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回到北京后，唐豁就开始为进组做准备。
其实陈小荟这角色相当的四平八稳，也不太需要高超演技，这种角色唐豁这些年演得多了。
但不可否认，这个角色的戏份对于整部电影的剧情有重要的推动及补充之作用，比起她之前能拿到的角色相对有戏一些。
准备着准备着，晏鸥的话又涌上心头。
唐豁同学深感暴躁，这事儿怎么就没完了呢？
想当年她被某个导演指着鼻子骂“白痴”都没难受成这样！
正好赵芳虎老师空出了时间，她决定干脆请老人家吃顿饭，顺便寻求一下前辈的指引。
赵芳虎是圈里有名的老艺术家，小时候学的是昆曲，长大后改了行进军电影业，演什么是什么，其人和蔼可亲，业界风评极好。
约在一家专做杭帮菜的私房菜馆，唐豁特意订好赵老师最喜欢的位子，点好他老人家最爱吃的八宝豆腐和宋嫂鱼羹，还带上了老爸珍藏的好茶，正要问问老人到哪了，赵芳虎就笑眯眯地走进了菜馆。
甫一坐下，赵老师就忙着问她的近况，从她有没有在片场里受委屈，再到她有没有心怡的男孩，角度之广，范围之阔，让唐豁突然有一种提前过春节的错觉，心里却暖融融的。
“小唐啊，你最近和晏鸥导演见过了没有？她是个有想法的好导演，你们应该会聊得来。”
唐豁不好意思说自己被晏鸥一顿骂，只说结果很好，拿到了角色。
赵芳虎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唐豁略微斟酌了一下措辞，决定先抛个问题前摇一下：“赵老师，您有遇到过瓶颈期吗？”
赵芳虎夹了一块豆腐到自己碗里，动作间满满都是风度和优雅：“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每接一部戏，演的角色再相像也是不同的，有的角色这么处理可行，有的角色那样演绎才出色，到底儿要看具体情况。
“不过话又说回来，干咱这行儿的，也未必全懂戏中人。可能是人生阅历不够，可能是不认同人物，有时候未必能找到最好的路子。这事儿急不得。”
“那有没有人说，您的表演没有自己的风格呢？”
赵芳虎放下筷子：“小唐，这话是晏鸥导演对你说的吧？”
小唐本唐：好吧，又没瞒过赵老师。
赵芳虎补充：“而且她的原话，应该是说你缺少风情？”
小唐同志点点头。
赵芳虎轻轻摇了摇头：“她这孩子，最喜欢这么训人了。你要是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就得不偿失了。就我所知，如果她但凡对一个年轻演员有点儿欣赏之情，她大抵会这么讲上一通。”
“是吗？好吧，其实怡爽姐也这么劝过我，但我听了这话，心里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赵芳虎有些无奈：“傻孩子，这不正好说明人家说到你心坎里去了么？”
唐豁愣了一下，然后问：“可是，我也不知道风情具体指什么啊……”
赵芳虎笑了：“风情说到底就是种概念，你要把它套到人的气质上也讲的通，你刚刚说的表演风格也是种解释。晏鸥导演就是这点儿不好，没事儿总爱打哑迷，搞得年轻人都迷茫了！”
唐豁小心翼翼：“所以，我这是在庸人自扰？”
赵芳虎又为自己舀了勺鱼羹：“我的意思是，晏鸥导演确实发现了你身上的问题，只是人家说得含糊。”
唐豁的五官顿时皱成了一团：“哎哟喂，晏导这是有心要做菩提祖师啊，只可惜我不是齐天大圣，悟不出她敲我脑袋三下的深意！赵老师，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赵芳虎却意味深长道：“非也非也，杜丽娘情窦初开要一段《诗经》做引子，但她找上柳梦梅却不是陈最良带的路。”
*
众所周知，解一道数学题的关键其实不在于你个人的思维如何如何敏捷，而在于你的思路跟出题人的思路是否一致。
唐豁细细琢磨了晏鸥的话许久，只得出一个结论：靠，这题她没思路。
诚如赵老所言，她多少还是知道自己有点儿问题的，可又不知道这问题到底是什么，那她要怎么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是她只好暂时抛开晏鸥的难题不看，继续钻研自己的剧本。
然后越看，她就越郁闷。
不是纠结人设，而是在想，她要是真去演这么个病秧子，起码得瘦个十公斤。
如果可以的话，唐豁不想为了除保持健康外的任何理由减肥。
谁知，就在她为将来的啃菜叶生活流泪时，真正的drama事件发生了。
那是星期四阴雨连绵的晚上，唐豁正和妹妹唐檬通着视频电话，顺口说起了她和张辰娅一起去看了RNL演唱会的事，可把小姑娘酸坏了。
唐豁奇怪：“你不是不怎么关注韩团吗？怎么这么失落。”
唐檬反驳道：“姐，瞧你这话说的，那可是RNL，就算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关注男团，我们班上的其他女孩张口闭口都是他们，我想不知道也难啊！更别提我还刷到过他们这个团的舞台，而且他们这个团的cp也香得很，是我一个不怎么磕BL的人也会心动的程度——”
“行行行，我看你离入坑也不怎么远了。那我问你，这五个人你最喜欢谁？”
唐檬不假思索地说：“那肯定是周珝啊！他可是大ACE，还包揽了组合出道以来所有的主打曲，这难道不牛逼吗？唉呀，一想到他是我们中国男人就浑身舒畅！”
唐豁挑了挑眉：“注意点儿，在我面前说说这种词汇也就算了，你在爸妈面前讲一句试试？”
唐檬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知道，我在网络上可以是个流氓，但我现实中最好是个乖宝。但周珝他就是很厉害啊！你猜怎么着？人十六岁就从剑桥大学毕业了！”
