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凌一姐姐,我真的站起来吗?我还可以奔跑吗?”小孩躺在雪白的病床,复建时满额的汗水还来不及擦干。她在意外中失去了双腿,凌一花了三个月为小孩设计了这双新的机械腿。

    这是小孩不知第多少次询问,凌一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会,一定可以,姐姐可是第一的机械师!”

    “等明天,我们暖暖融合精神力,联结了新的腿,我们可比以前跑得更快!”

    只是,小孩不曾等到那一双新的腿。

    如果我再快一些?我再想得更周全些?我再厉害些……凌一穿越后的每一天,脑海中总会骤然浮现那许下的许多承诺,可惜来不及兑现。

    ——

    “听说西疆又送来了不少美人?皇上又全部送来我们府上要将军先挑?”

    “可不是吗,这荣宠可以说是当朝无二!”

    檐下几个浣洗衣物的妇人细声闲扯,檐上晒着太阳的猫儿通身雪白,那阳光下瞧着那毛发带着软乎乎的暖意,她懒懒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脑袋昏昏沉沉睡了许久,远远听见一声“将军回府了”,猫儿才站起身来,慢慢踱步朝着内院走去。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那躲在暗处的人儿却安静至极,他们看见了猫儿,猫儿也瞧见了他们,只是好似熟悉良久,人与猫都不再泛起一丝别样的涟漪。

    一只雪白的毛团,瞧着圆滚滚,却飞檐走壁好不潇洒。正院热闹,那些美人莺莺燕燕,月月几乎都要来这么一出,不说府邸的人连猫儿都熟了。她站在雨檐上看了半晌,瞧着主位上端坐的那人抬眸瞧了自己一眼,她喵了一声,算是夸赞那位将军的敏锐。

    今日亦如从前,无趣无趣。

    猫儿舔了舔爪,伸了懒腰,几下跳跃,便从房檐落到了地面。

    “将军!是一一。”那将军身边的小童圆溜可爱,瞧见猫儿便乐呵呵跑了过来。

    小童抱着猫儿,抚着那顺溜的白软背毛,每每看着猫儿那圆滚滚却矫健异常的身形,小孩心中也偷偷燃起了自个儿的梦想,自己现在虽胖,但以后应该也能同猫儿一样,成为武艺高超身手敏捷一代大侠的吧。

    “小琅。”主位上那身姿颀长的将军伸手,接过了小童怀中的猫儿。

    猫儿仰头,瞧着眼前人的容貌,只觉不怪外头传言,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言止观是当朝那位的娈宠,这姿容气度,连她一只猫儿都忍不住欣赏。

    可惜了如此一美人。

    被言止观抱回了书房,猫儿看着眼前那碗温热得汤药。

    每十日一碗,这是陛下亲赐的殊荣。

    她跳下那人的怀抱,抖了抖爪。靠近那汤药,精神力探入,果然,这碗依旧是想要慢慢毁人根本,不察中夺人性命的“良药”。

    她瞧着那专心给鱼儿剔骨的人,把那“多此一举”被剔骨的鱼儿放在自己面前的美人,伸爪,把那碗汤药推了下去。

    那书案下的花儿,被浇上了汤药,若是隔日,这花枯了,死了,那这人也该猜到些什么吧?

    猫儿跳下书案,正想凑近嗅一嗅,却被那人一把捞起。

    那人从未这般粗鲁的对过她,他对她永远如取名那时的温柔。

    “可不能吃哦,吃了小命便没了。”他好似在笑,轻声细语地哄着猫咪,将她抱着远离那打碎的汤药。

    “来人,”言止观淡淡看着那破碎的药碗,“汤药撒了,去回禀陛下,再送一碗来。”

    那药来的真快,好似随时备着一碗。

    言止观仰头,似乎不知汤药苦涩,一口饮尽,将那细腻的白瓷稳稳放在了那托盘之上:“替我谢陛下。”

