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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二

    毒龙门一众人等在早晨时抵达青阳。

    月行带着参加今年濯剑大会的毒龙子弟走在前面,花行则与清池带着那些女孩儿们走在他们百步后。

    雪霁后的青阳城分外喜庆,入目之处皆以大红装点。花行走在青阳的地界儿上,能感受到这里的确如人们所说那般祥和。

    可因着年节,街衢上行路之人寥寥,毒龙门徒也因着门中屡出祸事,人人脸上也较为肃穆低沉。

    直至行至九华山脚,众人仍是寂寂无声。

    花行抬头似乎能望到九华山掩映在云深处的巍峨险峻,她转头便发现一旁的清池也静静地欣赏着山脚的景致。

    她欣赏地看着身边人,她欣赏清池身上的那份静。

    无论是山脚还是绝顶,只要观者是他,就能发现好风光。

    无限江水,都能化作他的天然图画。

    花行默默地注视着身边的他,嘴角泛着难得又温馨的笑意。

    风声过处,偶尔能听到鹤唳之声。

    月行催剑出鞘,运力之下剑身幽蓝光动,她迅捷地跃至剑锋之上向九华山的主峰飞去。

    一众毒龙门人她身后的门人也随之催剑而御,随月行而动,花行召出飞毯和清池孩子们跟随其后。

    不一会儿,月行便带众人在山腰的山门前降落。

    毒龙门的半山处是一片苍绿,松涛不绝,而长清堂的山腰却已云雾缭绕,山石嶙峋。

    放眼望,一片白雪皑皑。

    一名身着蓝白劲服的男弟子恭敬有礼地见过毒龙门众人,便带毒龙门人到山云暮处歇下。

    月行与花行在长清堂门人的带领下御剑去往平远堂。

    从山云暮到平远堂这一段路上,花行与月行御剑而行,看到无数仙门弟子飞身悬崖峭壁之间,与云中飞鹤不甚分明。

    而崖壁之间镶嵌着桥梁屋宇,伸手便可触云摘星。

    这里的男女弟子皆一身蓝白。

    不同之处在于男弟子身上的蓝色教深,多为海蓝靛蓝,而女弟子身上蓝色较浅,多为水蓝天蓝。

    湛蓝天际中随风声传来鸽铃阵阵,偶尔还能听到用笛,箫或埙等吹奏的乐曲。

    月行告诉花行长清堂虽说十八般武艺俱全,可因男修较多,故以修刀剑之流为主,也有以乐为攻者,便将这些乐器作为副武器使用。

    她们将要拜见的长清堂主海朔成,便是仙门首屈一指的双刀流。

    花行自从知道海朔成这一掌门人的存在,便一直很想见识这一人物的庐山真面目。

    花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现即使是仙门中翘楚,也多是如毒龙夫人般毁誉参半,而长清堂主海朔成却能做到几十年好名远扬。

    除了长清堂发扬侠义正气,海朔成修为精湛为人正直外,还有另一重缘故。

    海朔成年轻的时候是仙门首屈一指的双刀流,这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仙界盛会上,只要海朔成的正朔刀一出手,必使对手闻风丧胆。而他也却人如其名,如其武器之名般正义凌然,不苟言笑。

    可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仙门流传了一段儿女情长的佳话。

    海朔成与其亡妻情感甚笃。

    他本醉心武学不喜文墨,却因着夫人喜欢诗词歌赋,渐渐在修炼闲暇之际拿起了书卷笔墨。其妻体弱,成婚多年不曾有孕,老堂主让海朔成纳妾却被他忤逆。他始终如一地疼爱妻子,唯一的争吵也是因为妻子因自己难以有孕而劝他纳妾。