这下唐豁是真没想到了：“啥？这么爽文男主的吗？那他不会不努力就要继承亿万家产吧？”
“不知道，但我看他们团综里他还挺会照顾人的，而且是唯一一个会做饭的男人。如果是豪门小少爷的话，应该不会如此接地气的吧？谁知道。”
“成吧，我看你是已经在坑底了，讲得真是头头是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洗洗睡，珍惜不用熬夜和早起的时间。我挂视频了，晚安。”
“姐，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呀，晚安。”
唐豁挂了视频通话，突然想起张辰娅的旅综今晚首播，她于情于理都应该转发一下帮忙宣传，尽管有她没她都一个样。
结果她被微博卡出来了。
嗯？这又有什么瓜？
唐豁还来不及骚扰孟怡爽，唐檬的消息就先来了。
【甜柠檬：姐，贵圈真的太精彩了，梁岐之塌了，我真是服了】
这厢刚唐豁刚要回复，那厢张辰娅的电话就来了。
“幸好这玩意儿没想着上个旅综贴近一下大众生活，不然老娘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但你最近要拍的那个电影就惨了，女主角出事了不得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唐豁真是觉得奇怪，她一个确定了角色的剧组成员都不知道女主角是谁，其他人的消息怎么就那么灵通：“谁啊？我都不知道女主会是谁。”
张辰娅无语：“大姐，你是圈里人，怎么嗅觉一点儿都不灵敏呢？这种狗血文艺片拍来拍去最爱找谁当女主？不是林臻就是杨纾！前两天林臻不才发了条微博暗示自己和晏导吃了饭，晏导还给那条微博点了赞，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唐豁表示受教受教，态度诚恳，但并不想改。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能怎么的，有妇之夫梁岐之出轨年轻漂亮的林臻，然后这俩一起出入酒店的画面被人拍下来了。紧接着，梁岐之的妻子就甩出了证据表明这对狗男女苟且已久，林臻的前助理也同时发声，说林臻片场霸凌新人是家常便饭。”
“这次锤的这么快？”
“别急，我看那意思梁岐之说不定还涉.黄，总而言之这瓜大得很。”
放下手机，唐豁把自己一头闷在抱枕里，也不知道该有何情绪。
是该觉得惊诧还是习以为常？是该觉得好笑还是不屑一顾？
名利场如此浮华，让她觉得自己沉浮在一部夸张的都市剧里。
*
晏鸥其实不是那种很注重演员私生活品质的导演，她认为是海王是玉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演员能不能把戏给演好。
你是个圣人，可你连对着镜头干瞪眼都不会，那导演凭什么用你呢？
可她真的非常讨厌一个演员弄出事端来拖累整个剧组。
国内有两个女演员经常在文艺片里挑大梁，一个杨纾，一个林臻。
晏鸥倒是蛮想找别人，可看下来确实是这两位演得好一些。她后来选择林臻，是因为杨纾的个人气质过于鲜明，书中的王玖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杨纾却演得像个落难千金。
结果现在好了，林臻出事了，这个女主角现在必须得换人了，杨纾那边的架子就摆起来了，言下之意就是要加钱。
加钱就加钱吧，可是杨纾一边想着进《梦十花》剧组刷个奖项，一边又跟一部商业片的制片人签了合同，明摆着想轧戏，晏鸥顿时就不乐意了。
矮个里面挑将军的事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大罗金仙啦？不想好好演就滚蛋，有的是人等着这个机会。
然后选角导演就不得不提醒她，适龄的演员里，杨纾现在的确是最优选择。
晏鸥冷笑了一下：“呵，你是觉得我们要加钱去请个祖宗回来供着？”
选角导演无奈：“不然能怎样呢？难不成还能有天降紫微星？”
晏鸥想了想，说：“天降紫微星没有，但有块能雕的璞玉。你把唐豁给我叫过来。”
选角导演那是一万个不理解：“唐豁？你没开玩笑吧？她能有什么票房号召力？她现在有什么作品？你用她一个江郎才尽的过气童星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晏鸥乜了他一眼，不作评价。
选角导演继续劝道：“别的不提，至少杨纾能扛住这个女一号的戏份啊！唐豁都糊了多少年了，你让她演女三女四还成，演个女一不是玩儿吗？我看啊，还是跟杨纾的经纪人好好谈谈……”
晏鸥彻底不耐烦了：“我只是让唐豁过来演一遍看看，你在这儿急个什么劲儿？”
看着晏鸥的黑脸，选角导演嘴上不说什么了，心里却想，这女人真是恣意妄为，一点儿大局观没有，不就是轧戏吗，人家杨纾有那个资本你就随她去呗，至于把大家闹得这么不愉快？
再说了，唐豁也不是正儿八经试镜拿到角色的，选角导演暗自嘲笑道，要不是承了老前辈的情，这女四号的戏份都轮不上她！
但他还是把唐豁给叫来了，只当是看戏。
正在努力减重的唐豁就不知道这么多了，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导演想看看她现在有没有原著小白花的风范，还特意挑了件白色长裙穿上。
所以，当晏鸥嫌弃她怎么减得那么夸张的时候，唐豁真是很想阴暗地爬行。
本姑娘每天只啃几根菜叶才勉强符合原著的描述，你就跟我说这个？以前她好歹能吃一盒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