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琇今天要迟到了。
也不知为何，她最近睡眠质量极好，清晨都是被母亲叫醒的。
可能父母也心疼孩子每天学习压力大，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叫醒徐琇。
徐琇在路上也是不急不慢，慢悠悠地咬一口包子喝一口牛奶，潦草解决完早餐。
等红绿灯时，她还瞟见一个也穿着十三中校服的男生。
她想，倒是同为难兄难弟了。
此时，晨光熹微，红绿灯正好是正北方向，三两行人站在斑马线前，晕在光里，百无聊赖等着红灯。
男生长得高大，站在人群最前面，徐琇直直看到一个后脑勺。
她目光无神，恰好盯上人后脑勺发呆，不禁打量起对方。
清爽的短发，后颈的发际线干净平整，背个帆布包穿夏季校服，脚底踩着一双运动鞋。
徐琇仔细辨别出是最近国潮名牌的。
品味不俗，是个好学生的样。
校裤似乎有点短，露出大量脚踝骨处的皮肤雪白。
徐琇没来由提着裤腿这才看到自己的后脚脖。
是她腿有些短了，不过她还可以再长……
徐琇一路跟着男生进入校园，走到教学楼，爬到四楼。
男生脚步在楼梯口顿住。
徐琇正为自己和男生可能是同班同学却一点也没印象感到疑惑。
男生轻抬脚步上了五楼。
徐琇站在四楼瞥见男生的侧脸，有点眼熟。
穿着校服的学生去五楼的教师办公室干什么，徐琇纳闷。
“怎么了，”陈君乐见徐琇待在教室门口迟迟不进，“等谁呢？”
徐琇反应过来才进教室：“没谁，好像看见老熟人了，想打个招呼。”
“谁呀，我认识吗？”陈君乐又问。
徐琇也是莫名眼熟，说不上名字，摆手道：“可能看晃眼了。”
徐琇坐下后，付苏琪插了一嘴：“好琇琇，请把你昨晚的作业给我观摩两下呗。”
付苏琪昨晚自己干完三张卷子，现在迫切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出错。
“给，顺便帮我纠错。”徐琇从书包里拿出递给她。
“OK。”
陈君乐闲着无聊，见徐琇也在发呆，戳她背和她聊天。
“徐琇同学，你今天都快迟到了。要不是因为我今天赶着来学校打扫卫生，指定要把你从床上轰炸醒。”陈君乐坐在最后排，翘着椅子吊儿郎当地说。
“最近压力大了，快要学到头秃了。”徐琇摸头假装担忧。
“要不然周末带你去放松放松。”陈君乐满眼盯着徐琇。
徐琇被这目光摄住，不自然地转移视线：“我妈说压力大好，不苦不累高三无味。”
徐琇字里行间都在告诉陈君乐，她最近沉迷学习无可自拔，抽不出时间干别的事。
“哦，也是，等高考过去就好了。”陈君乐没有勉强，又笑着和她聊些篮球场上的小故事。
“琇琇，你最近怎么了，基础的题都能出错？”付苏琪指着试卷拍徐琇肩。
徐琇心里发毛，这能不能不要大庭广众下揭她的短，认命地问：“哪题，我看下。”
陈君乐听这话微微皱起眉。
……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徐琇依然奋斗在题海，冥神苦思之际坐在窗边的她瞥见要来上课的班主任后面领着个男生。
她没多想，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咬笔头去了，她手插进头发里胡乱拨弄，当真是烦极了。
真是造孽呀，还要再经历一次痛苦的高考。
徐琇脑海中又不自觉想起刚才陈君乐和她分享的赛场小故事，他该是何种恣意张扬地在赛场奔跑呢。
徐琇拍拍自己的脸，鼓励自己，回到十七岁，一切都值得。
思索间，班主任已经将人带进教室。
班级其他同学正叽里呱啦的在小声讨论新同学。
付苏琪激动地叫徐琇看人，指着讲台：“帅哥，帅哥。”
徐琇提不起兴趣，却也迫于无奈抬头瞄了一眼。
“怎么样，我说帅吧。”付苏琪看见徐琇一脸惊讶表情，得意洋洋地夸自己眼光没错。
讲台上正在自我介绍的人，朝教室左后方看去。
正好和徐琇打量的目光对个正着，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瞬即逝间又被藏的严丝合缝。
徐琇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吐出几个字回答付苏琪：“丑死了。”
见姐妹不喜欢，付苏琪也厌厌起来：“唉，被夸的天花乱坠，脸也就那样。”
“不光脸丑，心也黑。”徐琇咬牙切齿，有些失态。
付苏琪不解：“你咋知道。”
徐琇一扭头，脸上带愠对着她说：“我尝过。”