    许是苍天不负,海朔成的妻子终是生下了当今的长清堂少主海晏宁,三年后又生下了幼子海晏澜。

    少主样貌天资肖父,故从小都被严格教导养成,而幼子样貌天资随了母亲,自小便体弱多病,海氏夫妇便从小对其悉心养护。

    这个时候也是海朔成在仙门中名声最盛,意气风发的时候,可世间向来彩云易散琉璃碎,海朔成的妻子也终被一场沉疴裹挟了生命。

    海朔成将正朔刀的雌刀放入妻子的棺木中,并宣之仙门从此以后再无正朔。

    仙门众人对海朔成自此用单刀为攻争议不断。

    他们认为海堂主为情所迷,失了雌刀就似断了一臂般,即使单刀实力依旧强悍,却再不及当年。

    可花行却正是因这个往事而对海堂主心生敬畏欣赏,世间不乏正义之士,仙门也从不缺高手俊杰,而至情至性之人却万分罕见。

    想到此处,花行也与月行到了平远堂的门外。

    平远堂的两侧立着蓝白劲服,腰间配着刀剑的长清堂门人,神色严肃而略显凝重。

    那位带花行和月行前来的门人行过一礼后便入内同传,花行默读着平远堂的门楹对联:

    行云所至,清风满袖;荡胸绝顶,肝胆昆仑。

    雪霁后的风夹杂着雪化的冷意,花行抬头便能望到白虹穿云的景象,更衬得长清堂巍峨壮美。

    须臾,那位门人领了堂内主人的令请花行与月行入内,两旁整齐站立的长清门徒高歌起了门派祖师创作的《正气歌》,歌声荡气回肠,响遏行云。

    走到主厅前,花行和月行注意到门口不仅有蓝白衣裳的长清子弟,也有身着红粉的相思门徒。

    月行眉稍一动,似是能察觉到里面的气氛般,花行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三堂会审在所难免,可花行没想到的是竟来的那么突然。

    “是毒龙门的新任掌门与护法到了,还不快请进来?”

    未见其人,花行便被这阵中气十足声若洪钟的话语一震,其威仪可见一斑。

    而她们两人刚靠近正厅,海朔成便有所察觉,可见其修为高深。

    里面话音刚落,两侧的长清门徒立即恭敬地打开。

    只见海朔成坐于正位,双手抚膝,其人面容严肃庄重,浓眉龙眼,不怒自威。

    海堂主略长毒龙夫人几岁,一袭蓝白衣袍加身却仍可见壮年时般身姿雄发,只是比起当年更添仪态威严,他身后画卷所绘江山云秀与人相映更显大气磅礴。

    他左侧最近的客座上端坐着一位粉衣青年,其人丰神俊朗不减当日,只是没有初见那般眉目流转多情,而多了份端庄自持。

    他颈部缠绕数圈的红豆法串于雪日晨光中泛着润泽的光,静下心来似乎能嗅到令人甜至肺腑的馨香。

    若不是花行和月行知道这便是相思门盛名卓著的年轻掌门解情嗔,还以为是位满腹诗书风月,俨然端正好的世家公子。

    “毒龙门弟子月行、花行见过海堂主,见过解掌门。”月行和花行致礼道。

    月行还未真正算作毒龙门的正经掌门,故仍与花行向两位仙门大派的掌门人行护法之礼,不同的是月行教往日的谦逊恭敬更添一份从容大气。

    “冷护法的确称得上是仙门中出类拔萃的才俊,毒龙夫人诚乃女中豪杰,眼光果然非凡,”海堂主面容严肃,眼神中含着几分嘉许地向月行看去,他正色道,“正好,仙门中咱们三个门派的人都聚在此处,便坐下说说当今之事吧。”

    解情嗔虽未起身,待她们落座右列后向月行抱拳,眉眼处虽含隐忧却仍如往日般爽朗道:“解某还未亲自贺过冷护法,前途无量啊。”

    月行也回了一礼淡笑应过,随后厅内又归于清寂。

    正午将至,花行望向雪霁微光透过窗牖,微尘薄雾在窗畔起舞,门外的人影岿然不动,而她的心跳却慌得自己都能听得。

    她用余光打量着室内的三个人,每扫过一个人的面容,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海朔成一双炯炯眼眸满是正气与严肃,却蕴了份如刀锋般凌厉的肃杀;解情嗔桃花俊眼依旧顾盼生辉,眉宇间却流转着一缕顾虑与谋算;月行秀丽眉眼黑眸如渊,却多了分星云交错的深沉和难以捉摸。

