    “哟，我当是什么大事儿！”沈瑜瑾嗓门亮亮的“我早同你小舅舅说过，读那劳什子书干什么！”

    “你看看他，自己读得成什么样子，好好的人都给他读傻了”

    “我早和他说过，他偏不听我的。”

    “你要是不想读，不看也罢。你以后也不用考状元，快快乐乐就好！”

    “就像……”

    苏落低着头听着，要在以前不知道多高兴，只是现在，她心里却莫名溢满失落。

    一口说不明道不清的郁气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可是我不想当个不知所谓的傻子！”苏落几乎是闭了眼吼出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从今早回来，听了谢辰安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苏落就觉得自己像艘迷失方向的船，海上的雾太大了，指南针失了灵，她也不知道船该往那开。

    看着苏落消失在门口的纤细背影，沈瑜瑾愣了愣神，终究没说出最后一句话。

    就像我，曾经读了这么多兵书，你外祖教了我那么多用兵之道。到头来，又得了什么好结局?

    凌迟虐刑，五马分尸。

    纵使才华横溢，也玩弄不过权谋。

    所以打心眼儿里，沈瑜瑾是不愿意苏落多聪慧，更不愿她太过出彩，以致卷进权力的漩涡。

    —— ——

    合欢居的灯熄了，榻上的人却无甚睡意。

    苏落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拉高被子，蒙过了头，最终还是一个灵活的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她悄咪咪的点了一盏小型的仙鹤灯，灯里有盛放香料的匣子。

    苏落平时不喜熏香，偶尔点上一些也是掺了白芷，山奈，陈皮的微苦味道的香味。

    此时仙鹤灯里就开始袅袅娜娜飘起了白芷香。

    味道有些苦，但并不刺鼻难闻。

    她呼出一口浊气，这才小心翼翼的下榻。

    傍晚凛冬就来了一趟，说是谢先生要他来送书。

    只是当是她有些茫然的躺在醉翁椅上，打发幼荷接的书。

    幼荷接了书，就给她搁在了方桌上，她连看也没看一眼。

    不知晓是什么书?

    苏落把包着牛皮纸的一小摞书拆了开来，不由的想起了自己落荒而逃前，谢辰安的最后一句话。

    “苏姑娘，平凡和平庸是两码事。”

    她想着，已然拆开了书皮子。

    是她从未涉猎的。

    《菜根谭》、《了凡四训》、《小窗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