    今日朝上吵得令人头疼,哪怕回来了许久,耳边好似还能听见那哄闹的声响。言止观不知瞧着何处手中不由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那把长恒剑。

    猫儿瞧见这神情,想起当年她才穿越到这儿,睁眼时,满目鲜红,整整一日,这京郊的宅子,远远便能嗅到那浓厚不散的血腥味,而这精致华美的庭院里,连那树叶上都沾满了血迹点点。侥幸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那人策马狂奔而来,推开府门,所见便是那血可漂橹的惨烈景象。

    “这是唯一活下的猫儿?”神情木木的言止观那是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他身披战甲,还未来得及脱下,他笔直地站在那儿,却又好似要被压垮。他低头看着那只蜷缩在花盆里被枝叶遮挡的白色小猫,他本能伸手在那稍稍干净的腹甲处擦了擦,才去抱那只看上去才那么一点的猫儿。

    “这是母亲的那只团儿生的孩子?”

    他的母亲爱猫,一只黑色的团儿,心疼得不得了。

    “生了七只,这是唯一一只白色呢……”老管家垂着眸,声音轻得像风中的一片蜘网,“……就、就活了这一只。”

    言止观将猫儿放在了怀里,眼神好似要哭了一般的柔,仅剩的一只啊。

    “那这只猫儿,叫一一吧。”

    真巧啊,凌一喵了一声,在这儿,她又叫一一。

    好巧,这个男人和她一样,什么都没了。

    猫儿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摸着这把泡在血中的长恒剑,这般坐了一夜。

    她看着男人叫了她的名字,朝她招了招手:“一一。”

    猫儿歪了歪头,朝着他走过去。

    “今日朝堂很乱,好些朝臣直言要清君侧。”言止观轻轻一笑,好似有些无奈,“陛下自然是句句词词说信我,护着我。”他抚摸着猫咪,每日他几乎都要抱着猫儿这般说几句,猫儿总觉得,他好似不是对自己说,是透着自己说给那些再也听不见的亲人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一想吃那溪里头的鱼吗?夜里我俩一起抓去?”

    一一喵了一声,表示兴趣寥寥,夜里她能用拟态出门好吃的,才不在乎言止观那只小鱼仔。

    可惜这位大将军并不懂猫语,依旧抱着猫儿出了后院,去了不远处的山坡。

    夜色很美,漫天星斗,连那溪水都映成了银河,一一无趣地摆着尾巴,耳朵一动,发觉有人暗暗贴近,不似家中藏起来那些人,这人倒是友善些。

    “主子。西郊庄子夜里闯入了些小贼。”那人不再靠近,只是压着声音禀告道。

    言止观看着垂下的钓丝,半晌才缓缓道:“不必审问了,干净些。”

    “是。”

    “夜里不得安宁,一一,你要小心嗯?”言止观抚摸着猫儿的下巴,听着那舒服的小呼噜,浅浅笑着。

    不曾钓到鱼,戏却要开场了。

    夜深了,月色如纱,庭院里如常的静谧,内院小湖只有风吹过时泛起的涟漪。那湖里养了鱼,那个圆溜溜的小童总是喜欢掰一些碎馒头丢里头,鱼不爱吃,管家总是一边训斥着小孩,一边任劳任怨用网去捞着那碎在湖面的馒头。