    仙门中三个最有威望实力的门派之主,此时却各有各的心事与筹谋。

    他们极力用最平静的姿态面对彼此,可旁观的花行却能嗅到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

    “海堂主,事情便如先前解某所说那般,万万不敢欺瞒。那枚内侄所制的香囊解某也仔细看过一番,里头的药有些却是岭南特有,但有些却诚然不是岭南所产。”

    僵持了近一炷香的功夫后,解情嗔爽朗一笑率先打破僵局,似融化坚冰的春阳般明媚动人。

    只可惜海朔成仍如传闻那般不解风情,偏过头神色严肃地看向解情嗔,眼神中却有了丝动容。

    解情嗔似是捕捉到海朔成眼眸中的动容与松脱后笑意温文,眉眼风情流转却不卑不亢道:“若海堂主仍有顾虑,那枚香囊便仍由海少主保管,解某定会派人协同长清堂查清此事,也算为内侄证得清白。”

    “嗯,”海朔成面色少霁,颔首致意便算应下了,顿了顿认真地看向解情嗔道,“那便依解掌门所言吧。相思门历史悠久,名家众多,老夫相信这样的门派所出嫡系子弟绝做不出那等下作之事。只是瓜田李下,令侄难脱嫌隙,解掌门不得不费心。”

    短短几句话,花行便听出了里面的深意与推拉。

    海朔成虽对相思门多有怀疑与怪罪,却仍旧大气从容地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同时也暗示解情嗔应对侄女多加管教;解情嗔平日虽爱玩笑尚风流,关键时候却不卑不亢,四两拨千斤,借着帮助长清堂的举动同时也能自证清白。

    看来能做到最高处的人,除了时运外,无不是各凭本事。

    凭硬本事,也凭人与人间的洞察与往来。

    只见解情嗔站起身向海朔成恭敬揖礼道:“海堂主所言解某定当谨记于心。解某在这平远堂内叨扰海堂主许久,心中甚是过意不去,门中弟子方从岭南来到北地多有不惯,还请堂主能允解某先行离去照看门人。”

    “解掌门尽心尽力,不愧是仙门中为人称道的年轻掌门。既如此,解掌门请自便。”海朔成正色道,他挥了挥手让手下送其离去,便转过脸看向月行。

    “海堂主。”月行迎向海朔成看着自己的目光恭敬道。

    “老夫还未谢过冷护法,多亏毒龙门医师高明,方能看出澜儿所中之毒。只可惜……”说到幼子海晏澜,向来刚毅的海朔成还是忍不住略微红了眼眶。

    看来再硬的人,也有他的软处,海朔成这般铁汉也有触之寸断的柔肠。

    提及生死之事,花行不免心中动容,忍不住看向海朔成劝慰道:“冷护法与晚辈都能体会海堂主此时的心情,亦为小公子之事深感悲痛。晚辈近日常感生死之事最是伤人,萧掌门的辞世亦令毒龙众人悲恸。不过逝者已逝,生者仍须不负人生此行才是。”

    海朔成闻言悲色稍敛,宽慰地看了一眼花行道:“多谢洛护法劝慰,毒龙夫人之事老夫也颇为感慨,还望尔等能够节哀。”

    “贵派与我毒龙门常年交好,这是毒龙门应尽之力,海堂主客气了,”月行看到海朔成心绪平复后说道,“方才解掌门所提及的香囊中不产自岭南的药物,毒龙门的医师也细细研究过,发现这却是能悄无声息至人死地的毒物,却难从现存于世的典籍药理中查到记载。不过还请海堂主放心,晚辈定当尽力而为。”

