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浪虽然倒下了，但他那只手还捂着柒柒的鼻子，手心满是微热酒香。
一旁的青楼女子也忽然倒伏在地，失去了知觉。
柒柒意识到不对劲，抬眼一瞧，就看窗口伸进来一只竹管，竹管里冒着白烟。
有人放毒烟！？
难道……
柒柒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浪，立即屏住了呼吸。
不知对方意图为何，她微微眯着眼。朦朦胧胧中，她看见门被推开了，一袭黑影自门外进来。
“如此放松警惕，落入恶人手中该如何是好？”那人走到她身前，轻声斥责，颇为嫌弃地将萧浪一脚踢开。
柒柒心里骇然，虽然语气不太一样，但那声音听起来为何如此熟悉？
她偷偷眯眼瞧去，灯光昏暗，只见一张银色面罩，罩住那人大半张脸，莫名有几分眼熟。
柒柒干脆闭上了双眼，用其他感官去体会。
那人将她揉进怀中，不小心扯散了她的发髻，让她一头长发披落下来，滑过后颈，一阵痒痒，柒柒却不敢动弹。
鼻子里，是一股熟悉的墨香，让她的心慌乱不已。
是他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柒柒……”一只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拇指指尖几乎要碰触到她柔软的唇瓣，动作显得几分暧昧不清。
“嗯……宋大哥……”柒柒心存试探，唇瓣张合，小嘴中突然冒出口齿不清的一声□□，对方的动作果然明显一怔！
“柒柒？”他轻拍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醒了。
柒柒纹丝不动，呼吸变得绵长，装作已经沉沉睡去。
那人轻叹一声，抱起她走出了厢房。
也不知他要走去哪里，只觉得耳旁嬉闹声越来越轻，渐渐变得安静，只能透过男人的胸膛，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他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弯腰时，他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脸侧，润红了她的耳根。
柒柒不敢动弹，本以为他很快就会走，没想到，他却侧卧于她的身侧，不用睁眼都能感受到他那柔和却又犀利的目光。
他想对她做什么！？
柒柒心里犹如擂鼓，但又不敢叫那人看出了破绽，只好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那人。
可那人却又伸手将她裹进怀里，贴着她的后背，仿佛拥着珍贵的宝藏一般，叫人心慌意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灯火变得黯淡，天色渐渐泛白，身后的男人才不舍地抽身离去。
晨曦中，男人轻轻关上了屋门，柒柒却猛地睁开了透亮的双眼，眼中布满血丝，却毫无困意。
来比之前，她绝不会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
她心目中的宋枫晗，虽然有些天真憨傻，却心思单纯，毫无心眼。
可没想到，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他压根就不是什么“脑中有疾”的傻子，不仅如此，他还身负高超武艺，此前在赏菊宴上救了她的面具大侠，分明就是他！
为什么要装作痴傻？为什么要骗她？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而且，他既然如此精明，怕是早就知道她并非男儿身了罢……
那他此前的那种种玩笑，莫非……
柒柒翻来覆去，越想越心绪难宁。以至于晨起时，她还恍惚了许久，顶着一双熊猫眼，显得格外憔悴。
都是宋枫晗害得！
柒柒下了床，看着自己披散至胸口的发，乱抓了两把想要梳起发髻。
还没打理好，素琴姑娘忽然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
“殿下！您醒啦？”素琴将铜盆放下，递给柒柒一块拧好的布帕子，还顺便替她梳起头发来。
柒柒故作忐忑地问：“素琴姑娘，昨晚我……”
“昨晚老鸨说殿下来寻我，却被萧公子带走了。我怕萧公子对殿下不利，便让人放了迷烟……”素琴一边梳着一边回答，从镜子里看向柒柒，笑问，“殿下睡得可踏实？”
“多谢素琴姑娘，那萧公子他后来……”柒柒心里明白，眼前的素琴应当与宋枫晗交情不浅，所以才会帮他隐瞒。
“萧公子今早醒来后，已径直离开红拂楼，殿下尽可放心。”素琴笑道，“殿下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素琴姑娘，”柒柒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不敢再胡思乱想，急忙将自己贴身携带的钱袋摘下，塞进了素琴的手里，“在下有一事想向姑娘打听。”
素琴接过钱袋，随意掂量了一下，便放在了桌案上，笑道：“殿下若有所求，不妨直说。”
“十四年前的腊月二十一日晚，宁妃难产死于宫中，一尸两命。在下想知道，那一夜在凝雪宫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人对宁妃下手，是何人所为……”柒柒紧紧盯着素琴，低声道。
“殿下，宫里守备森严，又是十几年前的事……”素琴闻言渐渐收敛了笑意。就在柒柒以为她要拒绝之时，却又听她道：“好在小女这里正好有一份情报，透露得不多，就送于殿下管中窥豹了。”
素琴把钱袋推还给柒柒，又起身走向门口，向门外的侍女吩咐了几句。不多一会儿，侍女便端来了一个小小的木匣。
素琴将那小木匣递给柒柒，柒柒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纸卷一看，脸色顿时一敛。
上面写着那年腊月二十一日，孝仁帝为冬至祭祖做准备前往凉山寺，不料宁妃突然早产——宁妃的产期本该在次月末，却不知何故动了胎气，还偏偏是在孝仁帝不在宫中的时候。
当时宫里权柄都在戚皇后的手里，戚皇后虽然命所有太医前往凝雪宫待命，却不许任何人进入宁妃的正殿，只在宫外候着。不仅如此，便是连侍卫宫女宦官，都被统统赶出了正殿。当时正殿只留下了宁妃娘娘、稳婆和宁妃的大宫女青莲。
宁妃难产而死后，稳婆被皇后娘娘问了罪，死在牢中，那宫女青莲是个忠奴，随宁妃殉葬。待孝仁帝从凉山寺归来，竟是一个活口都找不着，此事便再无调查下去的可能……
柒柒皱起眉头，这么看，反倒真像是戚皇后故意遮掩内幕，也难怪孝仁帝会大发雷霆。
可此事，还如何查下去？
“殿下，此事倒也并非完全没有线索。”素琴缓了缓，又道，“殿下可还记得冷宫里有一位王嬷嬷？”
“王嬷嬷？不是说早已去世了么？”柒柒立即竖起了耳朵。
王嬷嬷是唯一陪着许答应入冷宫的宫人，但是她出生没多久，王嬷嬷就因病而故去，此后便是许答应独自一人将她拉扯大，直到碧桃出现。所以，就算许答应后来对她不好，她也惦念着她的养育之恩。
“王嬷嬷当时在冷宫，就算偷偷出宫也不会引人注意。”
“你是说……”
“据说几年前那王嬷嬷还曾在城外出现过，想来人还活着。”素琴道，“只不过，小女发现宫里有人也在追查此事，殿下须得小心了。”
“宫里……是何人？”柒柒心中一紧，却见素琴微微皱眉，叮嘱道：“尚未查明，殿下还是莫要多问，以免惹祸上身。”
“是柒柒逾越了，多谢素琴姑娘相告，烦请素琴姑娘一有消息便通知在下，在下感激不尽！”柒柒稍稍松了一口气，拱手一拜，起身告辞。
素琴送她走出红拂楼，旭日已缓缓东升，将一切都染上了金黄。
柒柒不禁用手遮挡住刺眼的日光，只觉这一夜她身心疲惫，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事，背上了更为沉重的枷锁……