    夜里,这院子里倒是哪儿都安静。

    猫儿打了个哈欠,对于这儿将要上演什么大戏并不感兴趣,只是想着明日要去哪儿寻些掉落的铜钱,夜里在去西边的市集去买一碗虾皮小馄饨。

    有人进了将军府,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倒是躲出去了。

    猫儿释放着精神力,探查着整个府邸的情况。

    那圆团子一般的小童睡前又偷吃糯米丸子了,满嘴的糖便睡过去,活该牙疼。

    那闯入的人功夫不错,气息平稳,似乎非常熟悉这将军府的结构,直直朝着内院闯了过来,那些夜里巡逻的队伍也被巧妙绕了过去,倒如提前知道一般,这倒是有些意思。

    猫儿眯起了眼,身边的将军手指轻轻敲着佩剑,脉搏沉缓,呼吸舒展,偶有急促,她知那药果真是不该吃。

    睡吧,明日还要去寻铜钱呢,那小馄饨里可以多加些鸡蛋酥和虾皮,那味儿一定更绝些。

    猫儿闭眼,不管那已经隐在房顶的人。

    那黑衣人,隐于房顶,匿了气息,朝着言止观命门刺去,那凌厉的剑气,狠厉刺下。这是一剑毙命的招法,不留余地,一招之后剑锋稍挑,侧颈一剜,哪还有不死的?

    只是不想,睡梦中的人早有防备,嗡的一声,利剑出鞘,竟直接以力化巧,横阻了那凌厉一招,随即一脚直逼胸口,将那黑衣人被迫弃剑退去,还未在床边站稳,言止观便已跃起一剑斩断其右臂,挑断其脚筋,竟这般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

    他回头看了眼还眯着眼不曾醒来的猫儿,按住胸口抑制那差点止不住的咳嗽,不曾缓一缓,随即放下了剑卸下刺客的下颌,这人暂时死不得,该说的话还未说,应当也是不曾想死的。只是难免太吵,扰了猫儿。

    “将军受惊!”门外的守卫一拥而入,外头灯火通明,已没有了打斗声。

    “人先好好关押起来,不得走漏风声。”言止观看了眼那心腹下属,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抱起猫儿,离开了这带上了浓重血腥之处。

    翌日,言将军告假,不曾上朝。遣人去打听一二,只知那将军府大门紧闭,没有半点流出的言语。

    朝堂上顿时各自有了各自的主意。

    “听闻昨夜将军府灯火通明?”

    “那京郊的事儿,刘大人这住在南边儿的怎就听说了?”

    “宫里派去的护卫军从我府邸门经过,那动静可想不知道都难。”

    “听闻昨晚起,将军府便守得和个铁笼般,连一只鸟儿都别想进去,自然半点儿风声也飘不出来。”

    御座上的那人,看着群臣间那细碎的声响,悠哉品着侍官奉上的茶。

    还是太静了些,汪洋怎能平静?就该要掀起汹涌波涛。

    “陛下,护卫军还不曾入将军府,被人堵在了门外。”侍官俯身禀告。

    “不急,不急。”那明黄的褂子不起一丝褶皱,那茶盏在手中微微转了一转,“这茶很好,剩余的皆赐予言爱卿,抚其受刺之惊。”

    ——

    白日里难得这么多人。

    猫儿在太阳下翻了个身,盯上了那圆滚滚小童摸荷包时掉落的三个铜板。

    那小馄饨白日里摆的太远,猫儿不想用拟态跑得太久,太浪费力气,思前想后,终是决定去那点心铺,买两块白糖糕来,还有一个铜板能藏起来,下次再用。

    猫儿一跃而下,从幽暗的角落走出一个亭亭少女,四周无人,她弯腰捡起那三枚铜板,朝着小童跑远的方向得意一笑,轻声喃喃:“我自然会留一块给你的。”

    少女在围墙边隐去,绕过了围在外头的护卫军,便这般大摇大摆的在市集里闲逛起来。

    猫儿向来目标明确,确定了要买白糖糕,不会因那糖葫芦、炒栗子迷了眼,径直朝着那点心铺走去,脚步轻快得像是要腾空而起,那点心铺的老板有些特别,双手灵巧,却没有了双腿,只能坐在那柜子后边为客人展示如何妙手生花,好在贤内助能应付其他的一切,二人配合默契,这小小点心铺倒也经营得红火。

    “二块白糖糕。”猫儿将两枚铜板排在了柜子上,一瞥,瞧见今日的老板身下那所坐的东西有些别致,好似一个能推动的椅子,这无端让她想起一些往事。

    一名机械师的往事。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