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张姝不及起身回避,闯进来的青年长腿一迈,三步并做两步踏到她和杨霜枝坐着的炕桌跟前。

    一身绯色朝服,勾勒出高挑俊逸的身形,束腰革带上系着一个靛青琉璃坠香囊。

    杨霜枝正打着腹稿,想和张姝试探,自家弟弟不经通传就闯进来。

    她皱眉呵斥门外的仆妇,抬眼看到敏之腰间的香囊。上头的布料丝线和针线活,和张姝送给杳杳玩的角黍香包一模一样,一看就出自一人之手。

    杨敏之丝毫不知避讳,目不转睛的盯在人家姑娘脸上。

    还试探什么,杨霜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其实昨日听到那首凤求凰,就该知道之前荒谬的猜测果不其然被她料中了。

    张姝的脸红的像熟透的果子,垂着眼睛不看他。款款起身跟他福身见礼,跟杨霜枝告辞。

    “且慢,”杨敏之先对杨霜枝正色说他有急事找阿姐,又转向张姝,柔声说道,“我院中有一处栀子花开得极好,你一定会喜欢。我叫人带你过去,趁新鲜剪下来拿去用。”

    不管杨霜枝允不允许,杨敏之叫了仆妇过来,领张姝去回鸾院剪花。

    张姝心口砰砰直跳,他的姐姐就在跟前,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大着胆子望他一眼,他用沉稳的眼神安慰她,笑意在眼底浮动。她心中微漾,唇角也稍稍扬起,朝他欠身福了一福,随仆妇离开。

    杨敏之目送仆妇和张姝出了门,回头就被杨霜枝一脚踹在官服上。

    “阿姐,有话好好说,不可亵渎朝服、有辱斯文。”杨敏之避开,他都十几年没有挨过大姐的踹了。

    素来端庄持正的大娘子哪管他这一套,咬牙切齿道:“你还晓得斯文?杨敏之啊杨敏之,你好大胆子!竟敢哄骗侯爷家的女孩儿!张娘子单纯不谙世事,你也糊涂了么?”

    接连呵斥他居心叵测,道貌岸然,是伪君子,登徒子。在她口中,杨敏之跟十恶不赦之人也差不了多少了。骂完尤不解气,还要再来踹他。

    被长姐劈头盖脸一顿骂,杨敏之倒笑起来,不再躲避,由着她踹。

    对她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行了个大礼:“长姊对姝姝的拳拳爱护之意,敏之不胜感激!我对姝姝是一片真心实意,请长姊放心!”这副恭顺模样,倒像杨霜枝是张姝的姐姐。

    “你......”杨霜枝被他没脸没皮的样子无耻到,但毕竟是自家弟弟,踹也踹了,骂也骂了,她叹了口气,转而道,“张姑娘秀外慧中,着实让我喜欢。”

    能说出天地与人心孰更宽广这番话来的女孩儿,定然有一副玲珑心肠,怎能不让人喜欢呢。她心底也不得不承认,张姝与自家弟弟不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都足以相配。

    “只是敏之,你有没有想过,你二人一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来爹娘也不会同意,二来、以科举晋身的清流士族不与外戚结亲的规矩一直都在,何况侯府还是贵妃的娘家、二皇子的舅家。我不懂朝政,你与父亲总晓得的罢!”杨霜枝眼含忧虑,把心中所想全然说出。

    此时杨霜枝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深谋远虑,一入京就请万岁另赐宅邸,从未到这边来过。

    父亲当时也未必会料到纠葛会在两家小辈之间产生,但是浮沉宦海多年,横竖比她和敏之机警多了。

    “我跟父亲说了,我的亲事须得我自己的意愿,也已给母亲去了信,请她跟侯爷夫妇提亲。”

    杨霜枝瞠目,不敢置信。

    他掸了掸官服上的尘土,平静的道:“这世间的事,若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枉活一世又有甚意思?”

    被长姐一打岔,这会儿才说起正事。他说,自从杨霜枝入京,他就给江陵那边钟家宗族的族老去了信,请他从钟氏小一辈中找几个聪明上进的好孩子,从中挑一个过继给杨霜枝做继子,先养在钟老夫人膝下,待钟老夫人百年,他愿意入京侍奉养母,或愿意在江陵谋一官半职,皆由他。

    钟家族老刚刚来信说,挑了几个还不错的孩子,但是钟老夫人始终不依,定要杨霜枝归家。

    杨敏之知道钟老夫人的事不处置妥当,长姐在京城不能安心久居。他早晚要亲自走一趟江陵,摆平此事。

    明日就走。

    杨霜枝听他说完,当即站起来,要收拾衣裳用物带杳杳跟他回江陵。

    杨敏之极力劝阻:“姐姐就是太重规矩!需知规矩是人定的,也是随人走的!”