    花行听出自毒龙门医师回来那一刻起,月行便心有隐忧。

    毕竟那样罕见的毒药恰好被毒龙门的医师认出,加上解情嗔方才的解释,月行顾虑海朔成怀疑到毒龙门身上,所以早些说明为好。

    海朔成浓眉紧锁,似是在回忆着幼子反复病发再至离世的过程,神情分外严肃沉凝。

    他认真听着月行的话,看向月行的双眼道:“即使如此,有劳毒龙门费心了,长清堂定将这份恩情谨记。贵派的龙护法在试炼中遭遇不测之事,老夫为此深感自责,未曾想护法竟能不计前嫌提供帮助,有这等心胸,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杰出掌门啊。”

    月行听到海朔成提及丹阳被害之事,眼里本来平静的神色也不禁冷凝肃杀,她起身恭敬地向海朔成抱拳道:“晚辈的二位师姐接连遭遇不测的确令人悲痛,但晚辈也深知这祸事连连的背后定有旁人,而绝非正气清明的长清堂所为,又何来怪罪怨怼一说?晚辈欲直言一事,还请海堂主许可。”

    “冷护法直说便是。”海朔成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月行的表现眼神中闪过一丝肯定和嘉许,却仍做严肃道。

    “海堂主英明,不难想见一年之中诸多怪事频频发生的缘故。仙门中长清堂、毒龙门、相思门一向成鼎立之势,而如今却横生出各种误会,这其中定有人筹谋算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晚辈以为三大门派只有更加信任彼此,不吝惜伸出援手,方能查出背后凶手。”月行认真恳切地说道。

    海朔成抚着双膝的手略微一紧,他看向月行的眼神渐渐复杂,有欣赏,有许可,有惊异,也有忧虑。花行看着月行和海朔成的神情,不由心里为月行捏了把汗。

    片刻沉吟后,海朔成深深顿了顿首道:“冷护法所言确实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毒龙门为龙、宋两位护法查明真凶一事若有用得到长清堂的地方,老夫也必当尽心。”

    月行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花行会意也站起身来,她们两人向海朔成告辞后便离开了平远堂。

    御剑而行,花行跟在月行身边,她不解道:“月行姐姐,你为什么直接向海堂主挑明三大门派之间的矛盾,你不怕一向直言严肃的海堂主当即不快吗?”

    月行看了看花行,又遥望远方云雾缭绕中的群山道:“毒龙门连损人才,师父又化入秘境,正是需要支援的时候;长清堂虽年岁最久名声最盛,却也仍须其他两大门派的帮扶才能稳住人心;相思门修法独到,而如今弟子一代不如一代,若没有其他两大门派的帮助与仙门之人的援手,恐怕早晚也会跌落鼎立的神坛。海堂主阅历深厚,即使性情刚直也不会不通这份情理。这样的话解掌门是不会跟他说的,而我说出来,他不仅会对毒龙门赞许有加,也定会因心中愧疚更深而如承诺那般帮助毒龙门,不负这份所谓的人情。”

    花行听着月行的娓娓道来,心中对她的佩服越来越深。月行看似冰冷难近,却对人心颇有洞见,没想到在洞察之外还有这般远虑与胆识。

    看来毒龙夫人选择月行作为掌门继承人,也是看中了她这些深层的特质。

    正当花行和月行陷入思虑飞回山云暮时,一只灰白的鸽子向她们飞来,停在月行的臂膀上。

    鸽子抬了抬脚,月行会意取下它足上捆绑的字条后,鸽子便叫唤了几声振翅飞去。

    花行凑近月行,只见月行展开卷起的字条,一粒红豆瞬间落入月行掌中,馨香扑鼻,花行顿时认出这是相思门人所寄。

    字条上的字迹娟美丰腴却媚而有骨,倒像练得好一手闺中女楷的男儿所写。

    只见字条上写着简洁明了的一句:

    云腴碧云处,聊请双姝。

    “是解掌门的手笔,看来我们不得不去一趟了。”

    月行淡定地收起信条和那粒红豆后,二人立即御剑向相思门徒所客居的碧云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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