付苏琪被徐琇吓得一抖，指着身后说：“人在这，你尝过？”
徐琇点头向后看去，
入眼的是一抹勾唇冷笑。
再往上是嘴主人冷漠的眼神。
这人走路干嘛没声！
她瞬间觉得浑身温度被降至负数。
“怎么，你真尝过？”李峤手撑着桌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徐琇木讷点头又摇头。
“兄弟，初次见面，我叫陈君乐。”陈君乐适时帮她解围，和李峤搭讪，“你的‘乔’是哪个‘乔’，大小乔的吗？”
李峤没有说话，考虑到现在在上课，他示意徐琇她们还是看讲台为妙。
待两人视线转移，老师的目光也不再光顾。
随后拿出一支笔翻开新领的书在上面写到：峤南江浅红梅小，小梅红浅江南峤。
用一句回文诗，引出自己名字。
陈君乐一脸被秀到的表情，是他肤浅了。
在心里感叹，他也要想一句诗来解释自己的名字。
下课后，徐琇看出陈君乐对这个新同桌很上心，一直揪着李峤孜孜不倦。
李峤视线偶尔在徐琇身上逡巡，其余时间在课本上。
见徐琇从厕所回来，陈君乐连忙向李峤介绍：“她叫徐琇，同桌叫付
苏琪。”
徐琇坐回位置，腰板挺得倍直。
被提到的苏琪向他打了声招呼，李峤连头都没点一下回应。
一瞬间，冷场了。
“新同学，慢慢接受，慢慢了解。”陈君乐笑呵呵地打圆场。
接下来，上课下课，徐琇都能看到陈君乐照顾新同学的场景。
终于，熬到放学，徐琇快速收拾好书包，拉上陈君乐出教室。
徐琇拉着陈君乐四处乱转，陈君乐笑得无奈说：“阿琇，我要先去篮球场。”
徐琇松开他的手，她这样拉着他是不妥，眼神飘忽，语无伦次：“走，我们，走，一起走。”
“还没带新同学一起参观篮球场。”陈君乐和徐琇肩并肩。
“大可不必。”徐琇一脸严肃。
陈君乐说好话：“李峤刚来，和我们呆了快三年的不一样，多带带人家熟悉校园，让人有归属感。”
徐琇停下脚步，特别认真地说：“你离他远点。”
陈君乐一笑：“我和大多数人都有距离感，我懂分寸的。”
见说不通，徐琇急了，手放在君乐肩上压低他的身高和他平视，凑到他的耳朵边，呼吸烫着他的耳朵：“我们都离远点，惜点命。”
徐琇松手，陈君乐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他清楚的感觉到耳朵已经发烫通红，甚至脸上也是，以至于没有听清徐琇的最后三个字。
“听清楚没有。”徐琇大声说。
陈君乐点头，找借口逃走：“我突然想起篮球场还有急事，我先去处理。”
一溜烟的功夫跑没影了。
徐琇一脚将路边的石头踢远，嘴里嘀咕：“到底有没有听懂呢？”
她蹲在过道中间，冥思苦想。
“同学，请让一下。”
徐琇刚觉得这声音耳熟，转头查看。
“好狗不当道。”
李峤的声音极冷，如六月飘雪的离谱。
徐琇慌得站起身，趔趄了两三步，让开了路。
李峤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站定，狭长的眼睛微眯，语气似是夸奖：“徐同学真听话。”
徐琇没给好脸色，缄默无声。
李峤自顾自的在一旁说话：“青梅竹马的感情真好，”忽的低头用目光抓住徐琇的目光，令她和自己对视，“也不顾男女之别。”
徐琇退后几步，呛他：“毕竟认识十多年了，感情这一块没得说。”
李峤直起身，转头笑出声，提醒道：“这要不被有心人看到告到政教处主任那去，看你们还怎么嘴硬。”
十三中一贯严抓早恋，尤其是高三生，一有什么蛛丝马迹定然出手扼杀于摇篮中。
徐琇乜他：“要你管。”
“徐同学对我意见挺大。”李峤耸肩，无所谓道。
徐琇清了清喉咙：“也没什么，我这人恋旧，不爱接受新事物。”
李峤漠然点头，懒懒地说：“走了。”
徐琇也不闲逛，转身离开了。
二人背道而驰，腰板都挺的倍直，水火不容。
徐琇回到教室里，为了镇定下来，连刷了两张卷子。
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后，彻底平静下来，坐在座位上等陈君乐一起回家。
她看向窗外，校园鸦雀无声，天边留下几抹美丽残霞供徐琇欣赏解闷，日落之后，一个人的孤寂感倍感苍凉。
徐琇脑子里想了好多旧事，却唯独没有影响和李峤结识于高三。
一切太混乱了，是否是她的到来打乱的时间规律？
她不知道，也不敢深究。
手机的震动从桌面传来，徐琇拿起查看。
顿时花容失色，仓皇跑向篮球场。
看，一切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