    弟弟悍然独断,却一心是为了她与杳杳。杨霜枝眼圈发红,不再说回江陵的话,又忙起来要给他和杨清准备出行的行李。

    杨敏之说把杨清留下来供她使唤,又请她代他多照应着点姝姝。

    “人家姑娘好好的在府里待着,有父有母,要你我照应什么?”

    被长姐啐了一嘴,杨敏之拱手又是谢又是笑,转身要回自己院去。

    被杨霜枝叫住:“慢着!”

    等了半晌,才听长姐道:“按理说母亲给你去侯府提亲前,你不可与张娘子私自一处。我知道你心里惯有大主意,也不大听得劝。无论如何,你要顾全她的名声!”

    杨敏之只得又拱手作揖,无奈笑道:“阿姐把我想哪里去了。”

    杨霜枝摇摇头,任他去。转身就叫仆妇跟过去,到大公子院子里接张娘子出来。

    回鸾院中。

    张姝已剪了满满一篮子白色的花朵,清香逼人。

    栀子更适宜江南水土,移植到侯府来的几棵树都长得不大好。唯独回鸾院中的这一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碧绿的枝叶大把大把长起来,一树花朵白胜雪香若梅,竟把旁边的火红石榴都比了下去。

    怪不得他那几日总拿栀子戏弄于她。

    这一树花开的委实太多太密了些,不剪一些去,明年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长势。顺手指点仆妇把院中的花树都修剪了一番。

    修剪完,她打量焕然一新的院落。

    如果没有被院墙和园林隔开,这应是青鸾院旁边最近的院子。

    原来他与她竟住的如此之近。

    垂头微笑。

    “也可以用来做香囊的么?”回廊下传来悠悠的一声问话。

    张姝抬头。

    他抱臂倚靠廊下木柱,抬了抬下巴指向被修剪过的花树,又问:“怎么还留那么些在树上?”

    她抱着篮子走过来:“用不了那么多,剪得光秃秃的反而不雅致。”

    “没人看,开败了倒可惜。”杨敏之说完,看了她一眼,又说,“我明日去趟江陵。”

    张姝大吃一惊。

    他把跟长姐说的话又大致告诉她,然后说:“不要试图去接近虞氏。”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摆弄香料,别人只当端午月已至,时人都会随身佩戴香囊香包驱邪避毒。只有杨敏之知道她还惦记虞氏与马场歹徒一事。

    自从他叫郑璧去探听武安侯夫人,虞氏深居内宅,郑璧一无所获。

    沈誉在宣府和大同探查过,那边也没有士兵出逃。但是几个月未发粮饷,有人闹事。当时给陆如柏传信的暗探把这个消息误当成士卒出逃。

    武安侯府后面是敬妃,承恩侯府后头是贵妃。两家外戚平日素无来往。即使卢梦麟为大皇子争储时,后宫也没传出不合。敬妃和武安侯没有理由追杀卢梦麟,更没有理由针对贵妃娘家一个小小的女娘。

    但他对虞氏的怀疑并没有因此减少。若虞氏真是那日马场歹徒之一,为何偏偏掳走张姝,让他心中极为不安。

    又赶上他必须去一趟江陵,是以叫杨清回美人巷这边时刻照应。

    他挥挥手驱走庭院中的仆妇,把这些事细细与她说了一遍。

    “几时回呢?”她问。

    “月末前总赶得回来的。”

    说完这些,他清咳了一声:“那我明日便走了?”

    她神色怔怔的,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呆在原地。

    他靠前几步挨近她。她的头发丝,脸蛋上和裙裳上,栀子的清香浓郁,教人心脾舒畅。

    “还要那么久么?”掩不住的失望之色。

    原来她刚才发呆是在计算时日。

    他笑了,俯身把头靠到她耳边轻唤“姝姝”。

    她耳旁红了一片。不用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抬手捂上自己的嘴唇,含羞摇头。那晚她也是糊涂了,仗着自己也有些醉意主动亲了他,没想到又被他把嘴吮的又红又肿,回去又教喜鹊给发现了。

    听她羞答答的说完,杨敏之脑中轰隆一声,所谓的规矩、长姐的叮嘱全抛到了脑后。

    一把搂住她压到廊间木柱上,亲吻如雨点般落到她脸上。

    碰到她的唇时,被她慌张的躲开:“真的不行!”

    他垂下眼睛看她娇嫩的像花儿一般的水润唇瓣,无力的躲避他,可怜的颤栗着。

    心中既柔软爱怜,又有按捺不住的悸动在咆哮。压着她的唇耐着性子哑声哄道:“这回不亲你嘴,张开口。”

    他还真的只是轻轻的贴了贴她的嘴唇。就在她懵懵懂懂的放松警惕时,接下来,随着他的薄唇温柔触碰,扣开关卡,往她口中渡入的竟是他的……比亲她的唇更恶劣!

    呜咽了几声,反被更深的缠绕和品尝,一片混乱中,她忍不住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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